秋霜在屋裏待的時間不長就出來,杏子靠了院中的樹上,看到便招呼道,“秋霜同我去看看二嫂子?”
秋霜回過頭向屋張一下,杏子馬上說,“我明天再教薛鍾紮針,這事急不得,當年我學了一年多才敢真給人家下針,不急這一會兒。”
秋霜靦腆地點頭,杏子也不和薛鍾招呼就向外走去。
兩人走在街道上,路兩側是各種小店,吃的、喝的、玩的,熱氣騰騰,熙熙攘攘。
杏子閑庭信步,十分自在。
秋霜跟在後頭,心不在焉。
“好姑娘,你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吧。”杏子停下腳步,讓秋霜與自己並肩。
秋霜紅著臉,“夫人拿我開什麽玩笑。”
“男大當婚大不嫁,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是個好丫頭,我要為你備份嫁妝,素夏也不會虧待你的。”
“我隻是想問問,薛鍾侄兒何時向你提親吶?”
秋霜搖搖頭,“他說再等等。”
“我瞧他待你一片真心,等不及要提親,你是怎麽打算的?”
兩人已走到人的地方,緩緩並肩而行。
秋霜一片茫然,“子了親,不都是要在家裏持家務嗎?”
杏子笑著搖搖頭否定,“那也未必。”
“要我說,子能找個差事不容易,找到好差更難,你是運氣好到了薛家,一年怎麽說也能攢下二十兩銀子。”
見秋霜不語,繼續說,“你可別小看二十兩,農戶四口之家一年人吃馬嚼也就二十兩。你一年賺的銀子可以養一家人呢。”
秋霜麵詫異,這種養尊優的夫人怎麽知道這些事。
是夫人頭上一支釵怕不要百來銀子?窮人家的日子,又如何得知?
“我是孤兒,爹娘都死在荒年裏。”杏子解釋。
秋霜眼睛亮亮的,“那夫人是怎麽結識六爺,又怎麽能以一介白嫁薛家呢。”
“薛家怎麽了?是什麽了不得的好親事?”
杏子不服氣,但一想到自己聊天的目的,轉而說道,“若我沒堅持學醫,沒取得為人瞧病的資格,又怎麽可能認識會醫的六爺?”
“秋霜你想想看,縱然我沒識得六爺,我開的醫館病人多到需要排隊看診,難道我獨自就過不好日子?”
“這個世道給子的機會太,識字的子滿京城除了大戶人家的小姐,普通百姓家幾乎沒有。”
“窮苦人家的兒真需要出來做事賺錢補家中,能做什麽呢?”
“我知道你與薛鍾好,但你隻等著他發達,將來不得事事聽從他,由他做主。”
“若是你仍有一份差事,自己賺的銀子足夠自己開銷,你們的日子過起來又是什麽景?”
“你是不是底氣足的很,他敢罵你,你就敢不回去看他臉。”
“好丫頭你自己細想想,你知道好歹,我才說給你聽。”
“你瞧瞧我就知道了,要不是在宮裏有份差事,能有今天這舒服日子?還不是得在家立規矩,伺候公婆,行事看臉。”
“人活這短短一輩子,何不活得痛快些。”
“你若是那等隻想著靠男人的丫頭,我也不同你說這些話,我瞧你是有些心思的。”
說話間兩人來到素夏院子前,叩了門,一個媳婦來開門,聽說是瞧主子,又看兩人穿戴,忙迎進門。
杏子見了素夏,把在薛鍾那遇到秋霜的事說了,素夏也打趣秋霜。
“二嫂子是不是也要給秋霜添妝啊?我看這丫頭離出嫁不遠了。”
杏子拉開一隻凳子坐下,素夏出來時本在桌前坐著,拉開了一張椅。
杏子以眼神製止素夏另拉凳子的舉。
二人坐下,秋霜依舊站著。
“這丫頭惦記你,要來瞧瞧。”
素夏點頭,“有勞惦記,你是有心的,不像旁人,人走茶涼。”
杏子使喚沏茶來,拿起杯子說道,“我賞識你是個有心機的,方才說的話你好好想想,老夫人那兒你不得好兒,不如依舊效忠你舊主子,老夫人再厲害,能活一百?到時候薛家還不是另一番天地。”
“二爺可是個厲害人,再不濟還有我們六爺加上我的山兒。”
“你要願意,可以一直在府裏當差,總有升到宅總管的那一天。”
秋霜跪下道,“奴婢說過是夫人的人,就做得到。”
“夫人也不是頭一遭被老夫人算計,秋霜並沒有改弦更張。”
素夏笑道,“我也沒責備過你呀,起來坐下說話。”
秋霜這才爬起來,拉過張小杌子坐下。
杏子點頭,敲打,“忠心是最要的。”
素夏問了幾句,知道薛鍾打算過段日子提親,也說要為秋霜添妝,不嫁得太寒酸。
“秋霜你可知道親後,想要幸福最要的是什麽?”素夏很喜歡這個丫頭,不得點撥。
“和夫君好好過日子?”
素夏和杏子一笑,“這話和沒說差不多,哪個子不是抱著好好過日子出嫁的。”
“你可以敬他、他,卻不能把心全部出去,要留一部分心思好好自己。”素夏說得真誠。
“也許你丈夫人品好,也許人品不好,你都要有自己的事。你瞧瞧杏子姐姐,再瞧瞧我,天差地別。”
“二爺不好嗎?他已經是很好的男子,可我不幸福。”素夏說得緩慢,仿佛在確定自己的心意。
“倘若我有杏子那樣的本事,或有個不錯的差事,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形。”悠悠長歎。
杏子又道,“咱們都出小戶,見過為夫家當牛做馬的人,下場好不好的隻能賭丈夫的人品。”
秋霜見的太多了。
那條貧民聚集的街上,沒用的男人比比皆是。
家裏什麽也不管,回家就要吃要喝要人伺候。
老婆做點活賺的錢被丈夫搶走喝酒、賭錢、玩人,什麽樣的“垃圾”都有。
父親算是好的,沒那些壞習慣,也不玩人。
可是脾氣卻是壞了,母親沒挨罵挨打。
大家本見怪不怪,哪個人沒挨過丈夫和婆婆的磨?
常見做了娘親的人,背上背著小的,手裏拉著大的,還要給人洗服,洗一件服幾文錢,累死累活一個月賺點家用,轉手被丈夫拿走,打架打得飛狗跳。
與母親要好的幾個媳婦,哪家都帶著年的小秋霜去勸和過。
“親後雖是一起過日子,可你也得有你自己的生活。”素夏落寞地轉著手中的杯子說。
“所以,你願意一直在薛家當差嗎?”杏子一雙黑不見底的瞳仁映出秋霜的影子。
……
秋霜將青雲那天在府裏與老夫人的對話幾乎一字不說給素夏。
兩人都陷深思。
素夏一半失,一半理解。
杏子滿腹佩服,就知道,婆婆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高手。
眼見秋霜告辭出去,素夏問,“杏子妹妹,一直想留秋霜在薛府,莫不是又有什麽主意?”
杏子微點頭,卻沒給瓷實話,隻說,“走著看吧,這丫頭心思多,但也算忠實,早晚用得上。”
想用的,就是秋霜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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