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霧氣足,此刻又稀稀疏疏下起小雨來,細小的雨落在臉上,不覺寒意,倒顯涼爽。
青鳶閣,滿室茶香。
江時祁和一素白發的長者對坐。
“你我師徒,已有三載不曾相見。”
江時祁自覺慚愧,垂首道:“學生所行之事,實在兇險,不敢連累先生。”
長者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你十二歲被你祖父送到我邊,是我年紀最小卻最優秀的學生,若不是你上的擔子太重,我便是與你祖父鬧翻,也不讓你攪進那污穢之地。”
“承蒙先生多年的教導,學生雖愚鈍,卻也明白何所為何所不為。若不仕,學生此生抱負便只是紙上談兵,便是萬人頌揚也不過是一個空殼。朝堂之上,是謀詭計,學生其中,也有不由己之時,但本心卻從不曾變過。”
江時祁當過一世權臣,贏得過贊揚,亦背負過罵名,世人都當他所做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弄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仕的本心是為了大黎的百姓。
他殫竭慮,披荊斬棘,只是為了給大黎百姓選擇了一位最適合的君王。
眼前這位長者,是名揚天下的霍長生,霍老先生,他當年也曾位極人臣,卻眼見昔日的摯友為了皇權爭得你死我活卻無可奈何,便干脆致仕游學,譽滿天下。
他在江時祁心中,與自己祖父一般敬重無二,可惜前世卻不明不白死在這青鳶閣中,哪怕后來江時祁花費數年,也不曾查到其死因。
江時祁約覺得,他大抵也是因皇權斗爭而犧牲。
哪怕霍老先生一心歸,可他上的名……
太重了啊。
不論結果如何,江時祁今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護住自己的恩師。
“如此便好。”
霍先生喝了口茶,又道:“你親的喜酒,我沒喝上。”
“自然是不會忘了這事,學生帶了三壇酒上來,方才已經給了杜先生,他應是已經替您收進酒窖之中了。”
“可還甘愿?”
太學寺山高路遠,江時祁親的細節霍先生并不大了解,他卻是知道這樁婚事因何而來,期間夾雜的恩,對兩個年輕人來說,又何嘗不是負擔?
江時祁邊漫起一若有似無的笑意來:“先生,是學生求來的。”
江時祁頓了頓,補充道:“走近,花了學生很多心思。”
霍先生端茶的手微頓,順著江時祁的目向不遠那抹倩影,搖了搖頭,朝江時祁道:“癡兒。”
“那個孩子,杜雍會好生照料,膳堂給你們留了飯菜,用完飯,下山去吧。”
江時祁起,朝霍先生深深拘了一禮。
“先生保重。”
謝令窈還以為會等江時祁好一會兒,卻沒想到他半個時辰不到就出來了。
陪著謝昭涇在膳堂用過飯后,謝令窈和江時祁便要返程了,再耽誤下去,便不能在天黑前趕回府中。
方才杜先生已經領了江家的仆從將謝昭涇的行李都搬進了分給他的房間。
太常寺的住都是兩人一間,并無例外,所以為免打擾到旁人,謝昭涇也得趕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好。
又累又忙,謝昭涇倒顧不得張和傷心了。
下山比上山容易,回程的時間更短,在江時祁的攙扶下,謝令窈終于得以癱在了了馬車上,瞪著車頂,長長地呼了口氣。
“他們上個學,可真不容易。”
江時祁曲膝蹲在謝令窈前,抬手要去的鞋。
謝令窈慌忙躲過,詫異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江時祁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微微仰頭,語氣自然:“累了一日,褪了鞋,我替你一腳。”
謝令窈面一紅,嗔道:“江大人瑰玉之姿,怎好做這些事?”
“怪了,替自家夫人做些己之事,怎就不好了?”
謝令窈橫了他一眼,面上鎮靜,里卻心跳如擂。
這種意的相,謝令窈和江時祁前世十年夫妻,從不曾會過。
如今乍然被如此寵,哪怕謝令窈自認為早不似那閨閣小姐,可依舊赧無措。
其實謝令窈在出嫁前,枕頭下也曾藏過幾本要死要活的話本子,那時尚且對江時祁這個未來夫君懷著滿腔熱忱之,也想過嫁給他之后兩人能如話本子上那般甜溫存。
只是當真嫁了后才發現想象和現實之間可以存在那樣大的落差。
不過,如今的江時祁不似前世冷傲,溫起來當真是要人半條命。
謝令窈對上江時祁滾燙的目,慢騰騰了給他。
鞋褪去,小巧的腳掌落男人溫暖干燥的掌心,被細致地,酸麻祛了大半。
男人輕的作和專注的神,讓謝令窈不自覺攥了自己的擺,呼吸時快時慢,不章法。
江時祁輕笑出聲。
“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
謝令窈得了腳踩在他曲起的膝蓋上,憤地瞪了他一眼。
“你可不就能把我吃了?”
江時祁眸子暗了暗,指腹輕輕挲在謝令窈纖細的腳踝。
“今夜,你又打算用什麼理由來搪塞我?”
自那次過去已有五日,第二日說要休養,第三日說還未休養好,第四日說白日里曬了太,中了暑熱頭暈,第五日也就是昨夜說是赴了宴實在太累。
反正總有理由推。
“今夜?今日我眼睛一睜便坐上了馬車,此刻還不曾歸家,恨不得沾床便睡!”
謝令窈理直氣壯,誰怪他自己不懂節制的,那種全酸的滋味兒,的確是怕了。
江時祁并不惱,只道:“無妨,你拖得越久,我便也越久。”
謝令窈咬了咬,半晌才憋出一句:“下流!”
“閨房之樂,不下流。”
謝令窈說不過江時祁,最后干脆閉目假裝睡了過去。
江時祁替搭了一條薄毯,將撈起半靠在自己懷里。
謝令窈安然靠在男人上,沒忍住還是開口道:“你覺得,姚琳琳的話,有幾分可信?”
“已是窮途末路,沒必要再說謊,但我現在不能有所行,王妃擅自讓你同姚琳琳見面,已經是驚了王,他這段時日定會有所警惕,若是之過急,只怕會打草驚蛇。”
謝令窈想著姚琳琳高貴的頭顱被生生按下的悲慘,嘆了口氣,又迅速收起自己不合時宜的惻之心。
算了,能顧好自己已經是不錯了,實在是管不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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