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鐘晚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從演播廳那層樓下去, 走到停車場，再跟阿吉客套幾句，上車離開的。

車上, 小宋坐在旁邊跟重複後幾天的安排。

明後天港島有臺風預警，的下一場廣告拍攝恰好在三天之後, 時間不沖突，因為回程的機票也定在了大後天。

鐘晚只聽進去這幾句，待車子發後，小宋又在說有關廣告拍攝的事, 只覺得耳邊響著人聲，卻全然沒心思往心裏記。

小宋見沒反應, 輕推推的胳膊：“鐘晚姐？”

鐘晚轉頭看一眼, 默了下說：“不急，等拍攝前一天再說吧。”

小宋：“也好。”

駛出停車場, 這會兒路上有些堵車，灰沉的天上飄著小雨，一落在前前車窗上, 雨刮一下又一下，慢吞吞地掃來掃去。

鐘晚以前和梁序之的那段往事只跟喬姐提過, 小宋和團隊裏的其他人都不知, 只知道曾經在港島發展時, 合約是簽在萬泰影業的。

車子停在一盞紅綠燈前時，小宋轉過頭，忍不住慨：“沒想到剛才我們出演播廳的時候遇到的, 居然是萬泰集團的董事長。鐘晚姐, 你是之前在萬泰影業的時候跟他認識嗎？”

鐘晚含糊地應了聲：“算是吧。”

小宋繼續嘆：“他真的長得好帥，就是那種冷系, 而且看起來也年輕的。我原來以為做到集團董事長這種位子t的，都得是老爺爺了，再不然就是中年大叔，而且還是萬泰這麽大個集團。”

鐘晚沒法在面前發表有關梁序之份和外貌的評價，沉默幾秒，生地把話題繞開：“明後天你們休息就行，沒有工作安排，我這裏也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是這兩天港島天氣不好，如果你們要出去逛，也別跑太遠，酒店附近商場就多的。”

小宋答應一聲，便也很有分寸地沒再談論有關萬泰或是梁序之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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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鐘晚按了床邊的控制按鍵拉開窗簾，看到窗外的天昏沉得不像是早上，反而更像黃昏。

大概是在刮大風，空中滿是被卷起來的沙塵，天邊的雲都幾乎被染了淺棕。

洗漱過後，鐘晚了酒店外送的早餐上來，順手打開電視。

港島電視臺正在播晨間天氣預報。

“臺風將于13日下晝到今晚夜間登陸港島。特區政府已提前作好準備，召開部門督導委員會議，由政務司統籌、保安局督導，就水浸、倒樹、救援、通等各方面況提前部署，制定應急和臺風過後的善後預案……”*

這粵語播報的容也是悉的，好像跟三年前臺風來臨之前通知的一模一樣。

吃過早餐，鐘晚打開微博，照例發了一組九宮格的plog，分最近的生活。

微博剛一發出，下面的評論就有一百多條，大部分都是問ip怎麽在港島，還有幾個廣府ip的提醒注意臺風。

快到中午，小宋給發來微信，問能不能借用房間的廚房，煮點海鮮。

小宋說剛才逛超市時看到很多打折的海鮮，比杭市賣得還便宜，不小心買多了，擔心留到後天帶回去不新鮮，不如就地煮了，但的房間裏沒有廚和電磁爐。

鐘晚格一向隨和，沒在這種生活小事上跟團隊的人劃過界限，自己也不介意這些，能幫就幫了。

答應之後，沒多久小宋就上樓來敲門了。

“鐘晚姐，我還賣到兩只很大的龍蝦，正好我們一人一只，直接用水煮，熱量應該也不高。”

“行，鍋和盤子這些應該櫃子裏都有，你去廚房找吧。”

鐘晚穿著吊帶睡，依然回到客廳，蓋了條毯子繼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小宋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鐘晚姐，你房間裏好黑啊，天這麽暗也沒開燈。”

鐘晚指尖僵了下，把毯往上扯扯，似是隨意的語氣：“你想開就打開吧。”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梁序之這個人好像已經了記憶的一部分，久久揮之不去，只能選擇融和接。

甚至沾染了許多他的習慣，有些那兩年多潛移默化的影響，有些是出于需要。

開始不習慣夜裏屋中燈太亮，喜歡只留幾盞最暗的。

嘗試過一種有巧克力味的香煙，但吸進口中的煙氣卻格外苦。

也開始圖方便，讓助理準備各種冷食當早餐；開始在沒工作時買一些黑的服出行時穿。

……

小宋理完海鮮，往鍋裏添好水煮著，廚房那邊發出咕嘟嘟的聲響。

一切場景都似曾相識，同樣是臺風即將來臨的霾天，同樣是這家酒店的行政套房，同樣是的助理在廚房煮東西。

只是，現在才真正是是人非。

小宋買來的海鮮還沒煮好，鐘晚的手機就先響起，來電顯示是宋越歆，昨天錄完訪談給留過新的手機號碼。

鐘晚接起來，宋越歆在電話裏說：“晚晚，你這會兒在萬泰影業近嗎？我剛從這裏出來，外面天不好，風大的，離得近我們就一起吃個午飯？如果遠就還是下回。”

“近的。”

鐘晚報了現在酒店的地址。

宋越歆笑道：“那太好了，很近，我過去找你。正好那家酒店三樓的餐廳味道就不錯，我們大概十五分鐘之後直接在三樓見可以嗎？”

鐘晚站起，往起居室走，“好啊，那我現在下樓。”

為了圖方便，套了件oversize的黑連帽衛，去廚房跟小宋打過招呼讓自便，等時間差不多，下電梯去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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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港邊這家萬泰酒店三樓的餐廳主打致的地中海菜式，沒設包間，但因為桌數不多，消費又很高，平時過來的人并不多，環境也算是安靜，一般都是酒店的住客過來用餐。

桌與桌之間用屏風隔開，保證了一定的私人空間。

梁序之今天約了人在這裏談事，是梁穆遠的舊友，廣府人，大約五十多歲，名喻崇禮，這幾天也住在樓上，秦助理幫忙訂的房間。

喻崇禮在廣府經營一家大型的建材企業，跟萬泰地産常年都有合作關系，此來是和梁序之及集團其他高管商議有關下半年的合作項目。

正事談完，桌上的餐食兩人都沒怎麽，按輩分和年齡論，喻崇禮也算是梁序之的長輩，後來侍應生又添了一茶，他笑著問起：“序之今年也滿三十了，沒考慮家的事？穆遠還在的時候，好像有撮合你和謝家兒的想法。”

梁序之擱下杯子，淡聲道：“這事早就算了。我和謝小姐連面都沒見過幾次，談婚論嫁不合適。”

喻崇禮贊同道：“我也是這個想法，以梁家在港島的實力，沒必要考慮商業聯姻，更何況現在時代不同了，年輕人自由離婚率都這麽高，更不用說把兩個完全不的人強行撮合到一起。”

“不過還是趁著年輕，找個喜歡的人結婚。人這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除了事業，也是必不可的。當然，這說到底還是要看緣分。”

梁序之無意跟他談論自己的婚與問題，轉而說：“聽說喻董跟太太的一直很好，我以前也常聽家裏長輩說起您和太太年輕時候的事。”

喻崇禮笑道：“是啊，一晃眼我們結婚竟然都三十年了，當年談的時候，不止家裏的親戚，連邊的朋友都不看好。”

他和太太的故事流傳度高，也有他自己總喜歡講的原因，幾乎稍微相些的人都聽他反複講過好幾回。

今天也不例外，喻崇禮順著剛才的話繼續說：“我跟是在意大利留學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們都剛滿二十，在我學校旁邊那條路邊賣花。我經常路過，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後來約著去散步、看歌劇、看電影。”

“談的時候大家都不看好，因為家裏條件很差，還是意大利人，我的況序之你也知道，父親當時在政.府部門任職，其他幾個伯父都在軍隊。”

後來就是很羅曼克的一段，喻崇禮為了甚至想留在意大利，他現在的太太也想為了他來中國。

兩人持續了長達十年的異國，太太來到中國，他也不顧家裏的反對和結婚。

這個故事喻崇禮不知已經講過多遍，此時跟他說起，臉上還是掩藏不住幸福的笑容。

梁序之聽完，有些好奇地問，他們當年怎麽就確定，雙方都可以克服任何阻礙，一直在一起。

喻崇禮喝了口茶，笑說：“當然不能確定，畢竟未來的事有誰說得準呢。但我們都覺得，的事更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說實話我當時也不一定完全定出的想法，但我一直都很堅定，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片刻，梁序之淡笑了下，未作聲，也端起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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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跟宋越歆在三樓餐廳門口見面。

從前還住在這裏時，這家餐廳客人一直都不多，不論何時過來都只有零星幾桌有人。

也許今天外頭刮大風，酒店的住客不想遠行，都不約而同選擇在樓用餐，因此人也多了。

們被侍應生領進去時，經過的每個屏風後頭幾乎都有食客。

兩人坐在了臨窗的一桌，視野極佳，只是每人還要額外付三百港幣的餐位費。

點好菜後，宋越歆看著笑問：“晚晚，你新簽的公司怎麽樣？跟公司老板、經紀人他們還得來嗎？”

鐘晚道：“都好的，經紀人也很認真負責。”

“那就好。”

宋越歆早就聽說過跟梁序之斷了，但也不會刻意去問。

畢竟這圈子裏類似的關系，聚聚散散也都再正常不過，沒人會奢求有多長久。

可雖然不打聽私事，八卦還是要聊的。

一頓午餐的時間，宋越歆把這一年來港島藝人們的各種向傳聞都給說了個遍，譬如哪對模範夫妻又有婚外了，哪個演t員也要去地發展了，哪個歌手跟國外的模特在談地下。

說到最後，宋越歆低聲音，神有些猶豫地說：“我還聽說一個澳城那邊的八卦，好像跟梁先生有關，不過，你如果不想聽有關他的消息，我就不說了。”

鐘晚好似雲淡風輕地擡了下眉：“這有什麽的，反正都過去了。”

宋越歆：“就是經常在那邊賭城裏撈錢的幾個模特，因為得罪梁先生，在圈裏被封殺了，公司跟們提前解約，澳城的幾家賭場和夜總會也都不讓們進，算是被斷了財路吧。”

鐘晚：“得罪他？”

想不出那些跟梁序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是怎麽得罪他的。

宋越歆：“我聽澳城的朋友說，是那幾個人說了梁先生和你的閑話，說的難聽的，正好還被他聽到。”

鐘晚抿了抿，想起去年年初去澳城那回，也能大概想象到是多難聽的閑話。

宋越歆笑：“晚晚，你們斷了也有一年了吧？這一年，梁先生也都沒找過新的人，我還聽說那幾個得罪他的人裏，有一個擅長化仿妝，當天接近他的時候，還特意化和你很像的樣子。”

“…啊？”

鐘晚擡起頭，微張了張口，但最終也沒說出什麽來，只將頭發往後撥過去。

宋越歆見沒搭腔，以為還是介意聽到，笑了笑，很自然地把話題轉到別，跟聊起澳城其他幾個演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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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風看著比上午小了些，宋越歆還要回家，兩人吃完午餐，便沒再約下一場。

侍應生過來買好單，宋越歆挽著鐘晚的胳膊往餐廳門口走。

中途，宋越歆往窗外看，“好像明天臺風就要來了，我看附近其他幾棟樓，玻璃窗上都用膠帶了米字，防止玻璃被吹碎傷到人，這家酒店怎麽沒呢。”

鐘晚順著的視線掃了一眼，隨口道：“這棟酒店用的好像都是防玻璃，所以不用。”

這似乎是三年前梁序之跟說的。

鐘晚剛答完，正要邁出餐廳的門，總覺得背後有什麽悉的人在看。

這個角度，連餘都沒有看見人影，但就是有這樣的覺。

鐘晚轉過頭，再次毫無心理準備的看到梁序之在後。

想到剛才跟宋越歆說的那句回答就出自于他，的耳朵都瞬間變得通紅。

宋越歆此時也順著的目回頭，看到梁序之，視線停滯兩秒，而後很自然地笑著打了個招呼：“欸，好巧，在這遇上梁先生。”

宋越歆熱際，這麽多年在港島各種商業酒會和宴席去過不，認得梁序之這張臉。

梁序之目從臉上劃過，似乎是并不認識，微頷首應了聲。

宋越歆還再說兩句，就看見梁序之的視線定定停在鐘晚臉上。

又看了看邊的鐘晚，雖然一言不發，但神也是充滿局促，臉頰好像都泛起一層紅暈。

雖然不明就裏，但宋越歆還是假裝看了眼手機，而後很識趣地笑道：“我司機還在樓下等，外面還刮風，我先行一步。”

鐘晚還沒反應過來，宋越歆就踩著高跟鞋箭步如飛地離開了。

已經過了正餐時間，餐廳的客人大多離開了，門口除了他們就空無一人。

鐘晚正猶豫離開前要不要也打個招呼，轉念一想又覺得算了，往門外的方向走。

剛走出沒兩步，聽到後梁序之的名字。

“鐘晚。”

應聲回頭，僵地扯了扯：“…怎麽了？”

梁序之看著，似是很自然地問：“這次過來待多久。”

他的嗓音有些喑啞，像是夜風緩慢拂過糙的沙礫，眼眸深沉，像從前一樣說話時沒什麽表，很沉靜的樣子。

大概是非工作場合，今天梁序之邊沒任何人跟著，也沒穿西裝，黑羊絨風裏面是件半高領的黑，領口在結下方，出脖頸間一截冷白的皮。

兩人隔著大約一步遠的距離，穿著平底鞋，跟他對視時微微擡起頭。

鐘晚定了定心神，也用尋常的語氣，答道：“三天，後天就回了。”

梁序之目在臉上停留片刻，四周一片安靜，只能聽到窗外呼呼作響的風聲。

他緩慢出聲：“這幾天還是住在這裏？”

‘還是’二字鐘晚不敢深想，只點了點頭，“對，萬泰影業那邊安排的，應該是考慮到離錄節目的地方近。”

除去昨天那次在公司見面，旁邊還有一堆人。

現在這樣再次跟梁序之面對面談，鐘晚有種恍若隔世的覺。

無端想起去年初秋他們在烏繼山教堂外見的最後一面。

梁序之最後同說的話是：離開我。

也是那幾個月來一直期，一直向他祈求的。

鐘晚攥角，極力管理好此刻的表，不想讓他看出任何端倪。

不知是在藏什麽不應有的緒，還是僅為了留住面。

梁序之“嗯”了聲，依然停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須臾，他嗓音低沉地問：“林叔堵在路上，一時半會還到不了。有空去喝杯咖啡嗎？”

旁邊就有家咖啡廳，在同一層樓。

鐘晚鮮聽到他這種向征詢意見的語氣，至是在最後那幾個月的相中。

有種難以名狀的微妙，讓覺得他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聲音很輕，勉強地笑了笑：“不了。梁先生，我…助理還在樓上等我。”

梁序之沒有再堅持，平靜地注視著，“好。”

“鐘晚。”

鐘晚輕抿了下，目跟他彙在一，等待他的下文。

梁序之微垂著眼，沉聲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什麽？”

鐘晚確實很茫然，出些許疑的表。

兩人談的時間也有幾分鐘，離得不遠，看到他比一年前似乎憔悴了些，雖然面容依舊，氣場仍然是足迫的淩冽，但神卻難掩疲憊。

“後來一直想過跟你說，但總覺得好像…”

梁序之語氣中完全聽不出緒，但并不像是他一貫在人前高高在上的那副姿態。

他似乎也很不適應說這樣的話，默了幾秒，才繼而往下道：“為著去年那幾個月，那樣對你…很抱歉。”

鐘晚聽到，只覺得渾的都往心口湧，鼻尖也莫名其妙有些發酸。

聽懂他在說什麽，他的語氣也不可謂不真誠，但完全沒有接過歉意之後的釋懷，心中有道裂痕好像還就此被撕扯得更寬了幾寸。

這時才乍然發覺，離開港島後，好像就從未因那些事再怨過他。

鐘晚輕沉出一口氣，聲音都很僵：“…沒事，現在不都過去了嗎，而且…”

好像不再能說得下去，正好手機振了兩下，應該是什麽無關要的消息。

鐘晚擡了擡手機，有些艱難地出聲：“我助理在催我，我…要上樓了。”

梁序之凝視著，還是那種仿佛能把整個人都穿的視線。

“好。”

但他沒再說其他什麽，只低聲道：“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