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蕭衍只在圍場高臺了個面,走個過場。散場後,又與酈崇和酈殊聊了幾句,然後就跟嘉文帝和太傅嚴序告辭,又回了自己的別苑。
德福帶著幾個宮人,提了幾個食盒跟在太子後頭。
深秋天暗得早,院子檐下的宮燈已經亮起。進了廳堂,德福張羅宮人擺上膳食。
蕭衍徑直往室走去。在裏頭伺候的琉璃聽見靜,走出來,看到蕭衍,福了福:“殿下。”
蕭衍問:“太子妃醒了嗎?”
琉璃搖頭:“回稟殿下,還沒有。”
蕭衍點了點頭,繼續往裏走。琉璃自覺地退出來,去與德福他們張羅晚膳。
因為怕擾了酈嫵休息,室裏只點了一盞燈,線朦朧。室窗牖皆闔,只留一線隙氣。
蕭衍走到拔步床邊,開幔帳。
帳帷間依然縈繞著清甜的香氣與靡靡之息。大概是累壞了,酈嫵這會兒老老實實地蓋著被子,側著腦袋趴在枕頭上,睡得正香。烏黑的長發鋪了滿枕,也蓋住了小半張臉,只出秀的鼻尖,白皙的下頜和櫻紅的。
蕭衍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盯著酈嫵看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俯低頭,在那紅潤的上親了親。
酈嫵立即刷地睜開了眼睛,看清他後,喊了一聲:“殿下……”
嗓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像是在嗔。
“起來用晚膳吧。”蕭衍將酈嫵從被褥中撈出來,抱去簡單洗漱了一下,又抱著去前廳用膳。
其餘宮人早就退下去了,只剩了德福和琉璃在那裏伺候,但實際上并不需要他們手。太子殿下不喜人近伺候,自己管自己。太子妃也無需人伺候,全都被太子代勞了。
不僅將人抱在上坐著,還要親自喂吃。
德福和琉璃垂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已經視無睹,再也不會驚訝臉紅了。
用完膳,漱了口,喝了清茶。蕭衍了酈嫵的頭發,問:“出去走走消消食?”
酈嫵點頭:“好。”
雖然歇息了一會兒還有點腰酸,但并不急著回去補眠。本來就覺得自己如今有些胖了,這才吃完飯若是就去躺著,又得長了。
琉璃連忙取來了酈嫵的披風。
蕭衍幫酈嫵系好披風,提了一盞燈,帶出門。
走過別苑庭院小道,往圍場楓林長道走去。夜下的長道黑黢黢一片,離得遠誰也看不清誰,倒也免了白日裏的禮儀,大家提著燈,各走各的,偶爾有喁喁私語聲,伴著夜風緩緩送來。
“今日沒看到永定侯府的小侯爺和夫人來啊?”一名子低聲音問同伴。
“謝雲蘭懷著孕,月份大了,不方便出門。”另一名子道。“況且,的嫡妹低嫁了那麽個人家,估計也不太好出來惹人眼目。”
“唉,這姐妹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前面說話的子嘆道。
“那是自然。謝雲蘭典雅大氣,哪裏是謝雲棠那樣咋咋呼呼的子能比的,就算謝雲棠往日裏再怎麽模仿嫡姐,那也是東施效顰,就是不行。骨子裏的東西改變不了,這不是一下子就闖禍了麽……”
說話的子想起什麽,又道:“聽說謝雲蘭月份大了,沒法伺候自己夫君,就將自己的侍開了臉,擡做了姨娘。這樣大氣的子,也不怪小侯爺敬,……”
那兩名子在前頭邊走邊聊。
蕭衍和酈嫵遠遠走在後面,們也不曾注意。
等到各自岔路走開後,酈嫵與蕭衍在一座涼亭中坐下。蕭衍將手裏提著的宮燈置在石桌上,借著氤氳的燈,看到酈嫵出神的表,問:“發什麽呆?”
酈嫵擡頭幽幽地看了蕭衍一眼,問:“殿下將來還會考慮立側妃,納良娣麽?”
除了自己家裏,父親與母親,大哥與嫂子之間,再無外人。細想一下,其他勳貴家裏卻不是這麽回事。哪個不是夫人姨娘,通房側室,嫡子,庶子一大堆?
不說這些皇親國戚,權貴富紳,就是普通人家,家底稍微殷實點的,也有一二個側室通房的。
更別提皇帝三宮六院,不知多嬪妃了。太子亦然。
也許現在和太子二人剛剛親不久,尚是如膠似的時期,暫時不會有旁人足進來。
可以後的呢?且不說目前有子嗣問題這個巨大的鴻尚未過去,將來還有那些漫長的歲月……一切都未可知。
蕭衍擡手去了酈嫵的臉,“孤早就說過,不會立側妃,納良娣,此生只你一人。央央這是不信孤?”
酈嫵拿開他的手,搖頭:“沒有不信殿下啊。只是未來歲月那麽漫長,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是怎樣?”
蕭衍眉目微凝,神稍沉:“你這是要孤立誓?”
“不用殿下立誓。”酈嫵又搖了搖頭。借著宮燈朦朧的暈,著蕭衍冷峻的神,自己卻微微翹起了角,語氣蠻。“不過,我可沒有謝雲蘭那麽大氣大方。我是不會主給殿下納側室的。若殿下……”
忽地停頓了一下,垂下眼皮。兩息之後,又繼續擡起眼,眉眼彎彎,笑得無比妖冶:“若殿下將來立側妃,納良娣,那就再也別來我了。而且,我也要殿下兌現給我的承諾,放我出宮……”
從來不是死纏爛打的個,也不是郁郁而終的,就是一直這般恣肆。或許真要走到那個時候,大概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委屈自己求全。
沒辦法跟別的人共事一夫,絕對做不到謝雲蘭那樣大方。
想到這裏,酈嫵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或許殿下當初想要娶謝雲蘭做太子妃是對的。確實是個大氣大方的子,也更適合當主母,當太子妃,甚至是當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不像我這樣的小心眼……”
臉上忽地一痛。酈嫵捂著臉,瞪向蕭衍。
“酈央央,別說胡話。”蕭衍的語氣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居然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跟他提起出宮之事。
出宮後要做什麽?重新嫁人?嫁給容謹,或是蕭訣?只是一想想那個可能,他的心裏就如針紮一般,作痛。偏還要反複地紮他。
酈嫵捂著微微泛疼的臉,神不忿:“我哪有說胡話?不是殿下你自己說當初想過要選謝雲蘭做太子妃?”
蕭衍:“……”
他難得有這樣被噎住的時候。
擡起目,掃了一眼周圍。夜深濃,遠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在楓林長道上悠然散步。離得遠,或許聽不見他們的談論,但難保沒有人跟他一樣習武練功,耳聰目明。
蕭衍起將酈嫵摟住,提著燈,帶著往別苑方向走,“我們回去說。”
回去說就回去說。酈嫵氣鼓鼓地跟著他往回走,一路上都不搭理他,只自己越想越多,暗暗地生悶氣。直到回了他們的院子,走進室裏,都還不理蕭衍。
蕭衍闔上門走過來,將酈嫵一把圈懷裏,低頭在噘起的上親了親,笑道:“今日是要跟孤翻舊賬是嗎?”
“我就要翻舊賬。”酈嫵蠻不講理地道。
若是對這個人沒有,或許就不會在意。可既然已經心,連與心全都一起付了,又如何能不去在意?
因而今日只不過是聽到別人提起一句謝雲蘭,就已經忍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深,越想越氣了。
蕭衍將自己的披風與酈嫵的披風都解下來,掛在一旁的木架上,然後擁著酈嫵在拔步床前的腳踏坐下。他將酈嫵坐在自己上,讓與自己面對面。
擡手在下頜上了,“小氣包。”
酈嫵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我就是小氣包怎麽了?”
蕭衍無奈地笑了笑,知道今日這個坎兒如果不說清楚,是絕對過不去了。只得握著的手,慢慢道:“最初接近謝雲蘭,有意選為太子妃,并非出自我自己的本意,而是太傅提起的……”
酈嫵哼了一聲:“你就那麽聽太傅的話,他讓你娶誰你就娶誰。那他如果讓你將我休了,再去娶個跟謝雲蘭一樣大氣的子,你是不是也要聽了?”
“不會。太傅的話,孤也不會總是都聽。無可無不可、不太重要的時候,自然會應和一下,畢竟是自己的老師。”
蕭衍在酈嫵上親了親,被抗議地推開,他又笑了一笑,接著道:“接近謝雲蘭那回,便是無可無不可地聽了。畢竟在那之前,我不是還沒見過央央麽?哪裏知道這世間還會有如此令我心的子?”
年時的太子,被常年灌輸“妲己禍國”、“烽火戲諸侯”等昏君與妖姬故事,又聽了太傅與先生們各種苦口婆心的諄諄告誡。一邊聽他們說著那些傳聞中的豔子都是禍國妖姬,一邊又好奇到底是怎樣個法,才能讓人迷心智,行為昏聵。
他為東宮之主,份尊貴,從小到大見過那麽多形形的麗子,都不認為們能讓自己的心搖半分。年輕狂時,也不是沒有覺得那些傳聞太過可笑。
到了快要及冠之時,開始太子妃人選。也是聽了太傅提及謝雲蘭的雅名,便有意接近。
以為一生都會按自己所想,一切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直到遇到了酈嫵……
那是蕭衍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心不控制,第一次冒出許多從未有過的念頭。那些明的,想捧來世間所有好事贈與的沖;以及日漸滋長,暗的、不可言說的卑劣妄念……
聽到蕭衍的話,酈嫵也有些好奇:“那殿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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