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臨近年底，不出遠門。蕭衍帶酈嫵去的是離得最近的神鹿山溫泉行宮，在皇城往東約三十餘裏的京郊。

神鹿山溫泉行宮隸屬于皇家所有，這裏自然也有獨屬于太子殿下的別苑。

進了冬月，外面寒風呼嘯，朔風凜冽。

冬日的馬車簾十分厚實，隔絕了外面的嘈雜與風聲。酈嫵坐在馬車，上披著厚厚的朱紅底繡海棠花兔鬥篷，手裏捧著一只暖爐，貪著那份暖意，一刻都舍不得離開。因而一路老老實實，沒有掀簾去欣賞外面沿途的風景。

抵達別苑後，酈嫵被蕭衍抱下馬車。別苑門口早早地就守著一群宮人，見太子和太子妃從馬車出來，所有人立即跪下行禮問安。

蕭衍讓衆人平，自己則牽著酈嫵走進別苑。德福德保和琉璃玲瓏幾人便開始張羅著卸下行李，在別苑宮人的指引下一一安頓。

酈嫵一手揣著小手爐，一手被蕭衍溫熱的大手牽著，進別苑。

今日未曾下雪，但因為前幾日的一場雪化了，天氣極冷。庭院裏種了不梅樹，此刻滿樹紅梅在寒風中兀自綻放，空氣中浮著幽幽梅香。

酈嫵跟著蕭衍一路穿過庭院、廳堂，直到室往右邊一轉，便有一道月牙形的拱門出去。長廊與木棧小徑，連接著外面的溫泉湯池，此刻溫泉池上方還不斷散發出白騰騰的熱氣。

原來太子的這座別苑直接將一泉蘭湯圈了進來，砌方方正正的闊大湯池。

溫泉湯池四周柱燈林立，一側還蓋有一座琉璃瓦頂的水榭涼亭。涼亭中幾案團齊備，平日裏可以在裏面烹酒煮茶，或是棋局對弈。

而涼亭加長加寬的屋檐像是巨大的傘蓋，往溫泉池裏出一大片。因此，哪怕是下雨下雪時，也可以躲在下面泡溫泉，順便欣賞雨景雪景。

溫泉池周圍也一樣錯落有致地種著梅樹，可以想象若是下雪時，泡在湯池中，著外面寒梅映雪，是怎樣一種愜意與麗。

蕭衍見酈嫵目四顧，不斷地打量溫泉庭院周圍，問：“現在要泡溫泉嗎？”

“晚上再泡吧。”酈嫵道。雖然宮人不敢擅闖這裏，但大白天的在外面天泡澡，不太習慣。“我想先四轉轉。”

“好。”

蕭衍幫酈嫵將鬥篷上的帽兜戴好，牽著出了別苑，在行宮裏先轉了一圈。

因為暫且只有太子一行人住，行宮裏除了灑掃的下人外，基本沒什麽人，比較安靜。

大概得益于地下暖泉的緣故，這裏依然草木葳蕤，花繁葉茂，完全沒有外面冬天的蕭索。甚至偶有地方縈繞著淡淡霧氣，讓人猶如置在九天仙境之中。

行宮占地廣闊，接近晌午時，酈嫵跟著蕭衍走了大半圈，有些累了。抱住蕭衍的胳膊，聲道：“殿下，我走不了。”

“嗯。”蕭衍看了看天，“要到用午膳時間了，孤抱你回去？”

酈嫵卻道：“殿下背我吧？”

蕭衍微微一愣。最終笑著了的臉頰，“行。”

說罷就在面前彎腰蹲下去。

這輩子至今，能讓太子殿下蹲彎腰的，除了嘉文帝和容皇後以外，大概只有酈嫵了。毫沒意識到自己提了個什麽樣大逆不道的要求，開開心心地爬上了太子殿下寬闊的背，雙臂自然而然地圈住他的脖頸。

蕭衍強健，又常年習武，走了半日毫不累，這會兒背起酈嫵也是輕輕松松。

酈嫵只在小時候被父親和兄長背過，長大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背。趴在蕭衍的背上，翹著角，很是開心。

兩人回到別苑時，德福和琉璃他們幾個見太子背著太子妃進來，個個驚訝了一瞬，爾後連忙垂下目，沒再打量，趕張羅擺上午膳。

用完午膳，酈嫵又跟蕭衍在別苑裏轉悠了一下，消消食，趁機了解一下這別苑的結構。

他們寢屋的右邊是溫泉池，左邊是太子的臨時書房。轉了一圈，酈嫵大致知道了這裏的布局。之後回屋午憩，蕭衍去了書房。

冬日好眠，酈嫵一覺醒來，窗外已是晚霞滿天。

玲瓏進來服侍酈嫵簡單洗漱時，酈嫵問：“太子殿下還在書房裏嗎？”

“是的。”玲瓏給梳好頭發，簡單盤了個發髻，正要往頭上簪釵時，酈嫵搖頭：“不用了，晚上不出門。”

不僅不出門，泡溫泉時也不宜戴太多首飾。

酈嫵去了蕭衍的書房。蕭衍正坐于書案前，提筆批注什麽，德福在他旁邊幫他磨墨。看到酈嫵進來，德福連忙自覺地退了出去。

蕭衍停下筆，擡眼朝酈嫵來：“睡醒了？”

“嗯。”酈嫵走到他旁邊，問：“殿下需要我幫你研墨嗎？”

“不用了，沒什麽要的事。”蕭衍跟嘉文帝告了假，無須上朝，只餘手頭理一些不急的事。

他擱下筆，將酈嫵攬懷裏，讓其橫坐在自己上。擡手了酈嫵的臉，戲謔道：“吃完午膳睡一覺，起來又該吃晚膳了。央央這個冬天是要給自己屯糧冬眠嗎？”

酈嫵拍開他的手，嘟起，“我知道你又要說我胖了。”

“不是。”蕭衍低頭在上親了親，笑道：“沒胖。”

酈嫵這段時間因為經常被容皇後和呂嬤嬤各種補湯藥膳給養著，確實長了一些。但本來苗條纖細，長了一些并無影響，而且那些也很乖巧，全都長去了該長的地方。

等到晚間兩人泡溫泉時，酈嫵穿著堪堪及膝的紗質浴，溫水浸過輕紗，這些日子養出來的好段便顯無。細腰，山巒高起，曼妙得讓蕭衍都不敢多看。

夜幕漆黑，月輝清冷。溫泉池周圍的石柱燈和水榭涼亭檐下掛著的宮燈，照得一池溫水白煙裊裊，霧氣氤氳。

酈嫵烏眸紅，輕紗裹，雪白的皮上浸潤著水，整個人好像從水裏鑽出來的人妖。

太子殿下只瞥了一眼便有些意。

看到蕭衍朝自己走來，黑眸在夜裏越發晦暗深沉，凝過來的眼神仿佛都帶有溫度似的，比這溫泉水還要灼人。酈嫵本能地覺危險，連忙往溫泉池的另一側游去。

蕭衍人高長，幾步就快速追上了，捉住的一只纖足，將拖了過來。

“跑什麽？”蕭衍問。

酈嫵被他拽住，站直，神略微慌，掙紮著推拒：“殿下，你、你不能……”

經歷了這麽多回，如今一看太子這眼神，酈嫵便知道他要做什麽了。

這裏可是外面。雖然德福和玲瓏他們不敢過來，但還是讓人覺得這幕天席地的，太過荒唐了。

可話音剛落，便覺得前一涼。“殿下，別……”

溫泉池四周白氣蒸騰，如霧如紗，池畔紅梅迎著朦朧燈，在紗霧裏傲然枝頭，若若現。讓人很想手撥開那一片紗霧，看個真切。

酈嫵的薄紗對襟就被撥開了，才察覺到一點涼意，山巔紅梅就被一片溫熱給覆蓋。

“唔……”酈嫵低一聲，仰頭急促地吸氣，再想去推，已是無法逃了。靜寂的夜裏，除了溫泉池中汩汩冒出的熱氣，就只剩那極輕微的吸咂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被放開。酈嫵松了口氣，聲音微：“殿下，我泡好了。”

說罷，逃也似的轉要離開這讓人無比赧的泉池，卻被後的人追上來，撈住，趁機按在了池邊。

被蕭衍抱回屋時，已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

酈嫵昏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察覺到膝蓋上有些微疼，還有些涼意時，唰地睜開眼睛。

剛要擡，卻聽見太子的聲音：“別，馬上就上好藥了。”

酈嫵垂眼看去，才發現自己只蓋了半邊被子，此刻白綾中被卷起來，出兩個紅得發亮的膝蓋。蕭衍這會兒正給的膝蓋上藥。

什麽時候的傷？酈嫵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什麽，臉上驟然一熱，迅速閉上眼睛。可很快又睜開，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蕭衍小心翼翼地給上完藥，拉好，蓋上被子，見還在瞪自己，忍不住笑了笑，低頭在上親了親，“抱歉，是孤的錯。”

一到，所有的冷靜與理智好像就都不存在了。

酈嫵這會兒只覺得自己口疼，膝蓋疼，某一個地方也疼。不僅疼，還有種微涼的黏膩，想來都是上過藥了。

瞥了一眼此刻又冠楚楚，一臉正經的男人，氣呼呼地閉上眼。

這人果然就是個道貌岸然的禽！

酈大小姐向來沒心沒肺，再大的氣，一覺過後就已經消了大半。再過幾日，就全都沒了。

不過出于忌憚，已經好幾日都沒有走近過那個溫泉，也好幾日不讓太子殿下近自己的。每日裏不是在院看看書，就是在行宮裏晃，看看風景，或是去鹿苑看看梅花鹿。

這裏既然神鹿山，那必然是有鹿的。

冬季天寒，看管鹿苑的宮人給太子別苑這邊送來了一些新鮮鹿和鹿。

鹿可以拿來圍爐炙烤，鹿則是直接飲用。

酈嫵不敢生喝鹿，只吃了一些炭烤鹿。由太子殿下親自手烤的鹿，味道確實不錯。又讓想起在岳州雁回山狩獵那回，太子殿下烤的，味道讓人食之難忘。

味的食能賄賂人，酈嫵吃得開心，晚上被太子抱進溫泉時，也就沒那麽抗拒了。

不過這回還是提前就跟蕭衍說好，“這次不能再在溫泉裏了。”

“嗯。”蕭衍從善如流地點頭。

太子殿下言出必行，哪怕飲了一杯極為助興的鹿，又看著面前活生香的人，到極致，都還是生生忍住了，沒在溫泉裏鬧過酈嫵。

只是將從溫泉中抱出來的時候，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走出溫泉池，酈嫵被蕭衍豎抱在懷裏，怕自己掉下去，只好用手掛著他的脖子，圈住他的腰。

因為張而，蕭衍忍不住低哼了一聲，結咽，額上滾落一顆汗珠，啞聲道：“央央，不要這樣張，不會掉下去的。”

“那你不要啊。”酈嫵聲控訴。這裏離寢屋那麽近，就著急這麽一會兒嗎？

向來從容淡定的太子殿下，在這種事上確實是急得一刻也不能等。況且自從上次之後，被生氣的酈嫵涼了這麽多天，今日又飲了鹿，剛剛在溫泉中就忍了又忍，這會兒已是極限。

因此一路走回屋裏，他一刻都沒有停過。回屋之後又是另一番磨人的蝕骨糾纏，就更不用說了。

次日，下了雨。冬雨寒氣深重，酈嫵和太子就在書房裏呆著。

屋外風雨瀟瀟，寒意沁人。屋放了幾個炭盆，倒也不冷。酈嫵看了一會兒書，打了個呵欠，擡眼朝書案過去。

太子殿下著玄錦，墨狐大氅，頭戴金冠，一副俊雅正模樣，正襟危坐于案前，執筆在寫著什麽。

酈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一手按著桌面，一手執筆，筆法流暢，時不時還蘸一下旁邊的墨，而且還蘸的不同地方。

看起來不像是在寫字，而是在畫著什麽。

太子殿下在畫畫？

酈嫵放輕腳步，悄悄地走過去，湊到他旁邊，目掃向畫紙時，頓時面一紅，嗔惱道：“殿下，你、你畫的什麽啊？！”

蕭衍耳力過人，盡管酈嫵躡手躡腳，但他其實早就發現過來了。兩人如今無需遮遮掩掩，他便任由看。此刻見酈嫵紅著臉質問，他笑著擱下筆，“如你所見。”

酈嫵又瞟了一眼，臉上還是止不住地冒熱氣。

畫中子容貌豔，姿妖嬈，裹著一襲紗浸在冒著裊裊熱氣的溫泉池中。後是綠樹紅梅，宮燈氤氳。上的白紗被泉水浸，婀娜段若若現，跟沒穿也區別不大。

泡溫泉時，竟然是這樣一副模樣嗎？這也太人了！

不，肯定是他故意畫這樣的！

酈嫵氣咻咻地將手遮向畫中子的前，“你不準看！”

蕭衍笑著擱下筆，將攬懷裏，“嗯，孤不看。”

其實早就看過了，也印在腦海裏了。

酈嫵臉上熱氣好不容易散了些，猛地又想到什麽，問：“上回在岳州城的書房裏，你畫了兩幅畫，另外一幅怎麽都不給我看，不會也是像這樣的吧……”

蕭衍將下頜擱在肩頭，但笑不語。

酈嫵立即就明白了，氣得捶了他兩下，罵道：“混蛋！”

在溫泉行宮呆了一個月，酈大小姐生氣了半個月，剩下的半個月則是讓人回想一下就耳熱心跳。

這期間，又下過一場大雪。

泡溫泉賞寒梅映雪，確實是賞到了，還賞得心俱疲，但也心皆愜意。

之後自然又收到了太子殿下的一幅親筆畫，氣得酈嫵又是一頓捶他，被蕭衍捉住狂親了一氣，又哄了半日才好了。

大雪過後，別苑裏銀裝素裹，到白茫茫一片。酈嫵跟太子打了雪仗，堆了雪人，正經嚴肅的太子殿下，陪像個孩子似的玩鬧了一場。

“臘月到了。”蕭衍與酈嫵站在雪地中，他攏了攏酈嫵上的鬥篷，又裹住的小手，捂著被雪水浸得冰涼涼的手指。“明日我們回宮吧？”

“好。”酈嫵點頭。

擡頭向白皚皚一片潔淨的世界。

進了臘月，離新年又更近一步了。

這一年來，時漫漫也匆匆，經歷了比前面十數年累積起來還多的事。新的一年，會有新的期待嗎？

在收尾準備正文結局，這幾天不一定日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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