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

一聲呼喊過激浪傳來，像是幻覺一般，在耳邊炸響。

河對岸，竟也出現了模糊的人影，在濃霧中時時現地飄著。

仔細一看，竟有一匹馬踏水而來。那馬兒看到了人，撒開蹄子，狂奔過來，漸起滔天的浪花。

絕逢生，沈今鸞愣住，驚愕地瞪大眼睛細看。

牽著馬兒的救星，英姿發，虬髯獷，正是邑都。

他駕馬練地淌進激流，來到顧昔面前。邑都的后，一大群羌族戰士飛奔而至，刀飛舞，驅趕正朝河道進攻的歧山部追兵。

顧昔先將紙人扶上了馬，用繩索固定住。而后，他的失了力一般，倚在了馬背上，猶在抖的手輕駿馬浸的鬃。

他向邑都，眼里燃起了星點的，低聲道：

“是你。”

馬上的邑都咧一笑，神氣地道：

“不是我還能是誰？”

“你們，沒有走。”顧昔掃視一眼邑都的后，看到了莽機和一眾羌族戰士，提著從歧山部搶來的大木箱子。

還是當初來歧山部搶親的那一批人，一個不。

邑都用拳頭拍了拍肩頭，不屑道：

“你是我換過刀的兄弟，我已弄丟了你的紙人，更不會臨陣逃，拋下兄弟不管。再說，我可是向首領立了誓的，不會讓你死在歧山部里頭。”

莽機無神的雙目熠熠如，低吼道：

“我既娶了哈娜，就算是的尸，也要帶回去！”

羌人重諾，不計生死，果真如此。

可顧昔眼中的卻轉瞬黯淡了下來，再也不見有一刻前看到邑都時容的神，只冷冷道：

“無需你們相幫。我不欠你們人。”

邑都扯下一團布，包扎起自己為救他的傷，不解地嘟囔道：

“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邑都這輩子沒服過什麼人。你，是頭一個。我救了你，本也不為別的，就是還想和你再打一場呢。”

顧昔一躍上馬，一群人駕馬踏河，水花飛濺，奔馳的影模糊在林之中，往王帳疾行。

追至河岸邊的歧山部人被迫止步淺灘，不斷翻涌的河水打了眾人的袍。

“阿德哥，哈娜的尸也被他們帶走了……”

長久地佇立之后，為首的阿德眼中暗燃著怨毒的火，死死盯著河對岸遙遙遠去的影，終是放下繃多時弓箭。他咬了咬牙，高聲吼道：

“天羊神在上，歧山部的仇，一定要報！”

“再等，來日。”

他后一片應和之聲，猶如狼群呼嚎，震徹上空終年不散的云。

……

穿過林，走出數里之后，歧山部人沒有追上來，邑都走馬，與顧昔并轡而行。他抱在前的雙臂垂落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眼著紅袍的男人，又指了指他背后的紙人，打趣道：

“這紙人竟能讓你死都不肯丟下，還弄得這般狼狽，連命都不要了。”

“不會真是你那早死的娘子吧？可這紙人有什麼好？不能看也不能用的……”

見顧昔沉著臉，邑都湊過去，有手肘抵了抵他的肩頭，笑道：

“春天要到了，我們羌族的姑娘也都要找郎，們麗又忠貞，像你這樣勇敢的猛士就能得到們的心，便一輩子對你好。你不考慮下？”

未等邑都說完，顧昔便一蹬馬腹，馬兒撒開蹄子，往前面奔去，將邑都隨之而來的罵聲甩在后。

“哼——”

良久，顧昔背后響起一嗤聲。

“羌族的姑娘麗又忠貞？”紙人鼻孔出氣，冷笑道。

“我可在歧山部遇到一個鬼，滿口謊言，蒙騙害人。某個男的，若無我提點，差點就要死在那艷鬼手下了。”

“是滿口謊言不假，”顧昔回道，“但遵守了諾言，與我們的契約倒是從無違背。”

“確實帶我們走出了歧山部。”

“也確實讓我們見到了彌麗娜。”

……

暗夜降臨。暮如同焚燒后濃重的黑煙籠罩天地之間。

羌王部落里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臺，在幽夜里忽閃忽閃。

阿伊帳前，雪白的帳布先是晃一下。

未幾，垂簾又劇烈地擺起來，榻前那一幅繡畫隨之翻涌不止，如同畫上人影幽幽浮現。

“嘎吱”一聲，底下一個巨大的木箱不止何時打了開來，細小的灰塵從的雕文罅隙下。

塵埃之中，一縷黑霧在簾幕前裊裊升起。

霧氣當中一道虛影慢慢地幻化的影子，一銀飾如鈴聲風，嗡鳴不止，虛無的嫁伏地迤邐，緩緩靠近床榻。

瘦小的鬼魂映在雪白的帳布上，影猶如一座龐然大，就要吞噬榻上氈毯所覆下的人。

影鋪天蓋地一般近，一風猛地掀開氈毯。

只見氈毯之下，不過是一個紙人。

頭頂一聲笑，似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鬼魂驚覺四張，再回首，見那紙人已從榻上坐直了，氣度雍容不凡。

紙人里的沈今鸞斂起了袖口，凝眸打量著那道虛影，又俯瞰了一眼那幅繡畫，輕聲道：

“果真是你。”

眼見鬼魂試圖穿過簾門出去逃走，沈今鸞好心提醒道：

“我勸你還是不要離開這間帳子。這王帳各都有天羊神像守護。你我為鬼魂，一旦犯神明，就會遭天誅。唯有這間帳子里已移除了神像，你若出了走出去，怕是就要被天雷打得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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