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兄曾游歷過北方各，最遠的雪山之巔也去過。我向他問起尸骨一事……”阿當回憶起來，“他無意中說起曾見過大魏主將的尸骨，后來卻一直不肯再向我。”

阿當知道此種說法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只得著顧昔銳利的目，提聲道：

“我愿對天羊神起誓，我說的絕無半句虛言。”

“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一面。但這些年，他一直病著，我曾問過他很多次，他都不肯說半個字。你去見他，也是徒勞。”

顧昔道：

“不試怎知？”

阿當心知此人意志極堅，認定的事不會轉圜，十年如一日。此時，他也拗不過他，便決意領他去阿兄的帳前問個清楚，好讓他死心。

顧昔走出幾步，忽停了下來，了天，讓阿當等一等，自己則是回到了原本的帳中。

那個人天好，縱使了魂魄子也未有變，一如時。他在大帳之中和羌人對峙已是一個時辰有余，也被困了一個時辰有余，定是已坐不住了。

再不去接，又該要發脾氣了。

顧昔步帳中，只見沈今鸞在紙人中一聲不響地睡著了。他搖搖頭，步履放緩，輕輕攬起紙人，挽在臂下。

待他從帳中出來，阿當一見他臂彎里的紙人，不由多看了幾眼，猶疑地問道：

“聽邑都說，你終于找到你那心上人了？十年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吶……”

紙人里氣得故意裝睡的沈今鸞聽見了，眼簾微微睜開一道隙。

什麼心上人？顧昔什麼時候有心上人了？

不聲，豎起了耳朵。

第25章 婚約

沈今鸞回想起來, 很多年前，顧昔好像確實有一個心上人。

他這個人，自小門第高家世好, 頭頂有兩個哥哥，不到承襲爵位，也無振興家族的使命，一輩子吃穿不愁, 師從大儒讀幾本圣賢書參加恩科, 本來可以從此謀個閑職, 瀟灑度日。

可他十八歲時卻棄文從武，領兵在邙山大破敵軍, 一戰名，為大魏朝以儒將的第一人。

傳聞，他一戰名, 宮封賞之時, 婉拒了一切封賞，只是私下先帝求了一道賜婚的圣旨。

赫赫戰功，彪炳千秋, 只為求一心上人。

后來, 這樁婚事卻無疾而終。

再后來, 他為元泓重, 權傾朝野, 多世家想攀龍附，要把嫡嫁他為妻，甚至連元泓也親自要為他再指一道婚。可顧昔從未點頭, 直到最后孑然一地去了北疆。

當時朝中有人調笑說，顧大將軍英姿俊朗, 是三千京都子的夢中郎，不曾娶妻，定是曾向心上人求婚被拒。

也有人說是他的心上人早就另嫁他人，因而他封藏了先帝的婚書，也拒了圣上的賜婚，只口不提。

可那麼多年來，無人知道他的心上人究竟是哪一位世家貴。

難道在死了的這十年間，顧昔和羌人廝混在一起，又提起過他的心上人了？

幽夜寂靜，一路上顧昔沉默不語，羌王見他面極冷，便也不再套近乎了。沈今鸞凝神細聽了半響，什麼聲音都未聽見。

羌人部落所建的氈帳群依地勢而建，曲折綿延。

直到遠漸漸出現了一僻靜的帳子，阿當停下腳步，道：

“這麼多年，我見你一直獨來獨往，難道你要一輩子一個人嗎？你這模樣手都是百里挑一，我們部落里最漂亮的人都會愿意嫁給你，給你生娃娃。”

羌王阿當如此說，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如意算盤。沈今鸞在后位上慣于爾虞我詐，早聽出來了。

雖然在顧昔在羌人面前藏了份，但是心智武力，一看就絕非平平之輩，他上的鋒芒是掩藏不住的。而羌族人丁稀薄，羌王定是想著，若是能用個部落里的人栓住他，讓他了自己人，必將如虎添翼，何愁不能壯大羌族，在北疆群狼環伺中更長遠地存活。

沈今鸞目微挑，見一旁有數名羌人子圍在一鶯鶯燕燕，正看著顧昔嬉笑，有個大膽的還走近幾步瞧他。

“依我看，”手指勾了勾發，冷諷道，“顧大將軍既一直與羌人好，在此地娶親生子不正合你心意？”

“我不需要。”顧昔面沉如水，疾步走過。

與他并肩而行的阿當只當時他回答自己，嘆了一口氣。

這個回答十年如一日，他無機可乘，只是凝著面前閉的帳簾，搖了搖頭：

“顧九，我敬你是個勇士，更佩服你的毅力，可你千萬別像我阿兄一樣……哎……”

“他一直沒有親，也不肯繼承羌王，自從不見了心上人，就病了這麼多年，不曾生下兒子。唉……這首領的位置，本該是我阿兄的。”

阿當指著幽暗的帳子，猶豫一下，聲難掩悲痛：

“他近日來氣息有進無出，怕是快不行了，就在這幾日了。”

“哼，”沈今鸞冷笑一聲，“他就算死了，我也要捉住他的魂魄，問出尸骨的下落來。”

顧昔無言，開帳簾。

帳子門簾狹小，里頭才漸漸變得寬敞，擋風遮寒。深晦暗異常，幽靜得好像多年不曾有人居住，一聲響都聽不到。

兩側擺著的火盆噼里啪啦燃著，燒得很旺，暖如宮里的地龍。當中懸著一道繡紋暗沉的簾布，阻隔最里頭的一方披著皮的胡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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