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nbsp;nbsp;抱抱他

時間一晃而過, 剛春時的綿綿細雨仿佛還在昨天。隨著氣溫逐日升高，紅井路兩旁的香樟愈發綠意盎然，為抵擋即將到來的酷暑做足了準備。

然而店門口的市政工程比預料中的更磨磨唧唧, 三個月過去，仍在挖土掘坑, 預估要修到年底才會撤掉鐵皮牆。

應倪無暇顧及, 從四月初開始便將店鋪扔給小靈，重心全部放在醫院。

林蓉苑的況日漸糟糕, 不僅痰增多，呼吸節律每隔一段時間就無故減弱。好在全天候的監護下, 并沒有出現應倪最擔心的肺部染問題。

專家來了一波又一波，除了判斷檢測結果, 提用藥建議, 創造不出任何奇跡。

有很長一段時間, 應倪不分晝夜地守在病床前，白天不敢眨眼，夜裏不敢睡覺，害怕林蓉苑一聲不吭, 說走就走了。

京京勸不聽，陳桉拉不。

後來是康睦的主治醫生把拉到一旁, 不知是授了誰的意，撇下工作語氣溫和煦、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對于一個臥床數年的植病患者, 征逐漸不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就像人老了一樣, 就算不生病, 各項機能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老化衰退。

是年紀上去了，不是在放棄生命。

應倪不敢輕易相信, 又在床頭守了一周確認林蓉苑不會突然停止呼吸後，才重新回歸正常生活。

……

天氣一熱，加之塵土飛揚，線下和線上的生意一樣慘淡。唯一雷打不的，是陳桉的助理每天十一點四十五分準時送餐。

小靈搭著應倪一塊兒吃飯，每次打開餐盒看見香味俱全的菜品都會被震驚到。

有些食材見都沒見過，更別說吃過，晚上回去在網上搜一搜，一頓飯能抵好幾天工資，可能還遠遠不止。老板原本就給開的雙份工資，又包吃又補房租的，弄得怪不好意思。

然而推幾次自己帶飯都被應倪強勢拒絕了。

“老板你是不是富二代啊？”

某天打開飯盒看見裏面又是甜蝦配魚子醬的小靈忍不住冒昧詢問。

不只是昂貴的食材和專人送餐讓人咂舌。就拿兩個月的營業額連水電費都夠不上，老板還能優哉游哉地在店裏看劇大笑來說。

這個店或許只是有錢人打發時間的無聊消遣。

但應倪又對這店投了滿腔的熱和說不清的辛苦，所以一切顯得很矛盾，讓小靈無法理解。

面對傻乎乎的小店員，應倪從不遮掩什麽，“家裏破産了，以前是。”

小靈明顯怔了一瞬，似乎是不敢相信，但又很快恍然，“怪不得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應倪聽笑了，覺得直播這麽多天說起話來商還是不夠高。不過這樣的人也好，想到什麽說什麽，心裏沒個彎彎繞繞，單純直接。

所以也很直接，“我家不是，開店的錢是別人給的。”

小靈問：“投資占？”

應倪想了想：“不算吧，夫妻共同財産。”

“所以前幾天來接你的男人是你老公？！”小靈再次恍然，“原來你已經結婚了！”還以為只是男朋友呢！

應倪點頭。

之前從沒和小靈談過這些，不是那種會主分自己私生活的人，也沒有炫耀秀恩的想法。所以很多時候和餘皎皎溫珍慧吃飯，聊到話題時，只會笑著說還行。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間的關系日趨平淡，反而像品嘗一壺陳年老酒，時間越長，越抿越醇烈刺。

應倪很自然地想起昨晚陳桉把在書房的桌子上，掀開子衫整潔地從後直接闖的畫面。

只是閑得無聊在陳桉辦公時坐進他懷裏黏了會兒，結果就被按著用整整一盒的套。說不清是誰先撥，也分辨不出是不是一時興起。但激四濺、水||融絕對是真的。

畢竟六號公館那晚買的近十盒套早就用完。

陳桉也強到讓一想起就。

“倪姐，你是不是很熱啊？”

小靈忽然冒出的聲音將應倪腦海裏的畫面趕走。

沒等反應過來，又指著的臉說：“紅了，好紅。”

“……”應倪迅速垂眼，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無事發生地悶聲吃飯。

好在小靈的思維跳，很快換了別的話題，東說一句，西問一句，不過最後還是落回在陳桉上。

“你老公好帥啊，也好你啊！”小靈眼睛biu亮biu亮的，羨慕的模樣就差沒雙手合十抱拳在臉前相互。

“是嗎。”有了先前不堪目的回憶，應倪嗓音冷冷淡淡的。

小靈重重點頭，“像一個明星！”

應倪擡起眼，握筷的手停在半空，一副沉默等待接著往下說的樣子。但小靈實在記不起那個明星的名字了，想半天支支吾吾吐不出來。

“反正就很帥！不是油小生那種稚的漂亮，是一種很有味道的覺。真的很帥！”

語氣急切，由于詞不達意形容詞無腦堆砌，像是要極力證明自己不是在拍馬屁。

然而應倪聽半晌，只是問：“你只見過他兩面，怎麽看出很我的？”

小靈忽然就懂努力表述帥氣時，老板平平靜靜的眼神是為什麽了。

在意的是後半句話。

小靈沒有談過，但同樣為人，約能理解兩關系中人對確定的。男人是理，人則恰恰相反，上說著錢，往往到最後都變為拋棄所有。

雖然不知道老板是個什麽況，但這段時間接下來，能到老板是一個重的人，且對錢沒有太大的想法。

“錢在哪裏就在哪裏。”小靈先給結論再拋論據：“他給你開這麽大一個店，不是你是什麽！”

應倪笑笑沒說話。

或許很多人都是這樣以為，將錢作為的貨幣，願意付出多就是你多。可并不贊同，錢對于絕大多數人都過于重要，但于陳桉而言，一百萬都好比地上的一粒沙子那般不起眼。

所以不是錢在哪裏就在哪裏。是最重要的東西在哪裏就在哪裏；是願意為你付出他上得可憐甚至沒有的東西。

陳桉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時間？力？還是緒？應倪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能從細節出陳桉對待這份的踏實與厚重，就好像把從空中穩穩托住，一直托住，然後觀察，等到安穩的覺徹底貫穿的心髒後，才緩慢放手，讓腳落踏實地。

所以無謂有多，從來都是相互，會變主的那一方。

讓今天比昨天更多一點，明天比今天更多一點。

到除了生命終結沒有任何事能將他們分開。

想永遠地和陳桉在一起。

-

這天之後，應倪除了醫院和店鋪兩頭跑，分出了更多的力放在雅頓莊園上。準確來說，是更關注陳桉。

因為兩人各自忙于事業，相模式大多數是在晚上的床上，以互居多。應倪醒得要晚些，很多時候一睜眼，旁邊空空如也，就會有一種微妙的失落。

當然，陳桉也不是完全不空出私人時間。京京說，如果工作狂分等級的話，哥已經從一百級降到五十級了，簡直是以前不敢想象的事。

“他不賺錢會死嗎？”應倪無語冷呵。

應倪一直不能理解陳桉這點，因為在眼中，陳桉是個很理智很拎得清的人，相的很多時候，會發自心地覺得他已經掙了世俗意義上的束縛。

除了賺錢。

但他并不沉迷金錢帶來的樂趣，甚至毫無，食住行都是工作所需。

因而更令人費解。

陳京京毫不猶豫地點頭：“會吧。”

見應倪眉頭擰得很，怕哥回家沒好果子吃，趕解釋：“小時候太窮了。”

應倪不接這個解釋：“再窮也不至于。”

陳京京有些難辦地輕嘖了聲，抓耳撓腮一陣後，決定從能記事講起。其實并不想回憶，也不想幫哥賣慘，因為那段回憶對于他們母子三人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

每每想起，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淚水便先流了下來。

這次也不例外，陳京京用掉了一整包紙巾，兩只眼睛最終腫了核桃。

應倪的臉在聽完陳京京的講述後一直很沉，想立刻殺去陳家嶺把那幾個村幹部痛毆一頓，好在京京說，那幾個人遭了上天的報應，有的生病去世，有的犯事坐牢，還有被兒待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嫂子，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陳京京對應倪的稱呼變了嫂子。

應倪也對這個稱呼欣然接，“你們陳家就三口人，除了你還能是誰。”

“我們家不是四口人嗎，你也是我們家的啊。”陳京京哭哭啼啼地道。

應倪：“……”

都這時候了還在爭人口，應倪張紙遞過去，像哥安自己一樣，一手按肩，一手去捋頭發，連連附和：“是是是，我是你們陳家的。”

陳京京這才猛地噎了兩下，把剩下的難過悉數吞回去。

幹淨眼淚，繼續先前的提醒，“那你就裝作不知道。”見應倪表寡淡，又很著急地去扯袖子，“我哥不喜歡別人可憐他。”

其實還想加一句，尤其是你。不會有男人希心的人用憐憫充當。

看著陷悲傷中的京京，應倪靜默了好一會兒，最終沉郁地籲出口氣，給出承諾：“知道了。”

-

傍晚回到雅頓，陳桉意料之中的沒在。其實下午的時候他已經發消息說可能會晚一些回來。但抱著手機看時間的應倪著實沒想過，一些是指四個小時。

平時陳桉最早六點回來做飯，最晚不超過八點到家。而現在，應倪冷笑了一下，快要夜不歸宿了。

時間全部跳0後，應倪打了個電話過去。

對面倒是很快接通，沒有一分貝的背景音，像是獨自在寬敞清冷的辦公室裏，一埋頭就忘了所有。

應倪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繼續等待。

陳桉顯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一開始以為是掛斷了，垂手看了兩眼確認通話時間在走後，才試探地喊了聲的名字。

在寂靜的深夜裏，不知是沒喝水還是過于疲憊的緣故，他的嗓音聽起來格外糙沙啞。應倪一下子就生不起氣來了。

抑一個晚上的怒氣變了水一樣平淡溫的語調，甚至帶了幾分滴滴的調侃：“你除了賺錢還會幹什麽呀？”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看時間。也像是忽然清醒過來，連帶著聲音也清冽了幾分。

“我馬上回來。”

應倪躺在床上垂著眼，指尖在被子表面漫無目的地勾劃著。

夏後，羽絨換了冷氣被，嫌之前的床單太樸素單一，在網上購了不三件套，今天一到貨就迫不及待洗淨烘幹換上。

等著陳桉回來嘲笑他先前的冷淡風。

現下時間一過，完全沒那勁兒了。

應倪停下畫圈的手指，聲線毫無起伏： “不用回來了。”

對面突然沒了任何聲音，像是突然被摁斷，過了片刻後才重新開口。應倪能聽出他的愧疚忐忑。

“抱歉。”

應倪微笑：“也不用抱歉。”

“倪倪我——”

“陪我看電影吧。”應倪打斷他的話，“我想看電影。”

京京下午說了很多，讓記憶最深的不是陳桉看了多白眼，了多欺負，吃了多苦。而是兄妹倆撿了一張電影票，哥哥讓給了妹妹，安靜地在門口等待，等待妹妹出來複述電影的容。

京京哭著說：“那是我第一次看電影。”哭完又難過憋屈地呵笑，“我哥到現在都沒進過電影院。”

以前是沒錢，後來是沒時間。

都說年不可得之終將困其一生，現在有條件了，總得彌補點什麽吧。

陳桉明顯松了口氣的聲音拉回了的思緒。

“好，我來接你。”

“不用。”應倪將手機拿到跟前，開了免提點開購票件，“你直接去電影院吧，我在電影院等你。”

陳桉說：“接你，我們一起。”

應倪抿著，撐出兩秒的沉默後，終究沒*忍住勾了下角，聲音依舊冷兇冷兇的：“那我等你，快點啊。”

陳桉：“好，半個小時。”

夜濃稠，梳妝臺的補燈明亮晃眼。趁陳桉回來的時間裏，應倪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說簡單也不簡單，不僅妝容發型齊全，連吊帶和包都是按妝造心搭配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應倪很重視，出門前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雖然大晚上的不一定能看出個什麽，陳桉在這方面又有些直男。

依舊為接下來的面到雀躍。

應倪掐著時間下電梯，走到車庫口時，剛好撞見從車裏下來的男人。雅頓的地下車庫比一般住宅的更寬敞明亮，遠遠就能看清陳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走過去的同時，他也朝走來。

“票買好了嗎？幾點的？在哪兒？”

接連三個問句，有點故意找話拉進關系的嫌疑，應倪很自然地將挎在肩上的包遞過去，卻默不作聲地從他旁過。

很快，腳步聲追了上來，低眼看見環在腰間胳膊的一瞬，應倪莫名有點想笑。

陳桉有時候很會哄人，有時候又不太會哄，但無一例外，第一步都會選擇去抱。回回中應倪的心窩。

清了清嗓子，“金街廣場，過去十幾分鐘。”

陳桉攬著腰往前走，“什麽電影？”

應倪楞了一下：“忘了，隨便買的。”

陳桉也跟著楞了楞，他以為是喜歡的電影首映之類的。也記得曾經說過，只在高中某一段時間裏喜歡看電影，但那時也常常在影院睡著。

“怎麽突然想看電影了。”陳桉拉開副駕座的門。

應倪坐進去，仰臉和他對視，理直氣壯地反問：“就是想看不行嗎？”

“行是行。”陳桉繞過車頭，坐進來，邊系安全帶邊說：“下次你想看什麽玩什麽所有想要我陪同的事，提前告訴我。”

他說最後半句時停下手側頭看了過來，顯得這句話很是鄭重。

應倪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手拉下頭頂上方的藏在遮板裏的化妝鏡。看清自己的眼線沒有暈染後才語氣淡淡地問：“告訴你就會有時間嗎。”

陳桉沉默了一瞬，“我不能百分之百地向你保證。”

“那你說個屁呀。”應倪啪嗒一下關上遮板。

“聽我講完。”陳桉看著說：“有些事推不了，有的時間也不是我個人的時間，我也沒有無所不能到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應倪冷淡地“哦”一聲。

陳桉俯過去，輕的臉頰，“我會盡力滿足你的每一個要求的。”或許是車線昏暗，長睫拓出的影模糊了眼瞼，餘裏瞟著莫名有些可憐。

尤其他微歪著頭去找自己眼睛，聲音低低地懇求，不要生他的氣好不好。

就顯得更可憐了。

讓人的心一下子就支撐不住，迅速化一灘酸的水。

應倪抱臂，朝窗外撇，“又不是天天要你陪。”

陳桉笑了下，掰過臉啄上去。應倪一開始咬嚴防死守，但親著親著，乎乎的舌頭就莫名鑽到別人的裏去了。

車外無人經過，昏暗無聲，車抱作一團，吻得熱水朝天難舍難分。一道車窗隔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其實應倪并沒有生氣陳桉晚歸的事，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要是在家裏睡不著，會自己去公司找他的，陪他一起加班，睡在休息室裏的床上。

只是、只是想帶小時候連多啦A夢都不知道的人，看一場屬于他們的電影，然後再抱抱他，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