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鐘晚也不得不嘆梁序之生日的時間真是湊巧, 若是再提前幾天，在山裏拍戲時，是怎麽也騰不出空閑的。

莊伊禾差不多中午落地杭市, 約下午一塊過去。

隔天一早，鐘晚就出門去附近的商場買蛋糕。

既然是過生日, 按通常的習慣也應該在拜訪壽星時帶件禮。

鐘晚住的公寓不遠就有商圈，商場外是條開著各種小店的步行街，穿過這條街能到商場的另一棟樓，奢侈品的門店多集中在那邊。

以梁序之的份和財産狀況, 自然是什麽東西都不缺。

鐘晚原打算去Hermes的店裏隨意給他挑個家居擺件，但中途經過一家手作的飾品店, 腳步頓了幾秒, 就邁進去了。

記得他原先小指上一直戴著只尾戒，上次在杭市見面時就空了。

鐘晚問過店員, 得知定制的戒指可以加急現場做出來，只是要加一些費用。

看著樣品挑選了款式，跟店裏的師傅說：“加急吧, 做這個。”

師傅問：“尺寸是多？要刻什麽字嗎，刻圈或者外圈都可以。”

“刻在圈吧, 就刻…”鐘晚想了下, 在師傅遞過來的便利上寫下‘Keelan’這幾個字母, 又拿起架子上擺的素戒模，憑印象比了個尺寸。

結過賬，鐘晚在店裏等了沒多久, 戒指就做好了。

師傅從裏邊工作間出來的同時, 收到莊伊禾發來的消息。

[鐘晚姐，我已經到杭市的機場了, 我哥說他在家裏等我，這個地址。]

鐘晚看到那行地址，錯愕片刻，才回複“收到”。

這是去年梁序之來杭市找時帶去住的那套別墅，還說原本是要送給的聖誕節禮，他們在這裏同住過好一段時間。

只是，與這棟房子有關的記憶，多半都不大好。

店裏的師傅這時也把戒指的品遞給鐘晚：“您看這樣可以嗎？”

鐘晚接過盒子，垂眼靜默一會兒，看到Keelan這幾個字母，不由想起當年他送給的那兩條項鏈。

其中一條在第一次離開港島時還給他了，另一條帶回了杭市，現在應該還在客廳的屜裏靜悄悄躺著。

“就這樣吧。”

鐘晚把戒指盒關上，放進包裏，出門後在原地停留幾秒，又折返回去，往Hermes門店的方向走。

以他們現在的關系，送戒指好像還是不大合適，容易被誤解另外的意思。

而且，剛才比劃尺寸時是大致按照他中間三手指的直徑選的，其中食指戴戒指好像寓意單者、中指寓意中或訂婚、無名指則是已婚，無論送他戴哪手指，似乎含義都不對。

最後，鐘晚就自己把定制的戒指收包裏了，給他另外買了一套禮盒裝的水晶威士忌杯。

這生日禮就怎麽看都比定制的戒指要有分寸得多。

-

鐘晚打車去往那套別墅的途中，收到莊伊禾另一條信息，說已經到了。

商場離別墅并不算遠，只是趕上午休的點有些堵車，多費了些時間才到。

別墅區門口的安保很周全，但鐘晚去年有段時間一直住在這，人臉識別的信息都是錄過的，掃過臉保安便直接放行。

鐘晚一路往梁序之買的那棟樓走過去時，只覺得有種悉的恍惚。

去年那段時間，每次‘回來’都是極不願的心態，沒想到還會有主過來的這一天。

別墅的傭人還是去年雇的那幾個，鐘晚到院子門口時，門正修建花枝的傭人轉頭看見，“喲”得一聲，過來開門。

這些人還是一貫的“啞”作風，但好像一年不見，依舊把當這裏的主人之一似的，開門時只恭敬道：“鐘小姐來了，梁先生正在餐廳用午餐。”

話畢，去替拉開通往室的門。

鐘晚點頭應了聲，深吸一口氣，拎著蛋糕盒和禮穿過前院，邁進房子。

剛一進去，就聞到餐廳飄出來飯菜的香味。

應該還是老一套的西餐，有煎牛排和黃油蝦仁的味道。

到餐廳外，鐘晚看見梁序之背對坐在餐桌前，形筆，穿了件黑的襯衫，舉止斯文得拿著刀叉切牛排。

莊伊禾則是面對著，餘看到時，笑著把手舉起來朝揮了揮。

鐘晚兩只手都拿著東西，朝彎了彎回應。

這時梁序之放下刀叉，回頭，看見時，目和表都凝滯幾秒，而後站起，“你怎麽過來了？”

“……”

鐘晚也有點茫然，看向莊伊禾，問：“你沒跟他說嗎？”

莊伊禾也起，笑著搖頭：“沒說，我想著你們倆如果沒聯系，就當是給我哥個生日驚喜了。”

在吃飯的緣故，梁序之袖口挽上去一截，用一枚簡約的銀袖扣別著，出線條實流暢的手臂。

他走過來，接過鐘晚手裏的蛋糕盒和禮盒，垂眼看了兩秒，放在旁邊的餐櫃上。

鐘晚擡眼看他，輕聲開口：“…生日快樂。”

梁序之好像是完全沒料到會突然過來，低頭，目在臉上停留須臾，角勾起很淺的弧度，語氣也仿佛有些不自然：“先過來一起吃飯。”

傭人已經很有眼得替拉開梁序之旁邊的那把椅子，又添了一副餐，廚房也開始忙活起來，大概是添菜。

梁序之盤中的牛排剛剛切好，他把餐盤推到鐘晚面前，吩咐傭人把一會兒新煎的直接給他即可，又親自手幫倒好飲料。

莊伊禾坐在對面，連飯都顧不上吃，手腕拖著下笑得一臉吃瓜相，故意拖腔帶調地說：“欸，我哥現在這麽有紳士風度了。”

梁序之頭都沒擡，淡淡道：“你剛回來就吵著，說話，吃你的東西。”

鐘晚抿抿，低著頭裝作專心致志夾菜的模樣。

莊伊禾笑道：“哥，你怎麽過河拆橋，我給你準備了這麽大一個驚喜，你現在怎麽還不讓我說話了。”

“驚喜是你嗎？”

梁序之沒繼續往下說，涼颼颼得掃一眼，語氣帶了幾分警告意味：“莊伊禾，你如果不想吃，現在可以放下餐上樓。”

莊伊禾瞅他一眼，不敢再吭聲了，但又轉過臉朝另一邊挑了下眉。

鐘晚朝笑了笑，端起裝飲料的杯子。

這頓飯也不知是多了個的緣故，還是因為多了個莊伊禾，再或者梁序之才是那個多餘的人，總之三人湊在一桌，居然誰都不怎麽說話。

等吃得差不多，傭人把桌上的餐盤都撤了，莊伊禾主去拎了蛋糕過來，擱在餐桌中央拆盒子的時候又笑道：“鐘晚姐你都不知道，我剛進門的時候我哥還在說，這次跟他一起過生日，我總算是沒給他買蛋糕。”

男人大多不喜歡吃這種帶油的甜膩的食，梁序之更不吃。

莊伊禾出國之前，每年他過生日總會象征得訂個蛋糕，有時還是雙層的，讓他看見就覺得頭疼。

拆開蛋糕盒，莊伊禾看向他：“沒想到吧，我不買，總有別人給你買，你不喜歡也沒辦法，現在都擺在這了。”

鐘晚也看向他：“你不喜歡啊…”

梁序之眉心，這會兒真有點後悔同意莊伊禾過來，可轉念想，若是不來，鐘晚現在也不會在這。

他默了須臾，平聲道：“倒也沒有不喜歡。”

言外之意，也算不上t有多喜歡。

鐘晚笑了下，也看出他眼神中的勉強，收回目，從盒子裏去取蠟燭。

生日吃蛋糕主要就是儀式，本來也沒認為他會多喜歡吃這種甜食。

梁序之從西口袋裏拿出打火機，把鐘晚剛好的蠟燭點燃，莊伊禾快步去側面拉窗簾關燈。

鐘晚選蠟燭的時候就特意挑了簡易款式的，單只金的蠟燭竿，上面做鏤空的星星裝飾，只用點這一只。

否則無論是用網上流行的仙棒款的，還是年齡數字款，好像都有點稚，或是說不上哪裏怪怪的。

蠟燭燃起金黃的火，梁序之就在桌前，高的原因，火只微微染亮了他小半邊頜線，在昏暗的線中靜靜站在那，倒反而顯得整個人更加冷清。

鐘晚偏頭，提醒他：“你現在可以許個願。”

三秒後，蠟燭尖端的那截火苗連五角星最頂上那個角都沒燒完，就著這極幽暗的線，梁序之轉頭看，聲音無波無瀾的，“已經好了。”

鐘晚總覺得缺了點什麽，靜了下，對他說：“一般，許願要閉上眼睛的吧。”

“……”

梁序之無聲看著，明顯沒打算再走一遍這個本來就沒必要的流程。

莊伊禾忍不住笑出聲：“鐘晚姐，你還是別為難他了，這已經是我哥最配合的一次了，以前他…”

梁序之走去旁邊開了燈，打斷：“莊伊禾，我覺得你可以上樓看看你的房間，有缺的東西人去買過來。”

聞言，莊伊禾也不當這個電燈泡，切了塊蛋糕笑嘻嘻地端上樓去吃。

……餐廳終于只剩下他們兩人，梁序之溫聲問：“給你切一塊？”

鐘晚想了想，搖頭：“我還是先不吃了，過幾天還要回去拍戲，要控制重。”

“好。”

梁序之也沒說什麽，從餐櫃上把另一個裝禮的紙袋拎下來，拿去客廳。

鐘晚也跟著過去，兩人都習慣坐在了沙發靠窗的位置。

梁序之把裏面的盒子拿出來，掀開蓋子，看見幾只明的威士忌杯，看一眼，淡笑了下問：“怎麽想起送我這個？”

鐘晚含糊道：“既然要送，就送個你能用上的。”

梁序之把盒子裝回去，“的確實用。”

鐘晚這時又想到上學時聽人說起的送杯子的寓意——一輩子。

…好像這寓意也麻，但比戒指要好得多，而且，梁序之大概也不一定回往這層意思上想。

外面天還亮著，因為也是突然造訪，此行的‘主題’本就只有給他過生日這一項，現在過生日的形式都走完，一時間就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

鐘晚安靜坐了片刻，看向他：“對了，你剛才許的什麽願？”

兩人距離并不遠，梁序之與對視，嗓音低沉：“你覺得呢。”

鐘晚別開視線，心中已然有了猜測，不太自然地故意說：“…可別是跟我有關的願。”

梁序之輕笑了下，俯把茶幾上傭人剛端來的一盤水果拿起來，“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算是有把握能自己實現。”

鐘晚看他一眼：“你雖然說不著急，讓我慢慢考慮，但每次見你你都想方設法暗示我趕快決定。你再這樣，我最近可就先不跟你見面了。”

也是這句話說出口，才發覺現在在他面前已經非常有恃無恐，而且好像完全不怕他了，什麽都敢說。

梁序之也是毫沒介意的樣子，叉了塊西瓜遞給，緩聲道：“這就是你冤枉我了。剛剛是你先要問的，答案就是這個，我總不能騙你。”

鐘晚笑著接過來，咬下那塊西瓜，靠在沙發背上。

梁序之接過手裏的果叉，搭在盤子側面，也坐回來。

悉的位置、悉的角度、悉的人，不由讓鐘晚想到去年那段時間，他們也偶爾坐在這個沙發上，看電影，他在故意制造的‘噪音’下加班看文件。

那時候，他們都各懷心事，雖然在同一個空間，而且離得這樣近，卻好像分別在兩個世界。

不知梁序之是否也想到了跟相同的畫面，靜了好半晌，才出聲問：“這幾天你都在杭市休息？”

鐘晚點點頭，“明天下午要去劇團幫張老師他們對個劇本，編劇是港島人，不怎麽會說普通話，他們都聽不懂…”

梁序之笑了下。

鐘晚看向他，忽然疑：“…你普通話好像講得也還可以。”

雖然也不常說，但聽到過幾次，好像是應酬或酒會上跟地過去的合作商談的時候，能聽出是南方人，相較絕大部分港島人來說，已經算很標準。

梁序之“嗯”了聲，解釋道：“我小學中文課老師是京市人。”

“怪不得…”

鐘晚笑說：“其實我小時候，就是深城經濟還沒現在這麽發達的時候，中小學老師除了上語文課必須講普通話，其他課的老師還都是講白話的。”

梁序之：“我小學也是。”

兩人不是沒聊過從前的事，但好像沒聊過這麽小的時候。

鐘晚看向他，有點好奇地問：“那中學呢？”

梁序之默了兩秒，“中學我就去國際學校讀了，所有課都是英文教學。”

“啊…”

鐘晚反應了一會兒，“你是中學的時候，被接回梁家。”

問完，意識到他也許不願意談起這些不太愉快的過往，了下鼻子，給兩人都找了個臺階：“算了，這都過去太久了，還是不聊這些。”

作為年同樣不太幸福的人，鐘晚明白他的，而且比起，他的過往要更加沉重。

雖然沒聽他親口說起，但據莊伊禾了解和轉達的，就已經可見一二。

以梁序之的察力，顯然能看出所想，“差不多是那時候，所以剛讀中一就轉學了。”

他頓了下，似乎在斟酌用詞，而後看向，嗓音微沉道：“鐘晚，其實我并不介意跟你說以前那些事。”

鐘晚因為他此刻的眼神怔愣幾秒，心中生出很難以名狀的複雜，同樣注視著他，輕輕道：“今天你生日，本來就不應該聊那些不太開心的事。”

也在思考該怎樣表達會更加恰當，抿了下，“我是想，也不需要刻意說那些。那些才是真正都過去了。而且，也是有那些過往，才讓你為現在的你，所以不用說，我也…可以看到的。”

梁序之沒再說話，無聲看著，目好似比剛才更深。

窗外是晴天，他原本冷峻的臉被鍍上很和的一層日，結微微，擡起手，仿佛在克制什麽，最後只是很輕地過的頭發。

靠近那一刻，鐘晚聞到他上清冷悉的香味，無端也讓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