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nbsp;nbsp;可能是寂寞了

應倪與倉庫核對完, 將最後一份單據給主管審核完工作接。當抱著紙箱走出公司大門時，比起憤怒和委屈，更多的是一種由到外、渾舒暢的解。

接下來的幾天, 窩在家裏足不出戶，從早躺到晚上, 像是要把這幾年的疲憊全都睡回來。

足足緩了四天, 才打起神去了醫院。

雨季未過，氣候, 應倪將窗戶和門全部打開通風。護工的兒剛高考完，今晚出績, 一上午臉上寫滿了焦急，不停地擡頭看掛鐘。

中午拭完喂了流食, 應倪便讓回家。

“實在是抱歉, 今天的工資我不要了, 明天我早點來換被套。”護工拎起包不好意思地道。

“沒事，按照正常時間來就行。”應倪說著站起來，跟著護工往門外走，走出門口後, 從兜裏出一個紅包，封皮上寫著“金榜題名”幾個大字。

護工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這不能收。”

“有什麽不能收的，你照顧我媽照顧得這麽細致, 再說錢也不多, 給妹妹圖個好寓意。”應倪塞進布包裏, “我媽睡午覺呢，別吵到。”

護工蠕了蠕, 應倪趁機將門關上。

護工走後沒多久，陳京京推著金屬小車進來。

托盤裏整齊擺放著無菌盂、化、注等品。應倪拆著枕頭套問，“又要吸痰了。”

陳京京嗯一聲，見將枕頭放在疊好的被子上，然後一整個抱起來，也問：“下去曬被子？”

“這鬼天氣好不容易出點太。”枕頭有點高，抱起來遮住了應倪一部分視線，偏頭看向窗外，“能曬會兒是一會兒。”

陳京京接好管子後，檢查負表，“醫院的床單被套都是經過嚴格消毒的。”

應倪抱著往外走，“我知道，我媽喜歡的味道。”

陳京京有而發地回頭：“我媽也是。一出太就非要把櫃裏的東西全拿出去曬，服，子，床單……連子都要曬。你敢信？一百平的花臺居然曬不下，還嫌棄，我哥說幹脆把樓上也買——”

說到這，表楞鈍了一下，而後馬上閉，像是反應過來說錯了話。

應倪沒反應，置若罔聞從旁經過。

雨季的太略顯，地面散落著從樹梢間隙洩下來的斑，但一擡頭，又好像找不到。

將被子晾在專門搭建的金屬桿上後，應倪坐在樹蔭下玩手機。

幾個護士聊著天從跟前路過，不高不低的聲音傳進耳朵，依稀是談論病人的八卦。

應倪咬著煙，想起上回去樓道口給保險打電話，也是幾名護士吃著外賣閑聊。們不知道門後有人，越說越起勁兒。

應倪想回病房，但又不好直接出去。因為那幾個護士是一層樓的，其中一個和陳京京一起負責林蓉苑和隔壁病房的病人。

為了避免尷尬和不必要的麻煩，被迫當起了聽衆。

事的開頭是一名護士看見陳京京上了豪車，另外一名護士跟著說見上過另一輛。大家先是談論這兩輛豪車的主人是不是同一個，而後以陳京京上車的行為揣測絕對是在當小三，或者對方是個一老人味的老頭。

“長得不好看，家庭也一般。不然怎麽可能看得上？”

“玩玩唄，再貴的車也不是的，又不會寫名字。“

“對啊，你看穿的都是啥呀，一的便宜貨。所以傍上有什麽用？有錢人不是傻子，給看是一回事，願不願為花又是另外一回事。”

說完，大家不約而同輕笑了兩聲。

而後又接著發言。

“反正我看不起這種人，為了錢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我也是說，給我一個億我也不當小三。”

“小三還算好的，你們想象一個七八十的老頭，牙齒掉滿臉褶皺，一擡手就渾掉皮屑，晚上爬上你的床在你上——”

後面的話被門後傳來的咳嗽聲打斷。大家互相看一眼，立馬收起飯盒快去走向導診臺。

等腳步徹底消失後，應倪才推開門出來。回去時剛好和來查房的陳京京上。那天穿了雙絨綁帶高跟鞋，陳京京覺得好看，問在哪兒買的。

應倪甩給一個網址，陳京京看了好半天，眉頭微蹙。應倪覺得可能是嫌棄，畢竟價格擺在那裏，做工不會多細，鞋底也肯定不是真皮，邦邦的。

結果下一秒，陳京京興高采烈地將手機懟到臉前，“你看這個，這個才七十八，你那個要一百三，便宜一半呢！”

應倪的餘落在頂欄顯示的1678網淘特價幾個大字上，心想怎麽有人比還節儉？陳京京又熱地說這個網站裏的東西價廉，讓也下載一個。

應倪手機存滿了，說不用。

“下一個嘛！”陳京京纏著。

應倪冷漠拒絕：“我很買東西。”

陳京京眨了眨眼睛，裝可嚶嚶嚶：“我邀請你的話有一個五塊八的優惠券。”

應倪：“……”

結合出門前陳京京話頭裏的信息以及說到一半時的戛然而止，應倪能判斷出：陳京京是一個戒備心很重的低調有錢人。

并且不是一出生就家庭優渥，而是久貧乍富。

有一個得過重病的母親，但很提父親。常掛在邊的是哥哥，貨真價實的“哥吹”，在眼裏，神仙都比不上他哥的好，但從不談論任何細節。

應倪揣測，陳京京的父親大概率已經過世，家裏的財富是哥哥一手創造。

不過兄妹倆年輕差應該很大，能隨便開口在寸土寸金的禾澤再買上一套帶百平臺的房子，流資金絕對過億。白手起家到這種程度說四五十歲，再加上功人士必備的啤酒肚、禿頂，難怪會被誤會小三。

推測歸推測，這些和都沒關系。

無論陳京京是什麽樣的人，只要對待林蓉苑盡職盡責就好。

浮雲過隙，太被徹底遮住，風吹得樹葉刷刷作響，看樣子又要下雨。應倪摁滅煙，快速收起被子和枕頭。

回去的時候，陳京京拿著吸痰瓶告訴：“痰的稍微深，可能有些染，我等會兒讓醫生過來看看。”

應倪點點頭，植人由于長期臥床痰聚集，或者食誤呼吸道，很容易造肺部染。林蓉苑一年得犯個好幾次，但都是輕微的，用點藥幾天就好了。

-

窩在家裏的悠閑愜意漸漸被存款逐漸減的焦慮所代替，從醫院回到出租屋，應倪開始海投簡歷。

投了幾百份都石沉大海，只有寥寥幾個敷衍道：“抱歉，不是很適合你~”

或者直接點明：“本崗位要全日制本科以上學歷”

第二天有個HR主打招呼，應倪點擊鼠標時眼睛都亮了。

對面問：【能接上夜班嗎？】

應倪：【熬夜專業戶！】

HR：【笑臉.jpg/】

HR：【三圍多？】

應倪：【88，59，9】

不是說市場銷售嗎？和三圍有什麽關系？反應過來的應倪停下打字的拇指。視線飄向堆滿煙灰的hello kitty的小白缸，手去撈煙盒，一，癟了……于是一頭栽倒在床上，發出尖銳的暴鳴。

……

一周過去，應倪跑了很多家面試，最終都卡在學歷上。而不在乎學歷的公司，工作質和商務公關沒有任何區別。

某晚搖了兩個小時的公回到家，什麽也不想吃，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趴在床角，兩只小晃在外面，一只腳上還掛著拖鞋。

等醒來撈過手機一看，差兩分鐘到淩晨。

著眼睛坐起來，盯著斑駁起皮的牆壁發呆，昏暗仄的小房間安安靜靜的，直到“篤”的一聲打破。

一串沒有備注姓名的號碼發來簡短的四個字——

【生日快樂。】

連嘆號都不是，像機人定時發送。

應倪抹掉短信界面，點開日歷看到備注時，才恍然今天真的是生日。

于是重新點進十秒鐘前發來的短信，從下往上翻，像是要回溯之前的集，但指腹只劃拉了一下就到頭了。

每一條都一模一樣，永恒不變的生日快樂。

已經連著給發了七年。

今年是第八年。

月給窗角鍍上了一層靜謐孤獨的，應倪攥著手機像雕塑一樣僵坐在床邊，想起十九歲生日前一天，和周斯楊吵架的那一晚。

因為家裏資金鏈斷裂，生活費月月水，大手大腳的應倪為了維持相對面鮮的生活，只好在一家高檔中餐廳兼職當服務員。

生日的前一晚依舊有排班，但為了和男朋友周斯楊一起過生日，專程和同事調了時間，換上漂亮的掛脖禮服，化了一個致的妝容。

豔紅的燭在滿鮮花的玻璃瓶口跳，配上和低緩的鋼琴伴奏，讓人陶醉在浪漫的氛圍裏。

周斯楊找準時間，從後變出一支玫瑰和一個小盒子，笑嘻嘻地自己配樂，“當當當~送你的生日禮。”他遞過去，俊秀的面孔在朦朧的影下顯得愈發冷白，吊兒郎當地揚起眉梢：“不許得哭，我不負責哄的。”

應倪抱著手臂，一邊是怎麽也不下的角，一邊乜著眼不以為意，“就這有什麽好的。”

應倪哼一聲，周斯楊坐到旁邊。應倪撇頭，他自顧自抓的手，將盒子裏的手鏈取出來套手腕上。

應倪餘瞄了眼，嫌棄道：“什麽欣賞水平？”

周斯楊輕飄飄地嘖一聲：“當然是看上你的欣賞水平。”

應倪不說話，角卻越揚越高。

“笑早了，還有一個生日禮。”周斯楊了把臉，滿是寵溺。

應倪開心全寫臉上，已經不演了，“什麽啊？”

周斯楊出手機，給看。

應倪震驚得臉有些發白：“你怎麽把我學費繳了？”

家裏資金鏈斷了的事誰也沒說，連打工都是借口驗生活。林蓉苑說困難是暫時的，家裏之前也遇到過類似況，只要有朋友有關系，東山再起很容易。

雖然應倪對此半信半疑，也相信周斯楊不會因為家裏的變故而提分手，但就是想掩蓋一切。因為他們一直被戲稱金玉、門當戶對。

說到底，不願意矮周斯楊一等。

“不知道送你什麽，怕擅自買了你又不喜歡……”一向能說會道的周斯楊起後腦勺，話說得小心翼翼很是艱難，“你就把學費的錢拿來買包買服唄。”

說完笑了下：“都一樣。”

說辭比驗打工還要拙劣，他說到一半時，應倪的眼皮就已經垂下了。沉默蔓延開來。

周斯楊也沉默著，等待應倪開口，但等了很久一直盯著餐盤，什麽也不說。

他有些不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小心翼翼，從早到晚都在演，唯恐發現，唯恐生氣，“其實……”

應倪擡起眼：“其實什麽？”

周斯楊觀察著的表，慢慢地說：“大家……”才說兩個字，他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應倪的臉越來越難看。

“都知道是吧？”應倪盯著他，把他想說話的說完。

周斯楊不想騙，點頭。

“所以都在看我笑話？”

“沒有！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的，但應倪——”周斯楊因為激而站了起來，“我絕對沒有！”

他以為應倪會拎包走人，或者和他對吼起來。但一反常態地靜坐在原位，對他說：“先蠟燭，還沒許願呢。”

“應倪。”周斯楊了聲名字。

“知道就知道，知道也沒什麽……”應倪低頭喃喃，自顧自拆開包裝袋，一一地上，然後又一一地用蠟燭點燃。

周斯楊站在那兒不，應倪也不理會，許願，吹蠟燭，切蛋糕。

周斯楊看著的行為，覺得一切都完蛋了，但把蛋糕遞過來的時候，認真地看著他說：“周斯楊，謝謝你，手鏈我收了，但學費不能收。等我家好起來了或者我賺到錢了再還給你。”

周斯楊松了一大口氣，坐下繼續慶祝生日，倆人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在提起錢的事。

他以為事就這樣過去了，應倪也是這麽以為的。但一周後，接到了周斯楊母親的電話。

“應倪，雖然你們家出了事，家道中落，但斯楊要是真喜歡你，我們也不反對……但我明說，斯楊單純，可我們不是好騙的，學費的事就算了，勸你以及你父母不要打我們家的主意！！”

蘇阿姨一向不喜歡，但不至于如此疾言厲，應倪一臉懵遭，但很快反應過來，一定是爸媽做了什麽。

在了解完事的經過後，應倪給林蓉苑打電話，急得直跺腳：“你們怎麽能找周叔叔和蘇阿姨借錢呢！”

林蓉苑無奈嘆氣：“這不是沒借嗎，做生意借來借去的周轉資金很正常。”

“那你也不能找他們家借啊！”應倪攥著手機，急出了哭腔，“爸在嗎？把電話給爸！我和他說！”

在醫院的林蓉苑回頭看了一眼因為拉投資拼酒，拼出胃出的應軍鈺，“不在，你爸出差了。”

應倪掛了沒多久又打過來：“他電話怎麽打不通？”

“沒電了吧。”說完林蓉苑頓了頓，有些哽咽，“別給你爸打電話，他也累，放過他吧。”

那天晚上，周斯楊來餐廳接應倪下班。說什麽應倪不搭理他，連個白眼都不給。

周斯楊坐在卡座裏抱著頭思索很久，把最近一周的言行都複盤了一遍，沒發現有能惹生氣的地方。

下班後，周斯楊一路跟隨，到寢室樓下他拉住了的手。

應倪扭過頭：“放開！”

“怎麽了？”周斯楊越抓越，“你到底怎麽了？你說啊，說了我才知道哪裏錯了。”

“有什麽好說的，回去問你爸媽。”

周斯楊松開右手，左手仍把鉗住，他掏出手機，現在國時間是下午兩點，他媽媽蘇雲睡午覺的時間。

周斯楊不管不顧地撥過，應倪見狀去搶手機，“不許打！”

周斯楊擡高手，應倪跳起來一把奪過，手機沒拿穩，飛了出去，砸得哐當響。

兩人著碎雪花的屏幕，同時松了手。周斯楊氣笑了，“不是你讓我問的嗎？”

“不用問了，我爸媽找你爸媽借錢，你媽覺得我們家是騙子，打你家主意！”應倪鼻孔出氣。

知道原因就好辦，周斯楊聲音緩了下去：“我媽給你打電話了？”

應倪不說話，扭過頭去不想看他。

周斯楊繞到跟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那人就那樣，小心眼子。”應倪轉到另一邊，他跟著陀螺一樣轉，“還有，不借錢不是因為信不過你們家，是你爸現在病急投醫，投進去的都是些垃圾項目，借了錢也是打水漂，反倒背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