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請他去湘味小魚館,東華醫院附近,那里的麻辣魚味道做得很正。我們倆曾經在德國時候很想念辣椒的滋味,可是小保姆完全不會做飯,超市里的亞洲食品不倫不類的,我們只能每天吃土豆洋蔥香腸,連吃豬腳的機會都因為我們倆不全的德語,被浪費了很多。
我一聞到麻辣的味道,那些煩惱通通飛了:“好香啊!”
“好香啊。”秦之文也贊嘆。
旁邊的服務生眉也地笑道:“是很香,兩位慢用。”
難得這麼人化的服務,我心大好,舉起筷子就往旁邊遞過去:“要不你也嘗嘗。”有一個愉快而又輕佻的聲音響起:“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抬頭就看見高伊晨師兄,還有他后一群人,包括我干爸,還有顧宗琪。
“你們聚餐啊?”我丟下筷子走到我干爸那里,“干嗎這麼傾巢出啊?”
我干爸把菜單丟給旁邊的人,喝了口茶:“會診完了啊,出來吃飯,怎麼你跟男朋友約會啊?太不巧了。”
我努努:“小蚊子,什麼男朋友?”
這時候秦之文也走過來打招呼:“陳教授你好。”
我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往顧宗琪那邊斜,他認真在那邊看菜單,點完菜之后向我這里看過來,一瞬間我清楚地捕捉到他目變化,就在他看秦之文的時候。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臉上神有些凌然。一定是言小說看多的緣故,我第一反應就是秦之文和顧宗琪肯定是認識的,說不定還會牽扯出什麼私人恩怨,但是我什麼都沒說。
麻辣魚也沒啥心思了,我背對著他們吃飯的時候總覺得有目一直在我后,涼涼的,讓我坐如針氈。
他們那一席上氣氛熱鬧的,我吃完之后從洗手間回來時候,發現大廳走廊有一個客人扶著墻,我以為是喝多了,沒怎麼留意。走過去后就聽到背后“轟”的一聲巨響,某種掉在地上的聲音,我回頭一看,那個中年胖男子倒在地上,不斷地搐。我就傻掉了,非常本能地喊道:“干爸,有病人!”
完就聽到拉凳子的聲音響起來,隨之是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很多人擁了過來,慌之我被一雙手拉開來:“我來,你讓他們打醫院急診電話。”
我還死死地盯著那個病人,但是我認得這個聲音是顧宗琪的。還有他的手,上去有些冰涼,但是很堅定,有自信的力量。
有人立刻打了電話,一群醫生圍在那邊,我干爸站在我前面,我聽到顧宗琪的聲音很平穩地傳過來:“四肢筋,雙上肢呈屈曲,雙下肢呈直筋,雙側瞳孔散大固定,對反消失,生理反消失,刺痛無反應,意識不清,呈深昏迷狀。頭左頂枕部疑似有腫塊。”
有腦外科醫生就立刻說:“是不是腫?那完了,棘手啊,讓急診給拍CT。”
隨后醫院急救那群人就來了,把病人抬走了,我看到腦外科的主治醫生跟著他們一路小跑著走,邊跑邊說:“剩下來的麻辣水煮魚打包給我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還笑起來了,我卻真的笑不出來。
顧宗琪手上那個用來檢查瞳孔對反的小手電筒,垂下來在空中打著轉,我看到他笑意全無,只是搖搖頭看了好一會外面,什麼話都沒說。
秋日的燦爛得很,照在這個男人臉上,卻一片霾。
他有微微卷曲的睫,看上去很平靜,下很堅毅,他上有種很特殊的味道,不是單純的消毒水,混著一點古茶香。我低頭,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下重疊在一起。
沒人注意到我們倆就傻傻地站著,于是我小聲地嘀咕:“我簡直了柯南了,到哪里都有一系列的病人倒在我面前。”
他低頭看我,很認真地問:“什麼是柯南,柯南道爾?為什麼這麼說?”
我該怎麼跟他解釋呢,我說的是日本畫片的小帥哥偵探江戶川柯南,顯然這個嚴肅的男人不知道,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意思是,算了,解釋不清楚。”
他斂地笑笑:“哦,剛才那個病人,況不太好。”
“怎麼回事?”
“有可能是右額葉腦出、急下腫、腦疝,很多種可能,很可能會昏迷很久。”他肩膀一松,頭仰起,于是強烈的就從他脖頸間穿過,直直灑在我的臉上。
“你在急診待過吧。”我想確認一下我是不是在東華醫院的急診看過他。
顧宗琪點點頭:“是的,兩年前我在急診待過半年。”
原來真的是他,是那個我當時覺得很可的醫生,我眨眨眼睛,挑了眉問他:“那天那個車禍臉摔花了的病人,真的去做了整形?”
“啊?”他顯然沒意料到我會這麼問,眨眨眼隨即笑了起來,“沒有,他還是覺得上去比較保險,但是威脅說我要是不好的話他會投訴我的。”
“然后呢?”
“然后好了他就走了唄。”
他笑容很淡,就像秋季藍天上的一抹淡然飄散的云,我想,如果他能笑得深一點,一定更帥,可是能看到普外的醫生的笑,真的很不容易。
我干爸的手機響起來了,那邊催他回去做手,說是病人太胖了,肚子就跟山一樣,鉤子全部都不夠深,讓他過去看看。
我:“脂肪層有多厚?”
電話那邊的醫生立刻回答:“三座大山!”
我覺得十分搞笑,一高興又夾了幾塊水煮魚。
顧宗琪在我旁邊小聲地說:“辣椒傷胃,還是吃點比較好。”
這時候很多人都走了,我和秦之文還有高伊晨坐在一邊,我指指自己的額頭低聲音說:“還會長痘痘,不過好吃就可以了。”
“長痘痘不是因為激素的原因嗎?”高伊晨師兄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很沒好臉地回了過去:“等我25歲再考慮激素的因素。”
于是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吃麻辣魚片了。
我第二次飽食之后,因為被辣得臉上紅紅的,就去撲了點冷水在臉上。秦之文他們都開車去了,我在電梯口正好到打電話的顧宗琪。
他背對著我,手扶在欄桿上,瘦削的肩膀,可以看到很漂亮很的肩線。
我聽到他說:“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嗯,我知道是在浦沅公墓,好,知道了。”然后他轉過來,看到我又淡淡地笑了一下,“走吧。”
我在揣測怎麼拿到他的手機號碼。
電梯走得很慢,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我心很掙扎抿住不敢大聲呼吸,忽然他開口:“喻夕,那個,高伊晨醫生,怎麼說呢,你是個好生……”
原來這個醫生沒有想象中那麼呆嘛,還是明的,聽得懂我和高伊晨師兄的文字游戲,我故作瀟灑地笑笑:“其實我也不是想對高師兄怎麼的,只是你知道生沒男朋友是凄慘的一件事。”
他有些驚訝,還沒開口電梯“啪”地一下到一樓了,我抬起頭,用完全開玩笑的口氣說:“所以,怎麼辦呢,難道顧醫生要做我男朋友?”
我沒看他的表,只是揮揮手道別:“開玩笑的,千萬別當真,有機會再見吧。”
說完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幾片梧桐落葉,飄到我腳下,踩上去吱吱的很有趣,天是藍的,幾縷淡淡的浮云在天際上,有些肆無忌憚,空氣里漾著濃濃的秋意。
我手心的汗,汩汩地冒出來,我掏出紙巾攥在手里。這時候我意識到了,如果我對這個男人有意思的話,我的戰略是正確的,只是戰用錯了。顧宗琪這種正直溫和子的男人,只可明確告白,不可暗地里挑逗。而我現在,肯定被他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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