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武

◎不愧是尊貴的妖王大人。（畫已上線）◎

看著那一步步走到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眼角假冥紋、神疑沉的守衛。

方遙手心冒汗, 看著了一眼旁邊的謝聽。

怎麽辦，要不要手？

可是他們甚至連城門都沒進去，一手，勢必就影響了他們的計劃……

謝聽的目同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守衛, 袖口的遮掩下, 妖力無聲無息地在他掌心裏凝聚。

那守衛在方遙面前止步, 剛要說什麽, 此時其他的守衛們忽然齊刷刷地跪拜了下來，整聲齊喊：“恭迎主教大人回城！”

方遙和謝聽雙雙回頭，只見四頭掛滿了金銀佩飾的高大駱駝正緩步朝城門走來，後拉著一輛極為華麗、用各寶石鑲嵌的車廂, 是那車上擋風半明的紗簾, 在日下閃著碎金般的, 看起來價值不菲。

駝車從他二人面前緩緩駛過, 隔著紗簾，他們看不清這位主教大人的相貌, 但能看到他似乎是跟那些教衆一樣，穿著連兜帽的長袍。

從他搭在車窗邊沿的那只手上，能看到他著的長袍并非普通教衆的黑，而是醒目的大紅，袖口出來的半只瘦削冷白的手從指到指甲都長滿了冥紋。

所有的衛兵們頭也不敢擡, 似乎對他既是恭敬，又是畏懼。

趁著那輛駱駝車進城, 守衛尚未反應過來, 他二人趕跟在車後, 功混了城門。

方遙打量著面前這座陌生的城市, 聽說在幽冥教占據這裏之前, 朝瑰城是西北最富庶的中心城市，以販賣紡織、香料、幹貨、寶石等特産揚名，來此易進貨的商人每日絡繹不絕。

然而此時此刻，城中大部分的商鋪都關閉了，街上的行人神木訥，仿佛沒有什麽目的地在街頭游著，如同行走，空氣中更是有一說不出來的腐敗氣息。

“你鼻子那麽靈，有沒有聞到一很難聞的味道？”方遙問旁的人。

謝聽點頭，他剛進城時就聞見了：“是腐臭和死人的味道。”

他二人不遠不近地跟在那駝車後面。主教大人這個稱謂，聽起來就級別極高，如果能和他搭上線，他們的計劃就功一半了。

走著走著，方遙忽然間聽到了啃咬東西的聲音，尋聲扭頭看向街邊巷口，一只瘦骨嶙峋、渾長滿冥紋的野狗，正在低頭啃咬一團不知是什麽的腐。

它上冥紋流轉的速度特別快，似乎正在發作的狀態，就在方遙過來的瞬間，野狗應到什麽似地擡起頭，赤紅的雙目宛如發現獵般盯著，嚨發出進攻前的低吼，犬齒往下滴著涎水和腐的混合。

有新鮮的活在眼前，它瞬間就放棄了邊的這塊腐，後一蹬，猛然便朝方遙躍去，然而它剛一騰空，就仿佛被一道無形的掌擊中拍落，四肢趴地，腦袋抖著快進了泥土裏。

謝聽瞥向那野狗的眼眸中金瞳現，流浪狗被這強大的妖氣得本站不起，更別說再靠近一步。

“嗚……”

野狗不堪威，夾著尾轉跑掉了。

在方遙看過來時，謝聽那種看垃圾的蔑視眼神，瞬間變了彎起無害的狗狗眼，被墨染黑的純黑狐尾輕輕搖晃：“沒事了。”

方遙挑挑眉。

他的變臉速度還真是一級快。

解決了這樁小曲，二人繼續跟著那駝車經過了一空曠的高臺。方遙發現那高臺的旁邊竟有一傳送陣，但正在被七八個守衛環繞把守著，陣紋上堆積了不落葉青苔，看起來已經荒廢很久了。

曾經，朝瑰城周圍也駐紮著不修仙宗門，以城中的傳送陣互通往來，但隨著幽冥教日益壯大，徹底掌控了這座城市後，那些宗門都撤了出去，這傳送陣更是被幽冥教控制，不許任何人進出。

跟著那駝車走過高臺後，來到了一片狀似坊市的區域，偶爾街邊出現了一兩個賣東西的商販。

“新鮮水果，要來兩斤嗎？”

方遙順著看去，攤位裏的水果堆都已經腐爛流水，蒼蠅和蛆蟲爬得到都是。商販出的皮上全是冥紋，顯然已經染得很深了，他一手招攬著他二人，另一只手拿起一個腐爛的沙果，連蛆蟲一起，張便咬了下去。

方遙忍住想吐的惡心，這座城裏的人似乎都因為冥紋變得不太正常。

看著那商販吃著腐爛水果還出一副滿足的瘋癲神，下意識地握了謝聽的手。

他肯定不會變這樣的。

“駝車停了。”

謝聽并沒有看到那個商販，他的目一直追隨著那輛駝車。

面前不遠是一座形似金字塔般的宮殿，駝車已然在金字塔大門停下，主教大人從駝車上下來，只走上臺階，進了宮殿大門，金字塔沉重的石制大門隨之關閉。

方遙和謝聽跟上前，他們甚至都沒能靠近大門，便毫不意外地被臺階下把守的衛兵們攔住了。

“我們想求見主教大人。”方遙鎮定道。

守衛神漠然：“主教大人這兩日要在神殿準備祝祭儀式，不得空閑，吩咐下來不見任何人。”

“……”

早知道，他們剛才是不是應該直接攔車？

方遙抓到守衛話裏的關鍵信息：“祝祭儀式是什麽？”

守衛爬滿冥紋的眼珠微微轉，覺得面前的這兩人有些奇怪，竟然不知道祝祭儀式？

不過他的職責是看守神殿大門，他對這倆人的來歷并不興趣，木然道：“三日後，城中會舉辦祝祭儀式，屆時你們就知道了。”

“……”

眼見問守衛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二人等在大殿前實在惹人注目，只好先行離開。

走在充斥著腐敗氣息的街道，方遙心想，那個祝祭儀式，需要主教如此上心地閉關準備，看來是個很重要的大型儀式。

正好，也想看看這個主教要搞什麽名堂，等到儀式過後，再找機會接近主教。

可是問題來了，距離祝祭儀式還有三日，他們這三天住在哪兒？

賣水果的商販尚且如此瘋癲，更別提這城中有什麽能正常經營的客棧了。

若是出城宿在郊外，再進城又要檢驗一次冥紋，下次難保會像這次這麽順利地混進來。

正這般想著，忽然有一道微弱稚氣的聲音，從旁邊的小巷裏傳來。

“……妖王大人，妖王大人~”

方遙和謝聽雙雙神一凜，在如此偏遠的朝瑰城，還是在謝聽已經喬裝打扮的況下，竟然有人能認出來他的份！

他們環顧了下四周，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兩個摞起來的陳舊釀酒桶，旁邊出來一條灰撲撲的絨尾。似是到他們的眼神，那條尾瞬間收了回去。

一個頂著一對灰狼耳的小男孩從酒桶後探出頭來，六七歲的年紀，臉蛋上髒兮兮地蹭著灰，一雙大眼睛水潤冰，神膽怯。

“是你？！”方遙和謝聽異口同聲道。

他們立刻認了出來，面前這個狼族半妖崽子，就是當初在街頭上傷了阿正和阿圓的那個小乞丐。

雖然他們都沒見過那小乞丐的正臉，但他們看過城主擬出來的畫像，這個狼狼族崽跟畫像上的小孩有八九分相像！

“別、別打我……”狼崽子像是被人揍習慣了，下意識地就手護住腦袋，趕忙為自己辯解，“我當時太了，只想搶一點果子吃，沒想到會傷了大人您的孩子，實在是萬分抱歉，都是我的錯，你們想打就打吧，如果可以的話，下手輕一點，別打我的臉，嗚嗚嗚……”

阿正阿圓已經被染，再打他也無濟于事，更何況，方遙和謝聽也都沒有欺負小孩子的習慣。

“你如何得知我是妖王？”

謝聽蹙眉問，為了不暴份，他做出了極大的犧牲，把平日裏極護的狐耳和尾染了黑，佯裝黑狐妖，結果剛城半天，就被一個小乞丐認出來了，這讓他何以堪。

小狼崽見他們并沒有要毆打自己的意思，才瑟瑟地放下手，擡頭解釋：“大人您跟城主談話時，我就躲在客棧的酒櫃後面，全都聽到了……”

“難怪……”謝聽恍然，他當時用妖力搜遍了全城，唯獨放過了的客棧沒搜，還以為這小乞丐出城了，沒想到竟躲在眼皮子底下。

“我當時溜進客棧，只想兩瓶酒拿去賣點妖珠，結果沒想到正聽到了大人您和城主的談話。”

“再後來全城都滿了我的通緝令，我無可去，就想著不如來朝瑰城參加祝祭儀式，沒想到又遇見了您，”

狼崽子看著謝聽布滿左手的冥紋，很是愧疚地垂下了狼耳：“害得您也染了冥紋，這實在是我的罪過……”

狼崽子心想，他的一雙兒都染了冥紋，他這冥紋肯定也是不慎被孩子染的，那自己豈不就是間接害妖王得冥紋的兇手。

心裏愧疚難過極了。

“他這冥紋是早就得了，并非你所染。”

方遙瞧這狼崽子跟阿正和阿圓一般大的年紀，當時又是無心之失，便不再計較之前的事了。

發現這狼崽子言語間對妖族更有歸屬，而且言辭清晰，眼神清明，不同于街上那些如同行走的深度染者。

“我們這次是暗中藏份，來朝瑰調查幽冥教的底細，”方遙彎下腰來，溫聲氣地同狼崽子商量，“他是妖王之事，你能不能為我們保守，不要聲張？”

狼崽子連連點頭：“當然當然，我小武，你們如果想找住的話，我知道有地方很安全……”

他頓了頓，仰頭看著他們，與狐耳有些相似的狼耳重新立起來，“你們也願意相信我麽？”

方遙和謝聽對視了一眼，他們現在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

“你們跟我喔。”

狹窄泥濘的小巷裏，小武靈活的影越過小泥潭，一邊快步走在前面給他們領路，一邊同他們介紹著幽冥教的基本況。

“朝瑰城裏平日的信徒數量并不多，大部分信徒都出去散播冥紋去了，不過因為祝祭儀式快開始了，這兩天城裏的信徒又多了起來。”

“哦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像我們這樣冥紋的幽冥信徒，再往上，那些穿黑袍的人做幽冥教衆，教衆之上還有副教頭和教頭，再往上就是最高級別的紅主教了。”

“紅主教是最厲害的，過兩天的祝祭儀式就是由他主持。”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幽冥教有些了解的人，方遙忍不住問：“你知道祝祭儀式是什麽嗎？”

小武頓下腳步，撓了撓頭：“那個儀式很玄奧，我也無法形容，不過儀式結束前，紅教主會廣撒聖河之水，那可是好東西，平時像我們這樣的信徒本接不到，只要淋到一點點，冥紋就會抑一段時間不會發作，還會稍稍延長些壽命。”

方遙眼睛一亮，這個聖河之水的效用，聽起來跟阿圓的很像，這應該就是幽冥教衆不外傳的制冥紋的辦法。

“而且你們要是想見紅主教，祝祭儀式就是最好的機會，平時紅主教可不會拋頭面。”小武如是說道。

他帶著方遙二人左拐右拐，終于來到一片的住宅區域，周圍很安靜，似乎并無人居住的樣子。

小武抓著院牆的磚石，三兩下就翻了過去，跳到院門後擡起了門閂，問方遙二人：“這院子你們喜歡嗎？不喜歡，還有別的幾家可以隨便挑。”

對方遙他們來說，只要有個能暫時下榻歇腳的地方就可以了，哪裏還挑喜不喜歡。

而且這院落除了久未打理，有些落葉灰塵之外，其他的家一應俱全，甚至比客棧還好些。

“小武，你怎麽對這裏這麽悉？”方遙不問道。

“因為我本來就是朝瑰城的原住民，我爹爹是朝瑰城的城民，我娘親是狼妖，我的家就在隔壁院子，後來幽冥教占據了朝瑰後，我才跟著娘親流浪到了妖族地界。”

小武一邊說著，一邊勤快地用後的狼尾當掃帚掃地，幫他們快速地把落葉掃聚了一堆。

“你們放心，這戶院子也是無人住的，他們和我們一起出的城，在路上就已經……”

方遙默默看著狼崽子用尾掃地的作，心想妖族不都是很惜尾的麽，阿圓連尾上結了個球都會不開心。這個小狼崽子上的衫都是破的，腳上穿的草鞋也磨出了腳指頭，想來是在外面流浪了很久。

看著有些心疼，對小武施了一個淨塵。

小武只覺得有一溫和清涼的力量包裹了他，轉眼間，他上滿是髒污油漬的煥然一新，雖然上面的破還在，但是布料幹淨得就像新買的一樣，他頭頂上和後已經髒到打綹的狼耳和狼尾，出了原本的灰藍澤。

“好神奇，這就是法嗎？”

小武欣喜地瞪圓了雙眼，他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連汗臭味都沒有了。然而皮一幹淨，手上那黑黢黢的冥紋就更顯眼了。

他下意識地了手背的冥紋，沮喪地想，要是這些冥紋像灰一樣能掉就好了……

“阿遙，我也要。”

謝聽微微側，朝方遙出尾，要參加那個什麽儀式，還得等上三日，他無法忍三天這墨味的尾。

方遙看了他一眼，明明他也會淨塵，難道施得就會更幹淨一些嗎？

不過是隨手的事，只好又給謝聽施了一道淨塵。

靈氣拂過，墨跡蒸發，謝聽頭頂的狐耳和絨尾潔白似雪，尤其是狐尾像一卷量極厚的雪團，一看就沒有的困擾，在日下還布靈布靈地泛著。

黑的狐耳狐尾，放在他上有些邪，或許更符合幽冥信徒的審，但純白的狐尾和狐耳，更有種聖潔高貴之，一看就是出自妖族的豪門戶。

小武都看直了眼，驚嘆道：“這皮也太漂亮了，不愧是尊貴的妖王！”

“妖王大人，你們這次來，是要推翻消滅幽冥教的嗎？”小武接著揚起小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妖族的種族信念很強，而且人類和妖族生下的半妖，往往會把自己歸妖族，而非人類。

妖族崇尚武力服人，歷任妖王都是用拳頭打出來的王權，他們其中或許有才能昏庸的，但沒有一個是不能打的。所以妖王的名頭，哪怕在這萬裏之外的朝瑰城，也依然管用響亮。

“……”

方遙和謝聽看向小武天真期頤的眼神，誰都不好意思開口說。

其實他這個妖王都難逃冥紋的折磨，每每發作時，疼得死去活來。

“……嗯，幽冥教害人不淺，早該被推翻了。”

謝聽面對滿心崇拜他的妖族崽，怎麽可能說自己不行，先把狠話放出來，後面的事就……後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