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若非三年以來，每年生辰都收到的玉雕海棠，中秋宮宴那會兒倆人吵起來的時候，酈嫵也不會那麽快就相信太子很早就喜歡自己這件事。

但至今依然好奇，太子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

畢竟三年前，跟太子幾乎可以算是完全不，可能連一句你來我往的寒暄話都不曾講過。甚至偶然間的照面，都會被他嚴肅正經的表和威嚴凜然的氣勢給嚇到。

就像琉璃們猜測送玉雕海棠的人，極有可能是暗暗傾慕酈嫵。酈嫵自己也不免會有這樣的遐想。

但猜遍了許多人，怎麽都沒能猜到太子上。

那時候他對冷淡嫌棄的模樣，哪裏能看得出來喜歡了？

此刻，酈嫵坐在蕭衍的上，看著他那張俊無儔的臉，還是有些不真實。

太子殿下不笑的時候，神頗為冷峻，如果不是酈嫵如今嫁給了他，又與他耳鬢廝.磨許多回，見識過他多種模樣，若單單以陌生人角度來看，還是不敢與其親近的。

只能說，或許是見識太淺薄，亦或者是人太複雜，單從表面看不出什麽來。

就像是從前，哪裏能料到，表面看起來高冷雅正，清心寡的太子，在床笫之間，是那樣的一種兇暴狂野，貪婪不足的模樣？

見蕭衍不說話，酈嫵長手臂圈住他的胳膊，聲氣地笑問：“殿下你告訴我啊，是從哪一回開始心的啊？”

蕭衍沒有吊著，擡手了的臉頰，緩緩說道：“是三年多前，孤及冠生辰的那一回。”

酈嫵微微一愣，眨了眨眼，努力回想當時的景。

那時候的，一心赴在容謹上，對旁人是不在意的。就算是尊貴如太子，大概也不記得他生辰是哪一天。

但太子的千秋節，宮裏必然是每年都舉辦宴會。尤其是及冠這一個對于男子來說極為重要的事，對于皇太子來說，更是舉國大事。

酈嫵原本不參加宮裏的宴會，因為總要叩頭跪拜，禮儀繁瑣，太累人了。但那時候因為容謹要參加宮宴，為了能多看他一會兒，才去了。

可完全不記得那時候跟太子有過什麽集啊？

倒是那時候聽說太子有意選謝雲蘭為太子妃。不過這些也不是酈嫵特別去關注的，而是那一陣子這個消息著實傳得沸沸揚揚，想不注意都難。

酈嫵困地向太子。

蕭衍也在靜靜地看著酈嫵。

三年多前，及冠禮那日。蕭衍原本是打算行過及冠禮後，就開始將太子妃的份確定下來的。至于人選，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頗太傅贊賞的謝雲蘭了。

二十及冠，對于一個男子來說，是一生大事，意味著徹底長大人。娶妻生子，也是男子終大事，許多男子都會充滿了期待。

但蕭衍神平淡，心也毫無波瀾。這些對他來說只是人生按部就班的過程，不帶任何期盼。

晚間宮宴過後，還有梨園戲曲觀賞，不過大多數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和家眷在看。一群年輕人則在花園來回走，歡聲暢談。

彼時蕭衍安安靜靜地坐在涼亭，喝著小太監送來的解酒茶，聽遠一群年輕公子哥兒酒後肆無忌憚的妄言。

他功深厚，耳力靈敏，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其中不乏有紈绔子弟，借著幽幽夜和濃濃酒氣，聊起人來。

“就在這個月初，酈家大小姐及笄了。酈府的門檻都被人給踏破了幾塊。”

“早就聽說了酈家大小姐的名，只是，踏破門檻，你說得也太誇張了……”

“誇張？絕對沒有誇張。”前面的人說道。“李將軍的小兒子、杜丞相的長孫，為了酈大小姐，那是茶不思飯不想，差點害了相思病。還有，承親王世子你知道吧？酈大小姐還未及笄，世子就央人前去提了兩次親……更別說京都各大人家裏那些明裏暗裏傾慕酈大小姐的公子哥兒，你幾雙手都數不過來……”

“說起來，酈大小姐今日也來赴宴了，思言你沒看到嗎？”

“沒有，我今日完全關注謝家大小姐去了，畢竟聽說……”那人說到這裏，謹慎地停頓了，然後繼續轉回前面的話題，“那酈家大小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引起這麽大的啊……這得是狐貍轉世吧？”

“據說是傾國傾城，紅禍水那般的子……”前面那人嘆，“嘖，怕真是妲己那樣的妖姬轉世。”

聊起人，氣方剛的年輕人們終究是把不住話柄，越聊越歡。

蕭衍遠遠地坐在涼亭裏，百無聊賴地聽著。直到聽到什麽“紅禍水”、“妲己”、“妖姬轉世”等字眼時，莫名想起太傅一直叮囑的話，不由地覺得好笑。

由于宮宴上，百子等都是坐于父母後，或是在隔壁偏殿筵席上坐著。蕭衍為太子，高高坐于上方，且也不會東張西，自然沒有注意到酈嫵。

但他對什麽絕人也不興趣。

喝完一杯茶，蕭衍便意興闌珊地起，想去尋容謹說會兒話。

轉過幾道廊檐，問過幾名宮人，他終于在另外一片後花園那裏遠遠地看到了容謹。彼時容謹靜靜地立于廊下，目看著花園裏的一，神罕有地專注。

蕭衍心下詫異，當下放輕腳步，緩緩走了過去。他輕功絕頂，可以行走無聲。容謹又專注地看著別的地方，本就沒注意到蕭衍的接近。

于是，蕭衍站在容謹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站在一棵海棠樹下的華服。

弦月清冷，宮燈氤氳。立于海棠樹下的正要去攀折一枝海棠花。因為踮起腳尖，長手臂，因而顯得腰細不盈一握，盈弧線勾人。

雖然段人，但是蕭衍當時心裏并無狎昵心思。

從他十三歲起，容皇後便也像黎貴妃給大皇子安排曉事宮一樣，先後給東宮裏塞了不人，全都被蕭衍拒絕了。

隨著他年紀越長，容皇後也就越憂心。就算再冷冷，那也不至于對人毫無吧？甚至還暗暗派人盯著，怕太子是不是走了歪路，有什麽龍之好，只是也不曾見他對男子有什麽興趣。

後來無意中有一回，通天觀的道長天塵子看到蕭衍，說他滿神，無心紅塵男俗事，實屬正常。甚至還想收蕭衍為弟子，容皇後自是不肯。哪怕只是掛名的俗家弟子都不想要。

本來太子就過于清心寡了，若是再修道，萬一直接看開，出家了，那還得了。

蕭衍想在及冠後選太子妃，既是全了太傅的推薦，也是為了打消容皇後的擔憂。但他自己對人確實一直沒什麽想法。

此刻也不過是看到容謹對那過于關注，不由地多瞧了幾眼。

而瞧過幾眼後，蕭衍想著或許還是不要打擾容謹，正準備轉時，那後站著的侍忽然開口：“小姐，這裏是花園，花草樹木皆為皇家所有，咱們還是不要摘了吧？”

當時酈嫵的手勾在花枝上，其實也只是想將花枝拉低一些，細瞧一番，并無折斷的意思。聞言也擔心自己的舉被宮人瞧見不好，于是松開花枝，扭頭過來。

正轉離去的蕭衍，不經意間瞧清轉過頭來的模樣，頓時心頭一陣巨震，連瞳仁都微了一下。

說不上來心底那一刻是什麽，只是腳下的步子再也挪不半分。

自然是極，甚至是極的。

那一刻蕭衍的腦海裏閃過的也是太傅曾經的話，以及今夜園子裏那些紈绔子弟們談論的話。什麽“禍水”、“妖姬”、“迷人心智”等等……

他此刻可不是也被迷住了？

尤其是當朝這邊過來，忽地展開笑靨時，他更是察覺到心髒在自己的腔中激烈地狂跳，連從來都有念的，都地躁。

甚至忍不住浮想聯翩：這張臉，笑起來這樣人，哭起來是不是也非常漂亮？

可很快蕭衍就意識到，的笑容，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當時和的侍發現了有人在，侍慌忙將手中抱著的披風給披上。然後，蕭衍就見到小跑著迎上來，朝他……朝他側的容謹跑過去，笑地喊了一聲：“子瑜哥哥。”

這是第一次，有人忽略了堂堂尊貴的皇太子，而先迎向了別人。

也是頭一回，蕭衍對一個子了，以及……起了不該有的掠奪之心。

“殿下、殿下……”酈嫵拍了拍蕭衍的肩膀。“你回答我呀。”

蕭衍猛然從記憶中回神，問道：“怎麽了？”

酈嫵又重複了一遍之前蕭衍出神時沒有聽進去的話：“當時你不是要選謝雲蘭為太子妃嗎？怎麽忽地改變了主意呢？你是怎麽跟說的啊？”

蕭衍沉默了一息，手將酈嫵緩緩摟懷中，一時有些難以開口。

無人知曉，二十及冠禮過完的那個晚上，太子蕭衍生平做了第一個綺夢。

夢中海棠花開，春四溢。他與一名翻雨覆雲，沉淪不已。乃至于他醒來之後，對著滿床淩，既懷念不休，又慚愧疚。

生平接的教導和平日裏的克己複禮，讓他覺得自己的行為想法著實有些卑劣不堪。

他深刻自省了一番，但對于原本打算及冠後開始選太子妃一事，也暫時擱淺。

接著在不久後的中秋宮宴上，因為他不由自主地刻意去留意，目不自地去追逐酈嫵的影，便讓謝雲蘭發現了端倪。

很好笑，也很諷刺地是，第一個發現蕭衍對酈嫵不同尋常的，不是別人，正是謝雲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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