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家庭,那時候已經不能負擔在德國的花費,卻又不愿意回國。
我依稀地記起,那時候我一直抱著秦之文,死死不肯松手,夢境里總是會出現那一幕,很多年后,當我看到那部名《紅線》的日劇,自閉抑郁的生從樓上縱跳下的那一幕時候,冷汗涔涔地爬滿了整個脊背。
那件事之后,我就被送回國讀高中,秦之文在德國完了學業,被送到瑞士念了大學。
好像我的記憶中,快樂的東西太多了,但是都是那麼的無足輕重,在我回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歡樂的姿態,而那些痛苦的事,因為太了,每一件都是刻骨銘心的痛楚,所以回憶起來更加痛得刺骨。
我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里,回想著那一幕,死亡曾經那麼接近我的。
走廊上護士議論紛紛,但是我的耳中一片近乎虛妄的茫然,什麼也聽不見,我努力地穩定聲線問高伊晨師兄,“幾點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你在等他麼?”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高伊晨師兄,你知道嗎,這是第二次有人在我面前跳樓……”
“別想了,好不?”
“有人想要努力地活下去,有人卻想早點解,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不公平?”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慢慢地近,我抬頭一看,是顧宗琪,被冷風吹得微微發紅的臉頰,凌的頭發,手上還夾著一本厚厚的書。
“喻夕,你怎麼了?”
“早上有人跳樓,恰好被我們看到了,你看這樣很嚇人的,快勸勸吧,我走了。”
然后砰的一聲,房門被悄悄地關起來,留下我和顧宗琪獨的空間。
顧宗琪走過來,起我額頭上的劉海,定定地看進我的眼里,“夕夕,沒事,早上事我回來時候聽說了,是一個肺癌晚期的病人,因為忍不了疼痛,所以趁護士不在的時候跳下去了,沒關系的,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知道。”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握住我的手心,他的手心好像是暖暖的小太,僵和麻木一點點地消失,我張了,輕輕地說,“顧宗琪,我很怕,很怕死掉。”
“怕任何一個人在我面前慢慢地消失,沒有預兆一樣,生命究竟是什麼,怎麼樣才能毫無憾地死去,要是我死掉了你會不會記得我一輩子,你是會當我還存在,還是已經是一個逝去的影子,如果終究要死亡,人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我把手從他的手心里出來,地環住他的腰,“顧宗琪,抱我。”
他依言,把我摟在懷里,他的像是的海綿或者細的沙灘,承載安枕和沉眠,我就像是宇宙中某的黑,心底的太多太,所以向他索要的,越多越好,越重越好,用以去填補心中的恐懼和茫然。
我的前半生,缺了太多的,后半生,必然索要得太多。
而現在的我,并不去想那些和憾,只是需要親近和溫暖,來自發的依和從相親中汲取的溫暖。
于是我輕輕地咬住顧宗琪的角,慢慢地在其間描繪,他的吻,不甜,甚至有些酸苦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想狠狠地吻下去,或是用來印證我的害怕。
還有即將要失去的痛苦,不是一定要失去,而是害怕失去,所以在有限的時間,用一些不可理喻的方式來挽留,或是轉移悲傷。
他的還是水果糖般的,可是我嘗不出那種清新的香甜,我的手從他的腰際慢慢地上去,很溫暖,甚至是滋潤的藤蔓,有的枝葉和強韌的驕傲。
他的呼吸變得很紊,很急促,子地合著我的,有了明顯的變化,這麼多天的相,我都沒見過他這麼慌過,這次挑逗,我并沒有的,只有心靈的求。
用的相相親,深埋那份不安。
他的眼睛里面有種我看不的緒,苦苦抑的和某種無可名狀的痛苦,他襯衫的扣子被我解開了好幾個,出細致的鎖骨,我輕輕地咬下去,印下刻痕。
那時候,我的眼睛一定只是一片平靜,或許有些,但是遠遠不夠那種。
他扳過我的子,推開我的纏繞,抑而沉悶地息,“夕夕,別鬧了。”
我的手,地被顧宗琪抓在手里,手腕牢牢地扣著,彈不了,他的膛上下起伏,臉上不復平時的那種冷靜和淡然,像是熱切的霞,暈染的濃濃的。
我悄悄地在他耳朵邊,問道,“顧宗琪,你不要我嗎?”
他子一僵,住我的手腕的手松了松,我又問,“你真的不想要我嗎?你想要,為什麼還要拒絕,是不是你不喜歡我?”
“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的?”
薄涼的空氣慢慢地侵蝕過來,我們之間的那種的氣息被漸漸地打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手被他松開,他把我落肩膀的衫整理好,很久才說,“夕夕,不是那樣的。”
“那是什麼樣?”
他的眼睛恢復了平常的亮澤,氤氳褪去,“我不要這樣的你,你只有痛苦和恐懼,不是因為,所以才會如此輕率地接近我。”
“哪有什麼關系嗎?”
“我可以幫你承痛苦,可是不要用這樣的方式轉移忘痛苦……這樣的方式,你知不知道,對我來說,真的很殘忍。”
忽然,我眼淚就奪眶而出,洶涌波濤。
“對不起,我只是,太難了,太難了,有人死在面前,很害怕,那麼多的,還有那麼一臉的不甘心,我會想,要是哪一天,如果我邊最親的人不在了,我會不會瘋掉,我會不會也活不下去,我不知道……”
某段記憶的空缺,已經讓我不能想起和顧宗琪的過去,他的悉我的氣息,那麼之前,我的,是不是也曾沾染過他的氣息。
我閉起眼,在深深的黑暗中回想,帶著他的氣息,那片記憶如同四散的水晶片,拼湊不齊。
“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有快樂就有痛苦,夕夕,別想那麼多,我們都在你邊,誰也不會離去的,只是……”
“只是什麼?”
“如果他們不小心地離開,也不是本意,你也得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嗎?”
“哐當”一下,病房門被打開了,我干爸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們兩個,然后很平靜的把門關起來,他聲音從房門那邊低低的傳來,“小顧,闌尾手之后是不能做劇烈運的,這是醫囑。”
“我沒有!”我氣急敗壞地反駁。
“沒有就穿好服出來!”
我臉上一紅,慌忙地把服整理好,然后對顧宗琪說,“對不起,我今天不應該……”
“沒事,晚上想吃什麼,在這里悶壞了吧,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恩。”
他手掌我的頭發,“陳教授你呢,我去看看病人,要找我就去辦公室好吧?”
“恩,好。”
然后我開門出去,看見我干爸站在樓梯口,一臉嚴肅,“喻夕,你知不知道,喻璐跟你爸媽大鬧了一場,說是要出國。”
“說要去哪里?”
“德國。”
我笑起來,“德國啊,去那里想干什麼,初中出去的小孩子,男同居的,跳樓自殺的,為非法移民,整天提心吊膽地躲避德國警察的;公開毆打德國校方人員的;被德國警察遣送回國的;在夜總會跳舞的……太多了。”
“還有為了留在德國嫁給建筑工地上的德國人的。”
我驚異地抬頭,電梯口站一個人影,“小蚊子?你怎麼來了?”
我干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麼眼神,看錯了吧?”
影之中那個人廓不是特別的清晰,可是乍看上去很悉,他慢慢地向我走來,眉眼之間像極了秦之文,但是不是,他的眼角圓潤了許多,不似秦之文有些斜飛,高都和秦之文無異,若是不悉,真的會把他們誤認為是一個人。
我知道他是誰,秦之文的二哥,倫理上的,卻不是法律上的。
我只見過一次他們那個名義上的家庭,那是在我和秦之文被送去德國前,那個星期天下了好大的雨,雨霧朦朧的一片,傍晚來臨得特別早,玻璃窗上勾勒出被雨花四的,黃的燈有些刺目,老房子仿佛就在雨地中浸沒了一樣,悄然無聲。
車輛的聲音慢慢地近,院子里房門吱呀一聲響,我從書本里抬起頭,著窗戶看過去,黑的傘下,幾個人影在地面上攢,我一個沒留神,“啪”一下的把滾燙的水杯撒了,熱水飛濺在我的手上,我了起來。
秦之文聞聲推門進來,看到我這樣,哭笑不得,“你干嗎了,疼不疼,要不要我去拿點冰塊給你敷敷?”
樓下傳來一陣嘈雜,小保姆急匆匆地跑上樓來,“之文,爺爺讓你去他的書房。”
他“哦”了一聲,“夕夕把手燙了,給用涼水敷一下吧,我先去了。”
他走了兩步又轉叮囑道:“夕夕,你乖點,別再東西了。”
可是秦之文好久都沒出來,天已經大黑了,外面的景致已經徹底地融到黑夜中,老屋里靜悄悄的,廚房里傳來淡淡的香味,可是遲遲也沒有人喊吃飯。
我按捺不住悄悄地走下樓梯,客廳里坐著兩個跟秦之文一般大的男生,應該還要比他大一些,興許是聽到腳步聲,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我,我卻一時間驚呆了。
那個稍小些的男生,乍看下幾乎跟秦之文一模一樣,他沖著我微微一笑,然后又轉過去低聲不知道說些什麼,而我就傻傻地看了他們一會,走回自己的房間,呆呆地坐著。
屋外的雨,似乎越來越大,一切聲響好像被淹沒在夜雨中,我的心底彌漫了一團黑煙朦朧的迷霧,一地覆繞我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下重新嘈雜起來,我飛奔了出去,我看見一對夫妻站在客廳里,那個男人是經常可以在電視上看到的面孔,爺爺也走出來,秦之文跟在最后,他看見我,扯了扯角,可是一點笑容都沒有,隨即又低下頭,仿佛什麼都沒有上心。
他們走出屋子,秦之文站在門口沒有跟出去,忽然那個較小的男生轉跑了回來,出手迅速地抱了一下秦之文,然后又跑雨簾里,接著車燈一閃,一行人平靜地消失。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小蚊子,他們是誰?”
秦之文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滿腹心思的樣子,他不回答我,我只好扯了他的袖,“小蚊子,你干嗎不理我,我又沒有惹你生氣。”
沉默了好一會,他說,“剛才那個是我的爸爸媽媽。”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什麼!”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現在的爸爸媽媽親生的,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關系,我是被他們拋棄的,就這麼簡單。”
“他們……他們現在回來認你了?”我興地抓住他的手,“那個是你的哥哥嗎?跟你長得好像,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沒有回答。
“小蚊子,你要跟他們回去嗎?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周圍一片死寂,空氣中雨水的開始泛濫,我覺得我的聲音好像也被雨水浸潤過一樣,有種沙啞的膩,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仿佛垂死鳥兒的鳴。
“夕夕,不是的,他們已經不要我了,要把我送到德國去。”
他的手指,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蜷在手心中,手腕搭在冰冷的茶幾上,微微地發抖,“你跟不跟我去,你跟我一起去德國好不好?”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那是我們第一見到他的家人,一個丟棄掉多余孩子的家長,冷冰冰的信用卡和鈔票就是他們能給予的所有補償。
后來的一次是在國際機場的時候看到秦之文的二哥,他一直站在原地,不上前也不退后,默默地注視著我們。
“其實,有時候我會想,要是當初被留下的是我,現在我的生活會是怎麼樣的?”
“二哥他對我很好,我們一起去街機店玩游戲,去踢球,那些都是在他們——爸爸媽媽不知道的時候。”
“夕夕,跟二哥打個招呼吧,也許我們很久都不會見到他了。”
這是我第四次見到秦之文的二哥,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姿,他走到我面前問我:“看清楚了嗎?這次,我不是秦之文。”
我點點頭,有一的尷尬,“二哥,你好。”
“聽說你住院了,過來看看,怎麼樣,好點沒?”
“沒事,只是闌尾炎,馬上就可以出院了,對了,二哥,秦之文呢?我好久沒看到他了。”
他微微一笑,“沒事,他最近有事忙得很,很快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我覺得他說話的口吻有些怪異,但是也沒有深究,他笑著對我干爸說,“陳教授,我有事找您,您什麼時候方便?”
我干爸點點頭,轉頭對我說,“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估計你家都快炸開鍋了。”
我“哼”了一聲,“又不關我事。”
“呀,你這孩子,算了算了,去找你家顧宗琪吧,記住別做劇烈運啊,我就知道年輕人沖點,哎呀,你瞪我干什麼,我走了走了……”
我“哦”了一聲,然后又看向二哥,他那雙酷似秦之文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好像是在深究什麼,我本能地到一的不安和惶恐。
“喻夕,祝你早日恢復,再見。”
醫生辦公室里有轉實習的醫學生拿著照相機拍照,小姑娘威利的招數都用上了,幾個住院醫師死活不要,“干嗎著,拍我想干嗎著?”
“帥嘛,當然拍咯,來,不要扭扭的,做人豪放一點。”
“我怕你拍了之后拿出去把人嚇死了,還是算了吧。”
“哎呀,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拍了早上那個跳樓的現場,你們要不要看看?”
所有人呼啦一下子涌過去,顧宗琪走過來跟我說:“他們太鬧了,一時半會消停不下來,別待在這里,對了,陳教授找你什麼事?”
“關于喻璐的,他說喻璐鬧著要出國。”
“你怎麼想的?”
我咬了咬,“我不想出去,那種留學生的日子真的不好過,可是,我又不想勸,省得好心當作驢肝肺。”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我忽然轉過來,笑道:“顧宗琪,我非常非常不喜歡喻璐你姐夫。”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小孩子嘛。”
“小孩子?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執著的生,有著最的私和想念,喻璐你姐夫,會讓我想到《天龍八部》中的那個阿紫。我很討厭阿紫,也很討厭喬峰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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