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英明神武,往前個十來年,區區風寒,哪兒用得著太醫呢?
皇帝重子嗣,卻輕人,自他是幽州王起便沒有正經的王妃,登基多年,中宮后位空懸,太子未定。皇帝以為自己還有很長的時日選定繼承人,可底下的臣子等不及啊。
自古以來,這種事,站對位置,一人得道犬升天;站錯位置,全族遭殃。不站隊,不如趁早辭,好過將來任何一位登基,都得排,無立錐之地。
能登上金鑾殿的大臣,誰沒有野心、誰不想更進一步呢?
平靜的水面下風起云涌,在風口浪尖的陸奉倒是一派平靜,看不出喜怒。皇帝今日在文華殿設宴邀請群臣,陸奉換上了親王的紫服蟒袍,侍立在帝王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臣相得。
皇帝喝得面紅耳赤,宣畫師將這副盛景描繪下來,宴席正酣。
***
前朝發生的事,江婉此時毫不知。茫然地接過圣旨和王妃的翟服頭冠,一回頭,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盯著,眼中和一樣震驚。
江婉:“……”
做了多年主母,江婉把抖的手掩在袖里,佯裝鎮定地上茶、打賞,如常送宣旨太監出門。皇帝看中陸奉,今天來陸府宣旨的是皇帝前的稟筆太監,臨走時,他嘆道:“得王妃娘娘這般賢助,齊王好福氣。”
江婉心中詫異,心道這位公公還真敢說。從嫁進來至今,哪一個不說是高攀陸奉?倒第一次有人這樣夸。
低垂眉眼,回答得滴水不,“公公謬贊了,能嫁與王爺這般人中龍,才是妾的福分。”
先送走外人,江婉又安人。好在老祖宗不在,說來也巧,前幾日下雪,老人家在院中賞雪時不小心了一跤,老祖宗朗,沒出什麼大事,得臥床修養一段日子。
江婉去伺候了兩天,被老祖宗兇地趕回來,道:“你有男人有孩子,整日和我一個老婆子呆著作甚?去去,別讓我拿掃帚趕你。”
老祖宗待好,江婉領這個,如今忽逢變故,好好養大的大孫子,“刷”地一下沒了,江婉心里都替老人家難。當即下令封鎖消息,不許對春暉堂半句。
接著是兩個妯娌,兩人的眼睛跟燈籠似的,周若彤笨,姚金玉可不是省油的燈,嘰嘰喳喳吵得耳朵疼。姚金玉明里暗里打探消息,不忘那風流的夫君,上親親熱熱著“長嫂”,道:“長嫂去皇家榮華富貴,可不要忘了我們妯娌們呀。”
江婉知道,哪兒是別忘了妯娌,是晦提點,讓陸奉別忘記曾經的“兄弟”。
國公府只有陸奉一人支撐門楣,如今他搖一變,了“齊王”,二爺三爺都是不頂用的,陸府怎麼辦?陸國公的爵位,要傳給誰呢?
……
江婉一個頭兩個大,相信陸奉有安排,只是如今陸奉不在,不敢輕易做出承諾。兩個妯娌纏得,江婉暫時還擺不出“王妃”的架子。相幾年,平時偶有,但周、姚兩人并非惡小人,幾人賞花聽戲打牌,打趣說笑,也出幾分。
將心比心,江婉明白們的恐慌,連心里,如今也是七上八下地,跳。
裝傻充愣加聲安,江婉終于把兩個妯娌送走。回到錦院,丫鬟婆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踟躕著,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行禮。
夫人是個寬和大方的主子,如今了王妃娘娘,份更上一籌,們想一直跟著。
江婉了眉心,安道:“不用驚慌,暫且一切照舊。”
第68章 憑什麼活下來的是你
自顧灌下一大盞涼茶,事越多,越不能慌。江婉定定心神,翠珠拿來筆墨紙硯,把如麻線的諸事一條條捋清楚,拿不定主意的單獨列出,問陸奉。
陸奉比預想中回來得早,天將黑,外頭傳來悉的沉穩腳步聲。江婉松了一口氣,用尺把宣紙在桌案上,起打開房門,一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陸奉晦暗的神掩在明滅的影里,看不出喜怒。
“夫君?”
江婉試探著扯住他的袖,忽覺手有點不對勁兒,垂眸一看,紫蟒袍,金蛟腰帶,裹在他壯的軀上,顯得威嚴愈重。
這樣的陸奉有些陌生,好似忽然回到初婚時,不茍言笑的陸家大爺,那會兒都不敢抬眼瞧他。
江婉環住他的腰,為他解開腰帶,一邊揚聲道:“翠珠,把醒酒湯端上來。”
陸奉微抬下頜,任由為自己寬解帶,道:“我沒醉。”
他雖不嗜酒,但曾在軍營里歷練過三年,喝慣了最烈的燒刀子,宴席上的果酒,在他眼里也就比白開水強點兒。
江婉下他的外袍搭起來,笑道:“知道你酒量好,酒喝多了,即使沒醉,頭疼也難呢。”
他回來的時候江婉正在寫字,繞過紫檀木牡丹屏風,房間里被碩大的夜明珠照的亮堂堂。穿著一水紅的綢緞寢,如云的黑發半挽,如同無數個尋常的夜晚一樣,笑盈盈著他。
那一瞬間,陸奉心中冰雪消融,那些刀劍影,爾虞我詐,似乎被這扇薄薄的房門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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