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儀式

◎不虎，焉得虎子？◎

謝聽沒有真忘記答應小武的話, 他當時一時沖，答應了那孩子搞垮幽冥教，拯救朝瑰城。

他們今日遠遠地見到了那位主教，雖然尚不清楚他的實力, 但雙方都激活冥紋力量的況下, 再加上方遙, 殺那主教應當不是問題。

可是要推翻幽冥教, 可不僅僅是暗殺一個主教就能解決的，沒了一任主教，他們還可以繼續推選出下一任主教，治標不治本。

而萬一暗殺失敗, 他們要面對的是整個城池的敵人, 還全是能借用冥紋力量戰力加倍的人。

謝聽了眉心, 如果是他自己孤深, 他什麽都不用顧忌，可是方遙在邊, 他很擔心的安危。

可他又覺得自己應該相信。

方遙從來不是需要別人保護的花朵，是可以獨自迎當寒風冰霜的雪梅。

如果沒有在邊陪伴他，他可能現在還在王城裏等死，也不會來到朝瑰尋求解法。

更何況，方遙是為了阿正和他上的冥紋, 願以犯險來到朝瑰，既然是想做的事, 他便刀山火海地陪去, 他沒有任何理由退。

想明白這點, 謝聽眉眼溫定道：“我記得。”

“不過既然目標變了, 我們的計劃是不是也要更改一下？”

這下問倒方遙了, 因為心疼小武的遭遇，一時激憤，只是有強烈的念頭想弄死幽冥教，哪裏有什麽詳細的計劃。

微紅著臉地低下頭，悻悻地把手從他纏繞腰間的尾中拿出來，給篝火添了一把柴：“沒有計劃……”

暖調的火，映著低斂沉靜的眉眼。

“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

……

祝祭儀式開始的那天，朝瑰城的天格外沉，在這片廣袤的沙漠戈壁竟然有些要下雨的跡象。

小武領著方遙和謝聽走在小巷裏穿近道。

想著他們是第一次參加祝祭儀式，小武作為過來人，不免叮嚀他們：“祝祭儀式上千萬不要高聲說話，擾秩序，儀式不結束，不能擅自離開，否則主教會生氣的。”

“大家怎麽做，你們就跟著做好了。”

果然如他所說，街上游的幽冥信徒比前幾日多了數倍。他們其中有凡人，有妖類，甚至還有腰間別劍的修士，大部分染程度都很深，眼神空呆滯，但是臉上多都帶著些虔誠之。

所有人都在齊齊地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方遙二人跟著小武從小巷裏出來，也混了這些人當中。

昨日小武給他們尋來了一種特殊的染料，不似墨有味道，而且遇雨水不掉，方遙用這染料在手臂上畫了一圈冥紋，給謝聽的狐耳和狐尾重新染黑。

跟著人流前進，他們來到曾經跟著駝車經過的高臺，這裏便是舉辦祝祭儀式的場地。

高臺上的四個角都有衛兵在把守維持著秩序，臺上提前擺好了立式火炬，火盆，祭祀桌等儀式要用的品。

高臺前已經聚集等待了不幽冥信徒，小武很擅長見針，如同游魚般在人堆裏穿行，很快帶他們到了前排。

“什麽！”

一位被他三人加塞的信徒很是不滿，盯著他們的背影面容扭曲，雙眸有變紅的跡象，但顧忌到儀式快開始了，生生地把火氣了下來。

謝聽地牽著方遙的手，不讓離開邊半尺，方遙也是第一次被這麽多幽冥信徒包圍，心下難免忐忑。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將舉行的儀式上，各個長脖子盯著高臺，并無人注意到這個混人堆的假信徒。

前來觀看儀式的信徒越聚越多，方遙回頭了一眼，黑地裏三層外三層，幾乎看不到盡頭。

這要是打起來，這些信徒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了。

高臺上的角落擺放著一臺青銅鍍金的日晷，今日是天，日晷上并沒有日影顯現，但幽冥教似乎有另外的方式來計算時間。

等到特定的時刻，那位神的紅主教在千呼萬喚中，緩步登上了高臺。

“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萬安！”

“主教大人請我虔誠一拜！”

臺下的信徒們頓時如同瘋魔了一般，高舉雙臂，一副恨不得把生命獻給主教的狂熱模樣。

紅主教的長相很普通，型瘦削孱弱，有種病態的白，配上那遍的黑紋，猛一看有些像一個長滿了斑的僵。

隨著他懶洋洋地做出了一個安的手勢，所有人瞬間雀無聲。

方遙心道，這紅主教的威在這些信徒中竟這般高，換作宗門，哪怕是一宗之主，只怕都沒有這般的威信。

紅主教的嗓音沙啞沉緩，帶著掌權者的風範：“諸位信徒不遠萬裏齊聚朝瑰，幽冥之主到了大家的虔誠奉教之心，所以今日的聖河之水加倍！”

隨著他話音落下，在場衆人的眼神更加熾熱狂喜。

紅主教輕擡了擡袖，四周的火盆同時間燃起了熊熊烈火，祝祭儀式正式開始了。

只見他拿起祭祀桌上的一把鑲嵌滿寶石的羊角匕首，對著布滿冥紋的掌心一劃，黑紅湧出，他攥拳頭，試圖讓流出更多。

他仰頭看天，裏一邊念叨著語調奇特的咒語，一邊以那只流的手做筆，背靠著信徒，在空氣中左右揮舞著，而那些珠竟然憑空凝滯在了空中，留下道道醒目的痕，組了一個個奇怪的符文。

這些符文對唯一的正常人方遙來說，并沒有任何的影響，甚至覺得這主教畫符的作像是在抹牆灰，有些稽，放在人界俗稱就是跳大神。

然而此時此刻，在場并無一人因為主教的作發笑，整個上萬人的廣場上，安靜得可怕。

方遙看了看周圍的衆人，眼神無一不是直勾勾地盯著那符文，仿佛通過那符文進了另一個世界，臉上滿是癡迷和崇拜之。

覺到一直牽著的手逐漸松開，方遙偏頭看向旁的謝聽，只見他目不轉睛，瞳孔放大，似乎也被那符文吸引。

心下一驚，連忙了他的胳膊，後者依舊毫無反應。

“……謝聽，謝聽！”

仿佛漩渦般逐漸拉遠的意識，終于被一聲聲悉的聲音給拽了回來。

謝聽搖搖頭，抖了抖狐耳，神恢複如常。

“你剛才怎麽了？”方遙眼含擔憂。

“這個符文有些詭異，讓我忍不住想盯著看……”

謝聽心下悚然，這個儀式的蠱力竟然這般強，在他的意識被符文牽引的期間，甚至有些對幽冥教的崇拜萌生心頭，幸而及時被方遙喚醒了過來。

再看看周圍其他的人，無一不是滿臉沉浸崇敬，包括站在他們面前的小武也是一臉癡相，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小武！醒醒！”

方遙低聲又把小武喚醒，後者了眼睛，仿佛做了一場夢。

他先前和娘親參加祝祭儀式也是這樣，不知道怎麽就陷了一種很奧妙忘我的狀態，之前是娘親把他喚醒，這次是方遙。

“別再看那符文，就只看那主教的後腦勺，實在不行掐掐手指，咬咬舌頭……”

方遙低聲教給他們轉移注意力的方法，所有人都在癡癡地盯著高臺，如果他們低頭不看，實在太打眼。

看見謝聽和小武按照說得辦法，之後向高臺的眼神一直保持著清明，方遙心裏這才松了口氣，也裝作被符文蠱的模樣，專注凝高臺。

等紅主教寫完最後一個符文，回看向臺下，滿意地看到衆人將其奉若神明的癡態，朝一旁候著的教衆揮了揮手。

黑袍教衆隨即端來托盤，上面擺放著一排高腳銀杯，銀杯裏似乎裝著某種，想必就是那所謂的聖河之水了。

紅主教手拿過一個銀杯，手指沾水，如同恩賜般，朝臺下揮灑下去。臺下的信徒們紛紛高舉起了雙手，如同沐浴聖般著這聖水的潑灑。

此時天空中忽然飄起了小雨，與那潑灑下來的聖河之水混在一起，落在衆人上，分不清是到底是聖水還是雨水。

就算方遙和謝聽站著沒，上多也被淋到了一些。

“有什麽覺？”方遙問謝聽。

謝聽著微妙的變化，遲疑道：“冥紋的躁確實被制了一點。但是壽數有沒有增長，覺不出來……”

小武聽到他們的談話，轉過頭道：“壽命也是有增長的，淋一次聖水能長半年的壽命，像紅主教，他們可以比普通教衆多活十五年呢。”

“……”

方遙一時凝噎，怎麽在小武眼中，多活十五年好似是什麽榮幸恩賜一般。

隨著最後一杯聖水潑灑幹淨，這場聲勢浩大的祝祭儀式終于宣告結束。經歷了儀式後，衆多信徒麻木的臉上比來時多了一狂熱，對幽冥神教更加信奉虔誠，他們對朝瑰城并不留，如游魂般來，又馬不停蹄地如游魂般朝城外散去。

數日之後，他們就會出現在大陸的各個地方，以傳教之名散播冥紋，攻擊染無辜之人。

信徒們都陸續散去，小武知道他們要找紅主教，低聲對他們道：“我先回去等你們……”

隨著信徒們散去，高臺上的紅主教此時也準備下臺離開，方遙趁此直接開口喊道：“主教大人！”

紅主教腳步不停，本就沒有理睬的意思。

“主教大人，我們乃妖王親信，有事想與主教相商！”謝聽跟著喊道，迅速地把來意說明清楚。

紅主教聞聲腳步一頓，臉上浮現出詫異且饒有興味的神，他重新登上高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二人。

如此相近的距離，方遙才發現這位主教大人的眼球沒有眼白，眼球中全都是漆黑的冥紋。

謝聽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了紅主教。對方沒有接，邊的守衛接過玉牌，親手呈至主教的面前。

紅主教借著守衛的手看了看，點頭：“的確是妖王令牌。”

視線繼而落在他二人上，言簡意賅道：“說罷。”

演戲對于謝聽來說手到擒來，他立馬換上一副虔誠恭順的語氣，躬道：“我們夫妻二人雖是妖王手下，但對主教大人仰慕已久，更是對我教忠心耿耿，一心想為我教做些什麽。聽聞大人想在妖界發展勢力，而線人龐提已死，想著大人一定缺人手來頂替龐提之位，于是鬥膽向大人自薦。”

“龐提死了？”

紅主教知道龐提此人，而且龐提在幽冥教的教頭之位還是他給提拔上來的。龐提在妖軍的職不低，私下裏給他們了不妖界的消息，對于幽冥教的散播很有利。

難怪最近幾日都沒了妖界那邊的消息，紅主教本來還想好好栽培龐提，多賜他幾杯聖水，沒想到這鵜鶘妖說死就死了。

“真是無用……”

紅主教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他二人上，微微揚眉，“你們倆是想取代龐提的教頭之位？”

謝聽小啄米般連連點頭：“不知主教大人能否給我夫妻二人一個機會，我們是真心想為我教效力盡忠。”

主教的眼神審度著謝聽，他後討好搖晃的純黑狐尾很是醒目，同樣是狐族，他說是妖王親信，還尚有幾分可信度。

他的目繼而掃過方遙的狐貍面，又落在手臂上試圖遮掩但仍出一截的“冥紋”上，雙眸微瞇，冷笑起來：“如果你真是我教忠誠的信徒，為何你的夫人還沒有被你染？”

“還畫了副假冥紋在手臂上，可真是……”紅主教似乎第一次遇到畫假冥紋，還膽大包天到在他面前表忠心的信徒，一時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眼中的冥紋運轉，厲道：“異想天開！”

他手從腰間拔出方才儀式上割了手掌的羊角匕首，直接扔下了臺，就掉在方遙的腳邊。

“我們幽冥教不和外人談合作，要想自薦，就得先拿出點誠意出來。”他鷙的眼神盯著方遙。

方遙低頭看了眼腳邊那把還沾鮮的羊角匕刃，旋即彎腰撿起。

心裏已經設想過，這假冥紋騙騙普通信徒還行，遇上紅主教多半會被識破。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斷然沒有回頭的道理。

不虎，焉得虎子？

“阿遙——”

謝聽瞳孔，話音未落，手起刀落，直接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背上劃了一刀。

那刀刃上還沾著那紅主教的，再劃破皮，與被染者攻擊無異，頃刻間，就已經有細小的烏黑冥紋在洇的傷口，如螞蟻出窩般攀爬顯現了出來。

被鋒利的刀刃劃過的皮上傳來清晰的刺痛，方遙面不改，擡起清冷的眼眸看向紅主教。

“主教大人，這誠意可足夠？”

同時托起那滴的羊角匕首，低頭雙手奉還。

謝聽的舌尖抵著後槽牙，面上不顯，負在後在那只手已經到骨節作響，恨不得現在就化出原形來，將這紅主教一口咬死。

可是方遙已經割臂自傷，他們現在還沒查出個什麽眉目，若果他沖行事，開打起來很可能便前功盡棄了，謝聽只得強忍下緒，配合著把戲演下去。

“……我夫人其實是想讓主教大人親手打上冥紋，所以遲遲未被我染，差點惹得主教大人誤會。如今，主教大人可否能信得過我們了？”謝聽強笑道。

“看來你們的確很有誠意……”

目睹方遙毫不猶豫打上冥紋的舉，紅主教很滿意，接過匕首，回腰間的刀鞘中果斷轉道，“你們隨我來。”

紅主教走在前方，領著他們一路來到那座高大的金字塔神殿，先前他們被守衛們擋在了臺階下，如今跟在紅主教後，守衛們視若無睹，讓他們暢行無阻地上到了臺階之上。

方遙跟在主教後，眼觀鼻、鼻觀心地邁上一層層砂巖階梯，心下有些激，這一刀不算白挨，否則他們本都沒有機會接近這座神殿。

直覺告訴這座神殿一定藏著什麽。

直到走到神殿大門前，紅主教停住腳步，轉道：“你們在門口候著。”

或許是對他們還有所防備，或許是這神殿不允許外人進，盡管夫妻倆心裏蠢蠢，面上只好做出一副乖順聽話的信徒模樣，點頭老實地侯在一旁。

大門旁邊有一塊刻有紋路的石板，紅主教將手放在石板上，神殿大門應聲而開，主教走了進去，大門又隨之關閉。

在神殿大門開合的瞬間，方遙極快地擡頭朝裏張，神殿裏鋪著奢華的羊絨地毯，另有些綠植盆栽、金銀、木櫃等裝飾品，看起來是這紅主教日常起居之所。

在大殿的左右兩側分別有往上和往下延的兩道階梯，不知通向哪裏。

謝聽已然有些耐不住了，心裏閃過“等主教出來時將他打暈，直接闖大殿”的念頭，朝方遙使了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