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江時祁的生辰,即便是家宴,卻也熱鬧,等人盡數散去,已到亥時。
謝令窈跟著江時祁喝了兩杯果酒,雖不醉人,卻有些興。
江時祁看一雙眸子又潤又亮,忍不住抬手了細的臉頰。
“都回房了,你給我準備的禮,也該拿出來了。”
“跟我走!”
謝令窈突然就站起,拖著江時祁一路到了月亭。
秋高氣爽,月朗朗,月亭下一左一右各有一棵繁茂的桂花,現下開得正盛,地上鋪了麻麻一層細碎的落花。
清甜的花香不聲地浸染了整個夜。
謝令窈噠噠地率先跑上了樓,江時祁怕跌倒,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后。
月亭倒不曾另外布置過什麼,只有一個細長的盒子擺在桌上,旁邊一個圓肚寬口的白瓷瓶子里面了幾枝桂花。
江時祁思緒不自覺就回到謝令窈在月亭醉倒的那日。
謝令窈指著他,絕地說恨他。
那那境,幾近了他的夢魘。
他到現在也不明白,設計將謝令窈留在他邊,究竟是對還是錯。
如今兩人甜的日子,在江時祁看來,似是他來的,他樂在其中,卻又時時刻刻害怕這不過是一場易碎的夢。
他無數次在夜里驚醒,只有將謝令窈溫的擁進懷中,著清淺的呼吸,聽著平穩的心跳,他才能確認,他的妻子,終于重新回到了他邊。
“打開看看。”
謝令窈捧了盒子過來,上渡著一層皎白月,仿若林中矯鹿。
江時祁盯著人愣神,直到袖袍被輕輕扯了扯,方才接過謝令窈手中的細長盒子,從里面拿出一只溫潤清白玉長笛。
“我先前還在想,那日我在月亭醉酒,你怎的會那般巧出現在此,后頭便突然有一日便想明白了原因,恐是我醉糊涂了,奏了你那首《梅花調》,將你引了過來。”謝令窈說著又咯咯笑開。
“當時你是不是被嚇著了?”
謝令窈想,若是聽到一個不算悉的人吹奏出自己譜的曲子,不知道得多驚恐呢。
“不,我當時想,這或許是上天予我暗示,你我就該是命定的夫妻。”
悠揚的笛聲響起,綿延悠長,思哀傷。
江時祁與許多年輕公子一般,喜歡音律鐘詩文,只是這些在祖父看來,并不能給他的仕途帶來幫助,他便也擱下了。
“你知道,為何我譜了這曲?”
謝令窈搖了搖頭。
“這曲調帶著愁緒,想來,你那段時日是遇上了什麼不好的事?”
沒有不好,他遇見了。
只是……那時是他蠢罷了。
江時祁沒回答,他收了長笛,將謝令窈拉到前,指腹過的眼角,問道:“那時,當真那樣恨我?”
“恨啊,恨得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謝令窈回著江時祁。
“但是現在不恨了,江時祁,都過去了。”
“阿窈,當真過去了嗎,我看不你。”
“都過了。”謝令窈無比篤定。
江時祁的所有改變,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許偏,許自由,許尊重。
他能給的,都給了。
便什麼也不求了。
謝令窈環住男人的腰,輕聲問:“你究竟在怕什麼?”
怕什麼?
怕眼前的幸福不過是鏡花水月、過眼云煙。
怕謝令窈肯留在他邊,為的不是他江時祁,只是因為他是江疏舟的父親。
明明能到謝令窈的意,可他還是患得患失,因為失去過,便更惶恐。
“江時祁,難道我不曾告訴過你,我很你?”
飄不安的心,終于落在實。
江時祁覺得,沒有哪年的生辰,比得過今日。
“不曾,你需日日告訴我,日日提醒我,我才能知道,才能記得住。”
謝令窈埋進男人的懷中,笑個不停。
人人都道江時祁智慧卓絕。可他明明是個笨蛋。
“過來。”
謝令窈掙開男人的手,拉著他坐下,從暗拿了兩盞祈天燈出來。
“原是想帶你出去放燈的,可天已晚,此刻再出門已多有不便,我便挑了此。吶,寫上你的生辰愿。”
沒有猶豫,沒有思考,江時祁幾乎當下便落了筆。
那是他心中日日都在祈禱的事。
謝令窈不去看江時祁寫的什麼,自己轉拿了另一盞燈。
兩盞燈在空中緩慢上升,乘風而去。
兩人都沒問對方寫了什麼。
因為,他們寫的分明是同一個愿。
江時祁想,他們這一輩子,不會再分開了。
謝令窈和江時祁本就該生生世世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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