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落定
◎清晨從絨堆裏醒來/拒絕異地◎
大殿裏一時充斥著守拙愧極的痛哭聲。
阿正靠著爹爹的, 默默旁觀到現在,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丹霞宗那群人要用妹妹的煉藥,二師叔怎麽能把阿圓給他們呢?
爹爹疼那樣,還不舍得喝妹妹的。
妹妹心, 原諒了二師叔, 可是他心裏不舒服, 他不想再理二師叔了。
他徑直跑上前, 把手忙腳給守拙淚的妹妹領了回來,拿出幹淨帕子給妹妹手。阿圓很無奈,已經盡力了,二師叔實在是太能哭了。
良久, 虞丘盯著座下痛哭涕零的二徒弟, 長嘆一口氣, 問他:“你可知我當初收你為徒時, 為何給你起這個名字?”
“拙,并不是笨拙, 而是樸拙。”
虞丘猶記得收守拙為徒的場景,那日他亦是同長老們在執事堂,通過留影石觀察這批新收的小弟子。
一群孩子從飛行葫蘆上你推我地快步下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傳說中的仙門長什麽模樣。有個小弟子不慎在人群中跌倒,所有的弟子們都從他邊過, 只有守拙將他攙扶了起來。
前日才下過微雨,泥地, 守拙剛扶起那小弟子, 還沒走兩步, 自己腳下一也摔了個狗啃泥。
虞丘這場面被逗笑了, 他覺得這孩子心好, 靈也不錯,所以才收下了他。
給他起名守拙,是希他一直能守住這份樸拙之心。
“可是如今,你連你自己的名字都做不到了……”
虞丘雖然未提失二字,可是話裏字字都出對這二徒弟的失,他揮袖啞聲道,“你自行去瞭雲峰罷。”
“是。”
守拙悔恨不已,咬牙重重朝師父磕了一個頭。
……
此事的最終結果就是守拙被罰去瞭雲峰苦修,不得外出,不得探視。
瞭雲峰是犯錯弟子專門的思過之地,但靈霄宗建宗以來,真正被罰去那裏的弟子很。
瞭雲峰是一座荒蕪的懸崖峭壁,上面風寒料峭,只有兩間風的茅草屋。
藍鈴草守拙沒有拿,這藥草要煉制丹丸服用才有效,守拙不會煉丹,蘇明畫亦不會為他煉,且去到瞭雲峰那樣徹底與外界斷絕的地方,經脈補與不補,都并無區別了。
方遙上還有很多藍鈴草,給同樣經脈損的衍月宗主拿了些。
衍月宗主見到這草藥頓時激到老淚縱橫,自打他經脈破損後,他集宗門之力一直在尋找這草藥,卻從未發現它的蹤跡。
他抖著手,不敢接:“這謝禮是否太貴重了?”
“宗主,你知我宗門有難,不惜帶弟子趕赴千裏支援,這份意貴重無價,這草藥與之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方遙的話,衍月宗主心頭一暖,這就是善有善報?
他帶弟子前來,一是看不過那三宗仗勢欺人的行徑,二是想著虞宗主在宗門大比上對他宗格外照顧,從來不似其他宗主,看他宗門式微沒落,就對他冷眼相待。
他做夢都沒想到還有這等福報。
有了這草藥為他補上經脈,再加上靈霄宗的扶持,想必要不了多久,衍月宗就會重回大宗門的行列。
衍月宗主見眉眼有些沉郁,收下草藥的同時,勸道:“你放心,饒是丹霞三宗背後有仙盟,他們的無恥行徑也難堵悠悠之口,要不了幾日,此事在各宗之間傳揚開,那三宗必然聲名敗裂,名門正派都會為他們所不齒。”
方遙點點頭,衍月宗主殊不知比起那仗勢欺人的丹霞宗,二師弟的行徑更讓心寒。
而金宗那邊,虞丘與袁鶴更相,自有他去還人,方遙便沒再去拜會,見天已黑,同謝聽和崽崽們回了自己的院落。
夜,折騰了一整日、命途多舛的一家四口,終于得以躺在床上歇息。
方遙讓謝聽趴在床上,褪去半邊袖子,檢查了他肩後的傷。
他破掉那陣法法時用了不妖力,還好傷口沒有崩開,把紗布解開,又給他上了新的藥和紗布。
“爹爹,疼嗎?”
倆崽崽圍坐在爹爹的邊,看著娘親揭開紗布,爹爹的肩頭有好長一條沒有愈合的傷痕,睜大的眼睛裏眸閃,滿臉的心疼。
“不疼。”
“真的不疼嗎,看起來就好疼……”
阿圓小聲地用氣音道,生怕自己說話太大聲,影響了娘親上藥,讓爹爹更疼了。
他們這次出去找冥紋的解藥,肯定遇到了不的危險。
“真的不疼。”謝聽語調輕松,後的狐尾輕晃。
他的妖王份不用藏了,冥紋的事也解決了,阿遙和倆崽崽都安然地在他邊,此時此刻可以說是他最放松的時候了。
方遙給他換完藥,想著這些藥還得時常用,便沒有收回儲袋,起一瓶瓶地擺在了櫃子上。
擺藥瓶的作有些慢,擺上一個還要瓶上的花紋轉過來對著自己,謝聽把裏穿好,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作:“阿遙,你是不是還在想你師弟的事?”
方遙擡手自己的臉,難道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嗎,他怎麽總是一下子能看出自己在想什麽。
師父把守拙罰去瞭雲峰,心裏并沒有抓出鬼的痛快,反而心裏很不是滋味。
守拙是帶著長大的師弟,也就比阿正阿圓大兩歲的年紀,便開始跟在屁後,管“大師姐”了。他們四個師姐弟共同修煉,從練氣一路走到金丹,不知走過多歲月春秋,相和睦,從未紅過臉、吵過架。
方遙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但已然把他們三人當了自己親生的弟弟妹妹。
所以在從湯康口中聽到守拙的名字時,才會如此錯愕,如此心痛。寧可相信此事是湯康一人所為,也不願相信有二師弟參與其中。
方遙走過來,坐在謝聽旁邊,悶悶地低聲道:“二師弟他走岔一步,師父罰他瞭雲峰餘生思過,永不得出……我并非想為他跟師父求,只是想到過去種種,想到今日守拙在執事堂懊悔痛哭,心裏很難過。”
既然他都看出來了,方遙便都說了出來,想聽聽他的看法。
謝聽眉眼輕斂,溫聲問:“今日之事,換做經脈損的是你,你會拿別人的孩子去換藥嗎?”
方遙微愣,定然做不出這種事。
“所以他既然踏出這步,便要為他的選擇承後果,如今他可以為了修補經脈帶走阿圓,明日便可為別的東西,背叛整個宗門。”
守拙是師弟,是虞丘的親傳徒弟,對于懲之事,謝聽不好置喙太多,但這事若發生在妖界,他必殺之。
方遙表面清冷,和誰都不太容易親近,但謝聽知道心,一旦走進了心裏,被認定是自己人,就很容易被左右。
自己當初不也是正利用了這一點,賭方遙一定不會撇下他們不認,所以帶著崽崽們來了個先斬後奏?
“你難過是因為他已經不是當初你認識的那個師弟了,人心就是會變的,”謝聽瞇了瞇眼,“但狐族就不會。”
“……”
怎麽還誇上自己了?
不過方遙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是自己從未經歷過被信任之人背叛之事,有些優寡斷了。
此事已然落定,方遙搖搖頭,讓自己不再去想。
“爹爹,娘親,你們在說什麽?”
倆崽崽見他們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忍不住湊過來,在爹娘面前刷刷存在。
“可是想聽話本子了?”方遙彎眉問。
倆崽崽雙雙點頭,阿正說:“我想聽你們在西北的事。”
他們都沒去過西北,沙漠戈壁那種地方聽起來就很神,爹爹和娘親的冒險的故事,一定比話本子還彩。
這次去西北,有一小半的時間都花在了趕路上,中間又得略去殺紅主教和與幹打架這種兒不宜的節,加上方遙本來也不會誇大和渲染,哪怕有些驚險的橋段,都被講的如日常般平淡。
“烤沙果聽起來很好吃,朱果是不是也能拿來烤?”
“嗚嗚爹爹,我又想吃妖界的朱果啦。”
果然,聽完講完故事,倆崽崽們注意力全歪了。
“……”
大晚上的,他上哪兒給他們弄朱果吃?
“聽完故事就該睡覺了,”謝聽手把倆崽崽塞進被子:“……夢裏什麽都有。”
阿遙和他剛解決完幽冥教之事,還沒來及休息,就得知阿圓玉蝶碎裂,一路瘋狂趕路,弄死了湯康後,回來跟三宗打架,又開會捉鬼。
好不容易到床榻,睡前還要給他們講故事,已是很乏累。
謝聽把阿圓塞在了方遙的右手邊,把阿正塞在了自己的左邊,自己占據了中間的絕佳位置,自然而然地摟著方遙睡。倆崽崽好不容易能跟爹爹娘親一起睡覺,也不挑剔位置了,乖乖地蓋好被子。
終于能睡一次好覺了。
方遙幾乎剛上枕頭,就有了些困意。
這些日子,已經習慣謝聽睡在邊,他上的氣息毫無侵略,溫和清爽,有種日曬過青草的氣息。
謝聽也盡職盡責地當人形抱枕,只摟著的腰,把人圈在懷裏,從不越雷池半步。
累極的一家四口相互依偎著睡去。
清晨,曉霧蒙蒙,初見曙。
撣子掃過臉的悉把方遙喚醒。
迷迷糊糊地從絨堆裏醒來,手輕輕抓住臉上的絨,隨手把阿圓晃的狐尾塞進了被子裏,正準備閉眼時,又覺得口有些。
再一看,明明睡在謝聽那側的阿正不知什麽時候滾來了的邊,狐尾就搭在了的前,把阿正的尾也順便塞進被褥,隨即閉上眼,準備繼續睡。
剛有些回籠覺的困意泛上來,一陣頗有節奏的細微靜傳來,方遙疑地再次睜眼,怎麽還有呼嚕聲?
方遙偏頭看看側睡安穩平和的男人,明顯不是謝聽。
循聲找了找,發現是阿圓的睡姿太過放松,被子被踢掉,屁朝天,反倒把腦袋塞進被子裏,有些被悶著了。
想坐起來幫阿圓調整一下睡姿,結果發現自己完全不了,的腰部以下被一條更大的狐尾層層纏繞到腳踝。
難怪這麽熱?仿佛穿了條。
被父子三人的狐尾來回攪擾的方遙徹底清醒。
昨日宗裏出了那麽大的事,衆多弟子傷,宗裏暫時停課了。崽崽們不用去上學,導致睡到現在還沒有醒的意思,謝聽也是難得放松,同樣睡得很。
方遙正在起床和躺著之間猶豫時,忽然聽到院子外有人在敲門。
推了推還在睡的謝聽,後者在睡夢中似乎是以為要推開自己,眉頭一皺,狐尾反而纏得更了,頭低下來,往脖頸裏埋,呼著溫熱氣息的薄過的頸間。
“……”
方遙從脖頸一直麻到腳後跟,微閉了下眼,定了定神,在他耳邊低聲道:“有人敲門,放我下來。”
男人聽進了的話,這才緩緩睜開桃花眼,眼神聚焦後,恍然地松開了狐尾,方遙趕推開他下榻,找了個外衫穿好,走到院門口,推開一看,發現是崔長老。
崔長老簡單說了些來意,說是百宗大比後,原先的那院子已經重新收拾好騰出來了,如果需要的話,可以讓他們搬回去。
“不搬。”
謝聽此時從方遙的後走來,眉眼不豫,他們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團圓,第二天就讓搬院子,這人是存的什麽心思?
崔長老自知被誤會了,連忙解釋:“我想著這座小院住一家四口,可能有些擁,宗裏還有更大的院落,你們若嫌小,可以搬去寬敞些的院落。”
方遙想到當初辦宗門大比,崔長老說要開源節流讓騰院子,當時是怎麽說得來著?
“你那院子住一家四口綽綽有餘。”
眼下剛回來住第一天,崔長老就張羅著給他們置換大院子了,果然是妖王的份好辦事啊。
方遙想到清晨被三條狐尾在上的畫面,這張小床睡一人很富餘,睡一家四口似乎確實有些局促了。
看向謝聽,後者眉眼認真:“我覺得這裏很好,一點也不。”
“……”方遙轉而對崔長老說,“那就不換了罷。”
其實也在自己那個小院住習慣了,懶得再搬。
“好好,遙兒你跟妖王大人繼續睡,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崔長老看了看沒來得及穿外袍的謝聽,墨發淩,眉眼間帶著剛醒的惺忪和有些被打擾的不快,老臉微紅,連忙請辭。
?
不是,他臉紅什麽?
昨天太累了,起得晚還不行嗎。
崔長老走後,方遙問他:“你還睡嗎?”
謝聽看了看已經穿戴好的外衫,知道肯定不會再睡回籠覺了,便道:“不睡了……”
方遙點頭,心裏想著一會兒是去看看師父,還是去趟懸壺殿幫忙照看傷弟子們,忙慣了,總是閑不下來。
正要關上院門,忽然又聽到一道悉的嗓音:“尊主!尊主夫人!”
盧硯這回沒有鬼鬼祟祟的打,而是明正大地用人形進來了,穿著赭長衫,帶著琉璃鏡,頗有些人模人樣。
“你怎麽來了?”謝聽和方遙都有些意外。
盧硯今早趕來靈霄宗山下,三宗昨日攻打靈霄宗,被靈霄宗大弟子和妖王聯手退敵的事兒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他得知尊主已經掉馬,直接托外門弟子給虞丘送去了一封拜帖,說是妖王屬下,有事拜見妖王大人。帖子剛送出去,他就被放行了。
盧硯走在宗裏,看著那時不時劃過空中的劍影,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虛,後來上剛才走了的那崔長老,給他安排了個住,還讓弟子們給他備了茶水吃食,特別客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仙宗當做客人看待,驗很是新奇。
“尊主,我已經想好了,既然您不方便回王城,我這次打算就住在靈霄宗了,你有什麽吩咐就直接傳喚我去送信,反正我打快,跑個兩晚就到了。”盧硯笑瞇瞇地道。
謝聽眉梢輕挑,他這是話裏有話啊。
“變著法催我回妖界是吧?”
意思是自己不回,他也賴在這不走了?
盧硯連忙躬道:“屬下不敢,只是您久不回王城,屬下擔心再出來一個龐提……”
謝聽臉很差。
他知道此話不中聽,但確是實話。
自己離開王城已有半年,上次回去只待了兩個月,便又追著方遙離開了,如今幽冥教滅,王城裏也定有一大堆的事要他理。
可是妖界路途遙遠,來回至便要十日,他這才跟阿遙和倆崽崽團聚,難道便又要兩地分居嗎?
不行,得想個法子。
謝聽靈一閃,還真讓他想到個辦法能解決這問題,問方遙:“宗主在哪?”
“……”方遙眨了眨眼,“你找我師父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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