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

江戶，臨時診所——

“快把傷患抬過來！”

“還有空的床位嗎？”

“再拿一卷麻布過來！”

“藥呢？藥還沒到嗎？”

“已經去向水戶藩採購了！兩個時辰後就到！”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醫生！幫幫我！”

“別吵了！我這不正在幫你嗎？快！來幾個人按住他！”

……

醫生的喊、傷者的喊……類似於此的各類喊，不絕於耳，充滿診所的各個角落。

將士們的戰鬥結束了……可醫生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一批批傷患被送進臨時搭建的診所。

上至目見法印（徵夷大將軍的專屬醫生），下到民間的普通醫師，統統被員起來。

診所，醫生們忙得腳不沾地，到都是他們往來穿梭的影。

昨日的戰鬥之激烈，當真是目不忍睹。

從江戶外圍到江戶城，橫遍野，傷者無數。

礙於醫水平的落後，醫生的數量本就很，能治刀傷、槍擊等外傷的醫生就更了。

絕大多數醫生——尤其是民間的許多醫生——都屬於半個巫醫，也就只能治個風寒、肚疼。

優秀醫者的數量之稀，令得治療進度非常緩慢。

哪怕經過整整一天的加救治，也依舊有不傷患排著隊等待。

但凡是有點同理心的人，在聽見這慘烈的、慘後，都不會無於衷。

因此，有許多人毅然走診所，自發地充當勞力。

要他們這些不懂醫的人去治療傷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過，抬送傷者、燒製熱水等簡單的活兒，他們還是可以勝任的。

多虧了這些人的幫助，總算是勉強填上人力的缺口。

懂醫的人，負責全力救治傷患。

不懂醫的人，就專注於後勤工作。

如此，姑且是補上了診所的人力缺口。

儘管診所依舊充滿暴躁、焦慮的空氣，但秩序還算穩當，平緩有力地推進著治療進度。

……

……

診所，某病房——

青登與千葉家族的諸位員，站一排，默默地等候在房外。

關於青登的傷勢……一言以蔽之：雖未致命傷，但小傷極多！

酒吞子的刀鋒在其上切割出大大小小的無數傷口。

倘不是青登擁有天賦“鎖+7”，憑從這些傷口中流出來的，就足夠讓他在戰後暈倒個一、二回。

嚴重的傷勢，外加上自“第二次中國大返還”以來所積累的疲勞……

就這麼說吧——醫生檢查完青登的狀況後，他當場愣住，下幾近掉到地上，直接口而出：“仁王大人！你的都這樣了，為何還能保持清醒？快！快躺著！別坐著了！”

在做完基礎的治療後，醫生特地囑咐青登：一定要在病床上靜養！不可隨意下床走！很明顯，他無視了醫囑，默默地讓出床位，將床位留給其他有需要的人。

做出相同舉的人，還有千葉重太郎與千葉道三郎。

他們倆的傷勢也很重，上包著的麻布並不比青登。

就跟青登一樣，給他們治傷的醫生前腳剛走，後腳他們就下了床，騰出尚未睡暖的床位。

相較而言，千葉多門四郎所的傷就輕得多了，僅僅只是額角被刺刀到，包一塊麻布就完事了。

千葉定吉的傷更輕……準確來說，他兒就沒有傷！細觀他在戰鬥中的種種表現，論貢獻、論辛勞，無一可置喙之。

何的敵人多，他就揮刀殺向何；何需要支援，他就義無反顧地支援何。

在千葉榮次郎等人前去支援赤坂門後，他就橡釘子一樣，牢牢釘死在小日向門，以一己之力填補了千葉榮次郎等人的戰力空缺，屢次打退敵軍的進攻。

戰鬥結束後，人們忙不迭地檢查千葉定吉的，卻發現他除了裳微髒之外，一切如初，未半點傷，全須全尾地打滿全場！事實證明，你大爺依舊是你大爺。

縱使兩鬢已霜，北辰一刀流的流祖也不減風采。

因為傷勢較輕，所以從昨夜起，千葉定吉和千葉多門四郎就一直在診所打下手。

趁著現在正值休息時間，他們與青登等人一起等候在這病房外。

這一會兒，脾氣急躁的千葉重太郎抱臂在前，右抖個不停，口中不住地嘟囔：

“嘖……還沒好嗎……”

才剛安靜一會兒，他就站立不住了，先是原地繞圈圈，然後步履匆匆地走向遠方，接著又步履匆匆地走回來……

假使是在尋常時候，千葉定吉早就不耐煩地吼他幾句，讓他安分一點兒。

可在當前這個心忐忑的節骨眼裡，千葉定吉也沒那個閒心去管千葉重太郎。

青登也好，千葉家的諸位劍豪也罷，刻下無不覺度秒如年。

終於……在經過漫長的等待後，他們面前的病房終於有了靜。

年紀很輕的一男一推開門扉，不不慢地從房走出。

這倆人正是青登的老人——仁醫館的北方仁與立花咲。

看見這對男出來了，青登等人頓時來了神，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上去：未等他們開口，北方仁就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榮次郎先生活過來了。”

他頓了一頓，隨後換上半開玩笑的口吻：“他的命可真大啊，換做其他人，了這麼重的傷，早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的這句慨，並未換來青登等人的附和——因為在聽完他的前半句話後，他們就顧不上其他了，急不可耐地閃向前，哄哄地擁房。

他們剛一邁過門檻，刺鼻的腥味就立即支配他們的鼻子。

並不寬敞的病房，只擺了一張病床。

上包著厚厚的麻布，跟個木乃伊一樣的千葉榮次郎，就躺在這張病床上。

只見他的臉和蒼白得可怕，沒有一。

乍一看去，跟死了似的。

不過，只要定睛瞧看，就能發現他還有氣息。

雖然幅度很小，但他的膛確實是在微微起伏！

看著“死而復生”的千葉榮次郎，青登等人全都呆了。

他們怔怔地站在千葉榮次郎的病床邊，久久不語，病房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好一會兒後，千葉定吉的呢喃才打破了沉默：“還活著……榮次郎還活著……”

話音未畢，他的雙就激烈抖，再也說不下去。他的這一番呢喃就像是解咒的文，解除了青登等人的“石化”。

突然間，青登一個踉蹌，險些跌坐在地，抬手扶住旁邊的牆壁才勉強穩定住形。

強烈的悲傷會讓人呈麻木狀——強烈的歡喜也有同樣的效果。

當下的青登便是如此。

中聚滿無比強烈的歡欣，卻不知如何表現出來，只能視線發直、表僵地看著病床上的千葉榮次郎。

不誇張的說，哪怕窮盡人世間的一切言語，也無法形容他此時的心。

那個時候……在江戶城本丸找到其“”的那個時候，青登當真以為千葉榮次郎死了。

事實上，青登會有此判斷，並不出奇。

那時的千葉榮次郎半睜著雙目，沒有半點呼吸，口也不再起伏……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他都是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戰鬥結束後，千葉家族的劍豪們強忍著悲痛，找來一輛手推車，準備將千葉榮次郎的“”運回玄武館，擇日下葬。

在前往玄武館的路上，他們偶然撞見北方仁——是時的北方仁已經接幕府的號召，正在趕往收治傷患的臨時診所。

北方仁瞄了一眼千葉榮次郎的“”，挑了下眉：

“咦？他還沒死呢，別急著埋！”

他這一句話，恍若一顆炸彈，炸得千葉定吉等人心神劇。

北方仁言簡意賅地解釋千葉榮次郎的癥狀。

簡單來說，千葉榮次郎於一種名為“假死”的狀態。

顧名思義，他只是看上去死了，其實還沒死。

據北方仁的解釋，這是因為千葉榮次郎了極重的傷，所以才會進這種“似死非死”的特殊狀態。

這說法看似荒誕，實則不然。

遍觀古今東西，“名醫略施手段，就讓死者活過來”的故事一直屢見不鮮。

究其緣故，便是這些“死者”都沒有死，只不過是“假死”罷了。

北方仁仔細檢查千葉榮次郎的全上下，然後做出了鏗鏘有力的判斷：只要有醫高明的醫生予以全力治療，千葉榮次郎就有活過來的希！很幸運，北方仁恰好就是這種醫高明的醫生！

北方仁的這番豪言，震得千葉定吉等人一愣一愣的。

他們不懂什麼是“假死”，也不理解北方仁要用什麼手段來救治千葉榮次郎，但他們聽明白一點：千葉榮次郎有機會活過來！千葉榮次郎在家族中的地位，以及他們對千葉榮次郎的敬，不容許他們在此事上有半點猶豫。

事到如今，只要能讓千葉榮次郎活過來，哪怕最後是空歡喜一場，他們也認了！就這樣，北方仁親自刀治療千葉榮次郎，全力施展自己的醫。

在經過足足兩個時辰的治療後，他總算是將千葉榮次郎拉回人間！這時，千葉定吉後知後覺地轉向後，準備向北方仁道謝。

“北方先生，十分謝您……”

然而，當他轉過頭後，卻發現北方仁已消失不見。

只剩下他的助理立花咲小姐仍站在原地。

立花咲微微一笑：“北方先生已經去救治別的傷患了。”

千葉定吉聞言，立時面愧神：“哎呀，我們實在太失禮了……北方先生對我們有恩，我們卻連一句‘謝謝’都沒說……”

立花咲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必疚。北方先生他懸壺濟世，從不是為了賺大錢，或是讓別人對他頂禮拜。”

“能夠看見你們欣喜狂的模樣，他就已經收穫了最寶貴的報酬。”

說罷，立花咲輕施一禮，而後緩緩退下，去忙別的事了。

現場眾人的心使病房的空氣變得輕快起來。

原本積聚在他們頰間的張、彷徨之，現在盡皆消散，轉化為由衷的笑意、喜意。

從昨天起就一直繃著臉的青登，這時也稍稍放鬆了面部線條。

然而……未等他放鬆多久，一道突如其來的大喊就讓他的神經又繃起來：“橘先生！橘先生！橘先生你在嗎？”

是原田左之助的聲音。

在聽見原田左之助的大喊後，青登的面微變。

他轉過腦袋，看了一眼旁的千葉定吉。

千葉定吉心領神會地揚了揚下。

“橘君，你快去吧。榮次郎由我們來照看便好。”

青登回以歉意的眼神，然後大步流星地躥出病房。

“左之助！我在這裡！”

“啊！橘先生！你在這兒啊！”

原田左之助開人群，忙不迭地奔至青登跟前。

當下，排除重傷未愈的土方歲三與艾，青登邊的諸位將中，就數原田左之助的職介最高。

因此，原田左之助了青登當仁不讓的副，協助青登理戰場後事。

“左之助，怎麼了？”

青登很清楚，若不是發生了什麼很要的事，原田左之助絕不會咋咋呼呼地跑來尋他。

原田左之助嚥了口唾沫，一臉忌憚地掃視四周。

“橘先生，這兒不方便說，我們移步別吧。”

不方便在這兒說……這一句話讓青登蹙起兩眉。

“跟我來。”

他領著原田左之助向診所外走去。

……

……

“……訊息可靠嗎？”

診所外的某無人經過的角落，青登與原田左之助面對面。

在聽完原田左之助的彙報後，他登時擰兩眉，眼眸深冒出怒火。

原田左之助又咽了口唾沫，用力點頭：

“嗯，這是近藤先生傳來的訊息，應該是可靠的。”

近藤先生——即目前正坐鎮京畿的近藤勇。

“……”

青登不說話了，眼神與表變得格外可怕。

原田左之助亦抿，一臉悲憤。

死一般的沉默降臨在二人之間。

任誰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畢竟……原田左之助方才做出了這樣的彙報——

“長州征伐”失敗了！討長軍團沒能消滅長州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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