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奇怪，等服務員走了，問他，“干嗎兩雙？你要打包？”

他笑道，“喻夕，你能保證你絕對不會對著牛砂鍋流口水的？”

好吧，我總算覺得他有點幽默細胞了。

點的東西還沒上來，我的手機就響了，我一看號碼后面的尾數就覺得大事不妙，我媽打電話給我，估計就為了喻璐那點破事。

我抬起眼皮地瞥了一眼顧宗琪，心想，小樣啊，我今天為了你承的屈辱，改天我一定要加倍地在你上討回來。

他渾然不覺，看著窗外。

于是我非常義無反顧地接起了電話，果然我媽劈頭就問道，“喻夕，你今天怎麼惹你妹妹哭了，還小，你這個姐姐怎麼做的！”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惹哭啊，我只是跟講了一個不要隨便食用野生的環保小故事，不信你讓喻璐講給你聽，我怎麼惹哭呢，不是因為太了，覺得人類捕食野生的手法太殘忍了，流下了同的眼淚？”

然后我又說，“對了，我回家吃飯了，新來的小保姆手太重了，菜都咸死了，這樣下去可不好，多吃咸的容易得心管疾病，高，對喻璐的抑郁癥也不好。”

果然話題被我功地轉移了，我媽沉了一下，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是的，我也覺得很咸，這個做飯不好也不行啊，吃多了得了病怎麼辦啊？”

然后電話就掛了，我狡黠地笑了。

恰好我滿足的笑容對上顧宗琪的眼睛，他的眼底浮現出一種深究的意味，他似乎在斟酌著什麼，我卻先開口了，“是不是想知道我家為什麼歧視那麼嚴重？”

他微微笑了一下，“大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吧。”

“我出生的時候我家出了一些事，我是跟著一個住在鄉下的生活的，后來穩定了，我小時養一些野的習慣病，學習又跟不上同學，還跟男生打架，老師隔三岔五地喊家長，后來我媽也索不管我了，后來喻璐出生了，他們心思都撲在上，一心想把打造他們理想中的乖乖兒，所以更不管我了。”

“反正這麼多年，他們在金錢上也從來沒虧待我，也沒限制我做任何事，我覺得這樣很好，就夠了。”我笑笑，開玩笑地說，“只是我倒是怕我嫁人的時候，得讓我干爸干媽來嫁妝。”

他的眼眸看著我，清澈得像一潭幽深的水，笑意直抵眼底，“你還擔心自己的嫁妝？”

“為什麼不擔心啊，我怕沒人要我嘛。”

他笑起來，淡淡的笑容一直延續到眼角眉梢，“傻丫頭，怎麼會沒人要你呢？”

我心，猛然地跳了起來，一時間居然想不到合適的回復，恰好這時候牛砂鍋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砂鍋中，黃的金針菇和綠油油的豌豆苗下，一片片牛散發出濃厚的香味。

我扛不住了，太人了。

但是我還是矜持地翻翻白眼，告訴自己我已經吃過中飯了。

可是我想到中午吃的稚的飯菜，容易引起高的氯化鈉，炒蛋后微微發黑的殘痕，只好無語天淚奔，于是我小聲地問顧宗琪，“可不可以嘗一點？”

他笑道，“你隨意啊。”

我再饞也不會搶加班又上課醫生的食啊，我咽了咽口水說，“你先，我先看看，萬一很燙，我嘗上去就不值得了。”

然后我就一臉期待地看著砂鍋，還有牛。

他笑著搖搖頭，小心地挑起一點嘗了嘗，“味道不錯，你吃的時候小心點就不會被燙到了。”

我繼續忍，“你先，我再看看，萬一熱量起死回生，我被燙到就不值得了。”

于是我看著他那牛砂鍋一點一滴地消失，我一方面心疼顧宗琪工作辛苦，一方面心疼我的眼睛，我的胃，兩種煎熬一時間牢牢地抓住我。

我打算下午下課時候，來吃牛砂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向往牛砂鍋的腳步，我要點加的，加香腸的，再來幾串燒烤，要加很多孜然，帶一瓶源。

于是我邪惡地把手了出去，“嘗一口啊，就一口。”

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抬起來滿含笑意，“喻夕，是不是覺得跟人搶一鍋吃很有味道？”

“恩？恩？”

“上次看見你跟秦之文在一起吃飯也是，兩個人圍著一小碗香辣魚，腦袋湊一塊兒挑魚刺。”

我“呃”了一聲，“姑且稱之為野的本能吧，食，非搶沒得味道也。”

他眉眼彎彎地笑，然后垂下眼簾，下眼瞼上有一層浮的幽淡的影，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心下一，“顧宗琪，你有黑眼圈啊。”

他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可能吧。”

于是我放下勺子筷子，認真的看著他，我說，“你得多吃點，真的，我干爸以前吃食堂都吃四兩飯，四個菜，晚上回去還要夜宵的，你這樣吃得又不規律可不行，我要監督你。”

正在夾菜的手微微的一滯，然后緩慢的回來，他抬起頭看著我，似笑非笑的問我，“怎麼監督法？”

我腦袋擰了一個糾結的形狀，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了？

“好了，臉別拉的跟小苦瓜似的，我會按時吃飯的，恩？”

他的那個“恩”字，帶一點點卷翹的鼻音，像是可的小魚鉤子，在天化日之下把我的小心肝勾的活蹦跳的。

可是他卻不知道，于是我很悲哀。

很想問他，很多問題，或者什麼都不問，一頭腦發熱地吻上去，然后抹兩滴眼淚消失到天涯海角，讓他上天下地地尋我不得。

吃完飯走在回醫院的路上，顧宗琪問我，“你今天早上時候去醫院了？”

我奇怪，“你怎麼知道的？”

“呵，剛才在科室里聽小護士說，你在急診門前彪悍了一下，結果院長走過去，都聽到了。”

我大驚，“完了，若阡會不會被解雇掉啊？”

他笑笑，“你想多了，沒事的。”

我趁機問，“顧宗琪，你心里的名醫是什麼樣的？”

這個問題，我蓄謀了很久了，大概從我第一眼見到這個傻傻的讓病人去聯系整形科開始，延續到他站在手臺上，沉著一不茍的樣子。

顧宗琪輕輕的把垂下的手相起來，淡淡的落在他修剪干凈整齊的指甲上，泛出一輕，溫暖的芒，明而不張揚，溫暖卻不灼熱。

這雙手，外科醫生的手，也是他們的生命。

“我心中的名醫，是把生命的過程和結果看一樣重要，心存敬畏和激的醫生。”

我笑了，有些傻，但是滿心的歡喜。

我們在醫院的大門口分道揚鑣，我去學校上那無聊的句法分析課。

我忽然惦記起顧宗琪家里那淡淡的陳年檀木的香味，想尋來，于是我打了電話給秦之文，“幫我找檀香木。”

他有些奇怪，“你要那個玩意做什麼？”

“用來熏服啊。”

用檀香熏服，上沾滿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味道，記憶中的醇厚濃郁，覺永遠不會遠離。

“哦，好，我這幾天找個給你送過去吧。”他聲音微微有些倦怠，我心想他可能是冒了。

我說，“我不急，心來的。”

那邊很久沒有說話，我心疑他是不是有事去了，結果他忽然冒出一句，“夕夕，最近有時間出來走走嗎？”

“恩？”

“我們去旅游好不好？”

我有些奇怪，“怎麼突然要去……”

“夕夕，過了這段時間，我會很忙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納木錯的嗎，我們一起去吧。”

那里是大片大片的藍，不是記憶中慘淡的白皚皚的雪地。

我忽然記起，那個冰冷的教室里，每個人冷淡的眼神，我小心翼翼地寫道，“我將來想去的地方，就是西藏的納木錯，那里的湖，千年的呼喚，是可以心甘愿地讓人葬于此。”

他探了過來看我的文字，低聲對我說，“回國我們就去吧。”

和秦之文的手，在課桌下繞了一個圈，他說，“我們拉勾吧。”

后來事事錯過，恍然一隔，居然五年有余。

我不知所措，手機后蓋微微地發熱，“為什麼，這麼突然……”

“以后沒時間了嘛，我會很忙的，好了，不需要立刻答復我，想好就給電話我吧。”

我站在學校的小道上，茫然地看手機，我到世界某的霧氣，慢慢地凝結下來。

這個冬天，冗長而繁復地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