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沉悶的牛角號聲響了起來，小兵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裴琰，小聲說道：“他們要進食了。”

    “你能辦到嗎？”裴琰盯著他問道。

    小兵猶豫半晌，低聲道：“能是能，可是王爺你真不怕嗎？畢竟這一去……”

    “走吧。”裴琰把剛穿好的盔甲又了下來。

    小兵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眾人，先是一臉茫然，然後臉便慢慢漲紅了，他點點頭，從地上撿起自己的盔甲快速穿上。

    “你們把盔甲都抱上，等下放到車裏，等你們出來就能穿上了。”他埋著頭小聲說道：“王爺，小人不是惡人，就是想來掙幾兩銀子給我娘治病，等白潭城破了，能不能放小人一馬？小人隻想回鄉，好好伺候家中的母親。”

    “你什麽？”裴琰凝視著他，沉聲問道。

    “張勝，勝利的勝。”小兵小聲說完，轉大步往外走去：“你們在這兒等著，小人把馬車趕過來。”

    看著他走遠，侍衛們圍過來，小聲問：“他靠得住嗎？”

    “可能吧。”裴琰抬頭看了看天。

    其實他們看不到天空，四都蒙蒙的，彌漫著灰霧氣，那蒙氣裏不時會有綠幽幽的閃，很快就會消失。氣氛變得格外抑張，就算是裴琰，此時心裏也沒幾分底氣。

    “他來了。”侍衛長開一枝褐的枝葉，看著外麵小聲說道。

    “你別。”裴琰盯著他的手背，手裏的彎刀慢慢展開。

    幾隻鬼蟲正趴在褐的葉片上，它斂著翅膀，似是睡著了。侍衛長慢慢抬眸，也看到了那幾隻鬼蟲。它們比之前見過的鬼蟲更小，翅膀合攏把完全包裹在裏麵，腹部一鼓一鼓的，閃著幽幽綠。

    它們看上去更可怕了！

    “你們出來吧。”外麵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張勝回來了。

    剎那間鬼蟲的翅膀都立了起來，腹部發出了嗡嗡的鳴聲。

    張勝戴著頭盔，本聽不到這麽小的靜，他以為裴琰他們躲回了假山，沒聽到他的召喚聲，索找了進來。

    哢嚓，踩到斷枝的聲音徹底驚醒了鬼蟲，驀地一下，趴在葉子上的鬼蟲都飛了起來。

    裴琰手起手落，先斬掉了三隻鬼蟲，可另外兩隻卻疾速朝著侍衛長的脖子飛去。裴琰的刀現在本來不及了，眼看那兩隻蟲子就要鑽進侍衛長的脖子，就在眾人的心都墜深淵之時，那兩隻蟲子突然猛地轉過，朝著另一個方向瘋狂地飛去。

    眾人錯愕地看過去，隻見人群最後站著一道削瘦的影，他長了枯瘦的手，鬼蟲撲到他的手心裏，不管眨眼功夫就鑽了進去。

    視線慢慢上移，那人的臉在灰蒙蒙的霧氣裏漸漸地變得清晰。

    是魏長淵！

    “帶上我。”他頭了，近乎青灰的臉顯得死氣沉沉。

    “走。”裴琰沒有多言，飛快地解散頭發，往地上胡抓了些枯葉泥土往臉上上糊了一通，利落地鑽進了囚車。

    侍衛們紛紛效仿，但魏長淵卻沒做，他的雙瞳已近是灰白了，簡直比人蠱還嚇人。他沉默地鑽進囚車，盤坐下，不搭理任何人。

    “張勝，你怎麽做到把囚車趕過來的？”裴琰靠著囚車柱子坐著，看著趕車的張勝說道。

    張勝往四周看了看，低了聲音：“人手不夠，都去看管人蠱了，而且就算有人，大家因為害怕，隻要不當值，全都躲在屋裏不出來。這一片是我們這個營負責巡查的地方，方才已經巡查一了，便不會再來。”

    “進去要搜嗎？”侍衛長也挪了過來，小聲問道。

    “有時候會搜，總之我會把你們送進去的。”張勝說著，回頭看向了他們：“你們都是大英雄，若是真的能毀了這些人蠱，那才是天大的好事。我沒用，我沒膽子進去，不過我會在外麵接應你們。這大晚上的，你們看不清路，到時候我會放火給你們指路。”

    “多謝，你自己要藏好。”裴琰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勝不好意思地了脖子，手裏的馬鞭用力揮了揮。

    “駕！”

    馬蹄踩踏著長街，發出急促的靜，踢踢踏踏的聲音在灰蒙蒙的城中回響著，除此之外，卻沒有半點別的聲響。整座城，死氣沉沉。

    齊郡王父子，已經把這座城給祭了。城中百姓隻是人蠱的口糧，是齊家父子通往帝位的白骨階梯。

    “他們既能做出這種東西，一定可以控製他們。不知是如何控製的。”裴琰鎖著眉頭，看著前麵漸漸現出真容的城南大營。

    這座大營修著高聳雲的紅牆，沿著高牆懸著無數大紅的燈籠。在一片灰沉沉之中，紅燈籠活像是高牆淌下的淚，讓人骨悚然。

    “到了。”張勝站了起來，他站在馬車前麵，雙手抖了一下韁繩，聲道：“小人隻能送王爺和各位哥哥到這裏，小人會一直在外麵等著各位哥哥出來。”

    哢嗒，跟在囚籠後麵的幾個侍衛上前來，用力拉開了木籠上的鐵鎖。

    鐵鎖上全是褐的跡，鐵鏈子拖到地上，咣咣地響。那幾個侍衛看了一眼張勝，又看向裴琰，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們就這樣擋在木籠前一不，就在裴琰準備刀的時候，那幾個人竟默契地讓開了路，上前去打開了城南大營那扇巨大的，被染的鐵門。

    “保重。”不知道誰低低地說了一句。

    裴琰回頭看去，卻隻見那些侍衛都背對著他們，沒有一個回頭看。張勝抓著韁繩，似是一般，跪了下去，他一隻手搭在馬上，一隻手拽著韁繩，一直在抖。那黑乎乎的大門裏麵可全是吃人的活妖怪啊，他實在想不通，裴琰這樣一個貴人，怎麽就願意豁出去命呢？這一去，可真是九死一生，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裴琰收回了視線，朝著大營裏邁出了第一步。

    玄鱗衛堅定地跟在他的後，一步、一步、一步，踏進了這座活人之墳。魏長淵走在最後麵，他埋著頭，雙目灰白，一言不發，恍若一個活死人。

    惡臭的腥氣從大營裏傳了出來，風裏還有比野嗚咽還可怕的聲音在回響。一沉沉死氣如毒蛇一般，冰冷地纏住了幾人的。

    突然，裴琰停下了腳步，看向了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