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還有點不舒服，吃過早餐后，我便回去補眠。

睡得正香，忽然聽到一連串腳步聲。

當媽久了就會很敏銳，就比如現在。我不用睜眼，就知道是三只來了。

果然，腳步聲響了一陣，忽然安靜了下來。

嗯……我睡覺時，他們三個是很懂事的。

畢竟，如果吵我睡覺，就別想吃巧克力了。

不一會兒，我覺臉頰上傳來了微微的涼意，穆雨的聲音很小：“麻麻的臉好白哦，肯定好難過。”

“噓……”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腳上的被子忽然被掀起了，涼意進來。

穆云的聲音從我腳的方向傳來：“看起來好嚴重。”

穆騰說：“好像豬蹄。”

穆雨可憐地說：“那麻麻會痛得睡不著嗎？”

嗯，還是小雨點兒知道關心媽媽。

穆騰的聲音好冷酷：“不會，我看睡得蠻好。”

“別說話了。”這是穆云的聲音，還低了，“騰騰，快去拿巧克力吧。”

穆雨說：“葛葛，我還要兩棒棒糖。”

穆云說：“你只能吃一，外公說吃很多糖會得糖尿病。”

穆雨立刻問：“什麼是糖尿病？噓噓會變甜嗎？那會不會像棒棒糖一樣香……”

“別說了！”穆騰打斷了，“小心吵醒！”

“我已經醒了！！！”

五分鐘后，思過角。

這是我家的一個墻角，三只用來罰站的地方。

此刻他們三個排排站，接零食的懲罰。

穆云老老實實地站著，沮喪地垂著頭。

穆騰歷來是不屑于求饒的，脖子一抬，傲慢得有如衛兵站崗。

只有穆雨可憐地著我，一邊扭呀扭，一邊說：“麻麻，人家只是想吃棒棒糖……”

“麻麻，你要是給人家吃棒棒糖，人家就告訴你一個。”

“麻麻，我之前看到了一個好看的叔叔，他說只要我回答問題，就給我買吃艾莎公主巧克力，人家都沒要……你是不是可以獎勵一下寶寶？”

誒？

我看似平靜實則著急地問：“是什麼樣的叔叔呀？都問了你什麼？你認真告訴媽媽。”

穆雨立刻矯地嘟起：“沒有棒棒糖就不想告訴你。”

三個孩子里，這家伙的語言能力是最強的，也是最狡猾的。

我說：“說得好就給你棒棒糖。”

穆雨說：“就問我，我是不是自己在家？媽媽在不在？要不要跟他出去玩？”

聽著像是壞人啊！

我忙說：“他長什麼樣？開車了嗎？”

“唔……”穆雨出手，“棒棒糖。”

我急死了，只好拿出一棒棒糖，遞給說：“快說！不許再討價還價！”

穆雨立刻把棒棒糖揣進口袋，呲起了小白牙：“他就在外面啦！”

就在外面？

這天化日，拐孩子的居然也這麼大膽了？

我爸爸不在，劉嬸正在打掃，我跟說了一聲，沒找到手機，只好先揣了一把瑞士軍刀，小心翼翼地溜出了大門。

一繞過花園我就無語了。

那不是權嗎！

他就站在我家院子的門口，后還停著他的車。

穆雨……

不是很討厭權嗎！居然帥叔叔！為了要棒棒糖，這也太沒尊嚴了吧！

都走到這兒了，權也看見我了，我再回去收拾穆雨不太好，今天只能便宜這個小壞蛋。

我拄著拐杖挪到大門口，問：“你怎麼來了？”

他不是出差了麼？

“來道歉。”權先是看了看我的腳，隨后又看向了我的臉，問，“我們出去坐坐。”

“不行。”我說，“我今天還病著呢。”

我也害怕他又把我丟到路邊，雖然是白天，但我畢竟腳痛。

權直接說：“我不會再把你丟下。”

“那也不行。”我才不信他，干脆撒個謊，“孩子們不能自己在家。”

權陷了沉默，良久，說：“你爸爸早晨出來了。”他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沒見他再出去。”

我問：“你幾點鐘來的？”

“八點。”他可憐著我的樣子跟穆云有點像，“趕最早的一班飛機。”

我只好打開院門，權手扶我，我急忙跳到另一邊。

他難得有點無奈地著我，放下了手。

上車后，權問：“可以開遠一點麼？你爸爸不準我見你。”

“二百米。”

“好。”

他說著，發了汽車。

轉了個彎，在我家院子的北面的塔松樹院墻外停了下來，說：“就這里吧。”

“好。”

接下來，車里先是陷了沉默。

我也不著急，扭頭著窗外的樹葉，沉默等待。

許久，覺手背上覆來了一陣暖。

我不由得了臉，看過去，是權握住了我的手。

“我五歲那年，我媽媽出了車禍。”他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平靜，“原因是和我父親吵架后，下了車。我父親追下去，兩個人繼續吵……直到我媽媽被他推到了馬路上。”

我愣住，扭頭看向他。

他著面前的道路，臉蒼白，表其實還算平靜，但我被他攥著的那只手還是覺到了微微的痛意。

我不是沒想過他的解釋，而且我本來想好了，他解釋什麼我都不信。

可是……

“許多人都說我像我父親，雖然這令人作嘔，但是我也無法反駁。”他說到這兒，微微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我害怕那種場景，害怕跟他流著一樣的自己做出同樣的事。”

我張了張口，想了半天，才說：“你是你，他是他，不一樣的……”

他沒說話。

我真是不擅長安別人，但這樣的安靜太難了，于是我只好又問：“你父親他……到制裁了嗎？”

權搖了搖頭：“行車記錄儀沒有開，當時車上只有我……我的話無法作為證據。”

我徹底陷無言。

和權已經往一年，這是我第二次聽他說起家人——第一次就是昨天聊權海倫。

我以為，他這種傲慢的天之驕子肯定家庭幸福，所以才被寵得這麼討厭，想不到……和我一樣沒有媽媽，而且，還是這種狀況。

思及此，我忽然覺得好同他，忍不住拉開他的手，傾過去，抱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