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鐘晚和莊伊禾對市區興趣都不大, 更偏好于自然風,就把旅游地點定在了清邁和蘇梅島兩地。
因為泰國免簽,兩人收拾了行李, 林叔替他們訂好飛機航線,一周後就出發了。
鐘晚也有好幾年沒以旅游為目的出行, 此次去到陌生的國家,原以為能散散心,可跟同行的人是梁序之的妹妹,倒不是說不好, 只是旅途中和說說笑笑的,心裏又總覺得有哪裏別扭。
旅游攻略是莊伊禾負責做的, 把兩地好看的、值得玩的地方都逛了個遍, 到碧海藍天,樹木植被也長得郁郁蔥蔥, 其中時,還是能解幾分煩悶。
唯一煞風景的大概就是為們全程保駕的幾個黑壯漢。
雖然東南亞治安不算好,但帶這麽多人, 鐘晚也覺得真不至于。
在街區吃飯時,那麽多保鏢圍在邊, 無論當地人還是游客看見都退避三舍, 而後投以好奇打量的目;在戶外徒步時, 鐘晚偶爾有興致錄段視頻,鏡頭轉了一圈,總能拍到幾個高大威猛的保鏢杵在那。
在清邁吃飯時, 還遇到幾個認出鐘晚的中國游客, 激地想過來跟合影,被保鏢毅然決然地攔下。
晚上回酒店, 鐘晚問莊伊禾:“留兩個人跟著就夠了吧,現在這架勢實在太大,走到哪覺都不方便。”
都快跟梁序之去公共場合際應酬時一個排場了,安在頭上就未免太浮誇。
莊伊禾笑道:“跟他們說,他們就會去征詢我哥的意見,然後我哥肯定不會同意的。不過也能理解他吧,梁家那麽有錢,我哥又是梁家最有錢的,我們倆對綁架犯來說就跟活靶子一樣,說不定好多壞人都想綁了我們去跟他勒索贖金。這是東南亞,本來就不安全。”
鐘晚總覺得,這詞離的生活還是太遠,通常都是影視劇裏才會看到的角,順著的話隨口問:“…真的有很多綁架犯嗎。”
“不好說。”莊伊禾看向,“但我哥上學的時候就被綁架過,應該有點心理影。而且新聞上不也隔幾年就有,誰誰家的兒子、兒被綁架。還是小心點的好,命要。”
鐘晚愣了下,“梁先生上學的時候被綁架過?”
放幾個月前肯定不會主問,但現在也無所謂了。
莊伊禾也是一愣:“啊…鐘晚姐你不知道啊。”
頓了頓,低聲說:“也是,我哥自己肯定不會說,其他人就更不敢提。我當時也是他出事久之後,聽林叔說起的。”
“就是他剛被接回梁家沒多久,跟兩個弟弟一起被綁架了,也是那次被綁匪打斷的,因為治療不及時,落下病。跟那兩個弟弟也有關系,他們回來就毫發無損的,但況我就不知道了。”
鐘晚蹙起眉,手裏撥弄著兩塊鵝卵石,許久都沒出聲。
莊伊禾又嘆聲道:“他那幾年,真的很不容易。”
“鐘晚姐,你跟我哥在一起,是不是有時候也不開心的?”
鐘晚扯扯,半開玩笑地道:“這是能說的嗎。”
莊伊禾:“我大概也能想到,可能會覺得拘束、不自由之類的。但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他也是這樣過來的,從來沒有自己選擇的機會,所以…”
“如果他當時沒被接走,現在應該不會是這樣的。我媽還沒生病的時候,我聽說過,我哥小時候對商科是沒什麽興趣的。”
鐘晚看向:“那對什麽有興趣?”
莊伊禾:“理工科?計算機之類的?他小學的時候好像就獲過一個做機人的獎,跟全港島同齡的人一起比賽。好像,媽媽還說過,他籃球打得也很好。但現在他的…唉,沒辦法。”
過往的事都太沉重,莊伊禾也因此得過抑郁癥,靜了一會兒,就轉了話題:“不然最後兩天我們就在度假酒店躺著算了,這酒店的東西比外面賣的好吃,臺也有泳池和躺椅。”
鐘晚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好”。
後來莊伊禾又說起旅行的最後一天要買什麽紀念品,鐘晚好像只是聽到聲音,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著遠一顆高聳的椰子樹,不知出了多久的神。
腦中浮現出前年在梁序之的一本書中看到的話。
痛苦是永恒的。
此刻,好像明白梁序之為何對此深為認可了,因為他從未遠離過,所以同。
但不願讓自己永遠痛苦。
**
跟莊伊禾一起回港島的時候,鐘晚不止拎了大包小包的紀念品和當地特産,還帶著一的蚊子包。
原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質這麽招蚊子,噴著驅蚊都沒用,還是走到哪被叮到哪,莊伊禾跟用同款的驅蚊水,都沒怎麽被咬。可能只招泰國的蚊子歡迎。
梁序之這幾日稍微清閑了些,集團的工作應該沒那麽忙,在家的時間也多了。
同一個屋檐下,兩人還是不鹹不淡的,平時各做各的事,吃飯時坐在一桌,氣氛全由莊伊禾來調節。
梁序之沒再提過他們之間關系的事,包括杭市的劇團,也包括電影。
也許是在泰國時聽莊伊禾說了那些往事,鐘晚也沒主提,在心裏告訴自己,這算是對可憐人的人道主義關懷。
雖然,梁序之在港島的份和地位沒幾人能與之匹敵,若誰跟外人說他可憐,大概都會被當荒謬的笑話。
度過幾天用虛僞飾的平靜日子,鐘晚突覺自己開始頭痛,渾沒什麽力氣,連帶著眼眶和關節都痛。
估計是有三五日都沒出門,在室久坐悶出了病,這天跟莊伊禾去逛了畫展,晚上回到家,癥狀還愈發嚴重了。
鐘晚早早就上了樓,回臥室洗漱完,躺上床。
但因為頭太痛,跟著心跳一下一下,像被錘頭有規律地砸一樣,只是渾無力地躺著,卻也睡不著,拿起手機。
《放生》已經播完了,播放量更是遠超制作方的預期,不僅在平臺的排名居高不下,在社上的口碑也很好t。
現在看來,阿白當時替挑選角的策略也是完全正確,鐘晚雖然演的不是主角,在網上的討論度卻很高,因為角太有梗,而且太招人恨,還被演得出神化。
鐘晚打開微博,後臺的私信數量也突破新高。
除了誇的、罵角罵到這裏人攻擊的,還有不娛樂傳公司的邀約和商業合作,甚至包括運營培養網紅的MCN公司。
上個月萬泰影業的人接過采訪,記者當時問起今年的拍攝安排,負責人過跟萬泰的合約已經到期,目前沒有再續。
大概再結合先前回杭市演了幾場話劇,還在自平臺開了新賬號,他們猜測要回地發展,或許還是自行業。
當然,這確實是鐘晚原本打算的。
手機屏幕看得鐘晚頭更痛,沒回複任何私信,將手機熄屏扔到一邊,平躺著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梁序之進來了。
鐘晚聽到靜,半瞇著睜開眼,看到他一邊解領帶,一邊緩步往屋裏走。
靠近時,梁序之低頭看,聲音低沉:“怎麽今天這麽早就睡,還不到九點。”
鐘晚有氣無力地應了句:“不太舒服,頭疼。”
梁序之拉開櫃把風掛進去,領帶扔到旁邊的髒簍,等明早傭人收了去清洗熨燙,他開了盞床頭的夜燈,轉過頭,看見比平時蒼白許多的臉,“醫生過來看看?”
鐘晚聲音虛弱,只道:“沒事,可能是累著了,或者著涼,睡一晚上應該就好了。”
梁序之沒再多言。
臥室裏,鐘晚躺著,他開了臺筆記本電腦,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文檔。
夜人,窗簾沒有完全拉嚴,外頭院子裏橫斜的樹影映進來,落在他肩側。
但鐘晚也完全無力欣賞,頭昏腦漲的,許久終于睡著。
大概到深夜,忽然醒了,蓋著被子,還覺得渾冷得發,頭痛比睡前還更甚。
猜是臥室空調溫度太低,鐘晚掀開被子想下床,剛挪了位置,聽到旁邊悉沉緩的嗓音:“還不舒服?”
鐘晚艱難地翻了個,眼睛適應黑暗,對上梁序之的目,應該也是剛醒來,微有些疲態。
輕聲應道:“有點冷,我去把空調調高幾度。”
梁序之沉默兩秒,手,掌心覆在額頭,竟也是微涼的。
鐘晚也迷迷糊糊有猜測:“…我是發燒了嗎?”
梁序之眉頭蹙起,坐起,去開了盞夜燈,先下床,把臥室裏的空調關了:“燒得應該不低,我去拿溫度計。”
鐘晚暈乎乎地躺在那,把被子又往上攏了攏,裹粽子似的小團。
剛才還沒發覺,這會兒經他提醒,到不僅渾發冷,呼吸好像又是滾燙的。
沒多久,梁序之就回來了,端了杯熱水,另一手拿著溫槍,摟著的背讓坐起來。
溫計“滴”地一聲,鐘晚低頭,模模糊糊看見上面顯示40.5。
沉默了下,嘟囔:“…再高是不是就燒傻了。”
擡眸,對上男人的冷眼,忽然就不敢再說話。
梁序之去另一側床頭櫃拿手機,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簡短兩句就掛斷,把裝著熱水的玻璃杯拿起來,遞到手上,聲音有些沉:“醫生大概二十分鐘過來。”
鐘晚看著他的眼睛,頓時鼻子有些發酸,也不知是發燒太難還是怎麽的。
上一次生病有人照顧,好像還是很小的時候,當時盧文茵還在,鐘重臨也在喝過藥之後給塞了一顆水果糖,兩人守了一整夜。
鐘晚垂下眼,端著那熱氣騰騰的水杯小口喝著。
梁序之不是話多念叨的人,沒再多說什麽,但也沒再躺下,扯了個靠枕過來,穿著睡靠坐在床頭。
醫生如實到達,被管家帶上樓。
問過鐘晚的癥狀,醫生道:“應該是著涼導致的,先吃退燒藥,明早還沒好轉要化驗一下,再做其他檢查。”
吃過藥,鐘晚當然沒有立刻好轉,但這會兒頭也更暈,等醫生離開後,看向梁序之,“先睡吧,應該過一會兒就退燒了。”
“嗯。”
梁序之再次關了燈,室一邊昏暗,他在邊的位置躺下,將攬進懷裏。
鐘晚子僵了一霎,他溫比現在低幾度,上有悉的淡香,竟讓覺得安心,而非抗拒或排斥。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生,明明又累又困,但腦袋就像被一線扯著似的,上哪哪也不舒服。
半夜聽到梁序之起來幾次,給測溫。
……
清晨天還未完全亮,鐘晚被他醒。
梁序之眼下也有些發青,像是一夜未眠的樣子。
“又39度了,去醫院。這裏沒什麽醫療設備。”
鐘晚昏沉沉地起來,被傭伺候著披了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出門,坐上車。
看梁序之也跟著上車,燒到39度還不忘跟他說:“…你去忙你的吧,他們帶我去看病就行,最多也就是什麽病毒染,沒什麽打的。”
梁序之掃一眼,沒理的話,只吩咐前排駕駛位上的司機去哪家醫院。
十多分鐘車子就停下,目的地應該是附近的私人醫院,裏邊裝修得像酒店,人很,空氣中有消毒水的味道,溫度也正適宜。
鐘晚沒怎麽觀察環境,被梁序之攬著,往一間診室走。
診室桌後坐著一位約莫五十多歲的男醫生,見到來人,畢恭畢敬地站起:“梁先生您好,剛才接到電話我就等著了。”
梁序之淡淡應了聲,醫生再次詢問病。這回鐘晚說得仔細些,還加上了前幾天頭痛關節痛渾無力的癥狀。
醫生思索一會兒問:“方便問一下鐘小姐最近都去過哪些地方嗎?”
鐘晚:“大概一周前,去了趟泰國。”
“有被蚊蟲叮咬過?”
“…咬得還不。”
醫生說:“有可能是染了登革熱病毒,需要化驗抗原確認。”
鐘晚此前沒怎麽聽說過這個病毒,聽到名字就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去化驗,等結果出來醫生一看,確實是登革熱。
醫生給他們解釋,登革熱病毒是靠蚊蟲傳播,雲南和東南亞常發,傳染強,但需要蚊蟲作為介,沒有特效藥,只能對癥治療,注意飲食、休息和補。
因為是傳染病,需要上報醫療署,但可以居家隔離,注意驅蟲和關好門窗,隔絕傳染源,在家輸吃藥。
鐘晚頓時覺得前些天那渾的蚊子包都充滿了罪惡。
回別墅後,梁序之囑咐傭人做了隔離措施,讓家庭醫生搬過來隨時待命,莊伊禾也在做過檢查確認沒染後,離開別墅暫時去了澳門。
鐘晚頭幾天只是發燒,退燒針打了沒多久又燒回來,一點胃口都沒有,吃點東西就惡心想吐,躺在臥室輸,補維生素和鉀。
後來上又開始起紅疹,一撓會帶著一大片都泛紅,醫生說都是這病的癥狀。
這的確是近十多年病得最嚴重的一次,就因為去了趟泰國玩,被倒黴的蚊子叮到。
梁序之這些天把工作都帶到了家裏,林叔和秦助理偶爾過來,送幾份需要他簽字的文件,會議也都改了線上視頻形式。
這天晚上,梁序之剛坐在沙發上開完一場視頻會,傭人敲門進來,送來了白灼的青菜、水果和糜粥。
鐘晚看到都有些反胃,虛弱地說:“先擱那吧。”
梁序之合上電腦,起走去床邊,平靜道:“吃點東西再躺著,醫生說了,不想吃也要吃點。”
鐘晚扯扯被角:“…算了。吃了說不定又要吐,還是白吃。”
梁序之沒多跟理論,直接把從被子裏撈起來,端起粥放手裏。
鐘晚抿。
梁序之:“要我喂你?”
鐘晚沉默了兩秒,妥協:“…我自己吃。”
很勉強地灌下去半碗粥,放下碗,看向在旁邊“監視”的梁序之,想了想,還是開口:“我自己在家就行,傭人那麽多,你不用每天在這的。”
不知怎麽的,梁序之在這照顧著,就總覺得又欠一份。
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實在不想再欠他什麽,寧願對他只存著怨氣。
看梁序之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鐘晚給自己測測溫,被子拉起來,蓋住胳膊上那些紅疹。
又找了個理由,繼續道:“醫生也說了傳染很高,外面那麽大的院子,說不定就有那只網的蚊子就飛進來,咬了我又咬你,然後你也被傳染。”
“我看網上說,這病到重癥還是有致死風險的。”
梁序之t拿起剛被放下的溫計,看了眼數字,聲音涼颼颼的,“傳染給我,我病死了,你就能走了,這不是正如你願。”
鐘晚茫然一瞬,“…什麽啊。你都病死了,我肯定也不用活了。”
梁序之眉梢微,無聲看著。
鐘晚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有很不合適的歧義,很快又道:“我是說,你質一看就很好…這病毒如果連你都能帶走,那我肯定也得涼。”
這時候,補充倒顯得更加刻意,而且莫名其妙。
鐘晚輕咳兩聲,裝作若無其事地出手,去叉旁邊果盤裏的橙子。
梁序之轉,往門的方向走去,語氣很淡:“我看你現在是沒前幾天難了,有力氣說那麽多話。”
聽到他漸遠的腳步,鐘晚才擡眸看過去,住手裏的水果叉,眼中有不可名狀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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