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兩句話的工夫，就讓青登等人驗了一把“大喜過”與“始料未及”，心境變化如坐過山車。

在經過短暫的愣神後，和宮忙不迭地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將軍大人他醒不過來嗎？醒不過來的話，不就代表著死嗎？”

“唔……該從哪兒說起好呢……”

北方仁長嘆了一口氣，略作思忖後，緩緩道：“將軍大人沒有死，這是毋庸置疑的。”

“多虧了諸位同僚的傾力相助，將軍大人離了險境。”

“實不相瞞，將軍大人能夠活過來，真是一個奇蹟。”

“連見慣異聞的我，都覺不可思議。”

對於北方仁的這番慨，青登頗有。

他雖不瞭解醫，但他懂劍。

因為斬人無數，所以他對“什麼樣的創傷足以致死”有著非常高的敏度。

酒吞子的那記袈裟斬的殺傷力有多麼駭人，他再瞭解不過。

按理來說，了如此嚴重的外傷，基本只能等死。

近日以來，雖然表面上不聲，但他心一直做好了“德川家茂不治亡”的最壞打算。

北方仁以篤定的口吻向青登等人保證“德川家茂還活著”，讓他們稍定心神，隨後繼續往下說道：“將軍大人雖未死，但……他的脈象很奇怪。”

“簡單來說，這不是正常人應有的脈象。”

“如此脈象，我曾見識過一次。”

“那人重傷後，雖保住一條命，但一直不醒，始終沉睡。”

“他也好，推他也罷，甚至是把他放在火坑上，也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跡象。”

北方仁極力避免專業詞彙，好讓青登等人能夠輕鬆瞭解德川家茂的病。

從實際狀況來看，他這番良苦用心確實起到不錯的效。

他話音剛畢，三人就統統變了臉。

青登心沉重地暗忖：——“植人”嗎……

為穿越者，他以前沒在電視、網路等渠道聽聞這一詞彙。

他不是很懂“植人”的病原理，只知道植人會一直沉睡，無法甦醒，就跟一株植似的，故得此名。

從臨床表現來看，德川家茂當前的癥狀與“植人”無異……

青登無法確認德川家茂是否真的變為植人……也不敢去確認。

他習慣了危機與變故，所以即使聞此噩耗，也保持了明面眠上的鎮定，只是下意識地雙拳。

相較而言，天璋院與和宮就沒這麼平靜了。

前者倒還好，自嫁江戶以來就長期經政治風波的洗禮，因此姑且還能保持鎮定。

後者就真是一朵“小白花”了。

只見的軀微微發，本就沒什麼的臉蛋又多了幾分蒼白。

站在其旁的青登一直在分心關注和宮的狀態，隨時準備手攙扶，以防又像前陣子那般，在聽聞德川家茂瀕死的訊息後，直接昏倒在地。

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大挫折，無非就是父皇解除與原配（有棲川宮熾仁親王）的婚約，強迫下嫁給德川家茂。

即使是這唯一的“挫折”，也在上德川家茂後，變為甜的回憶。

這時，天璋院猛地意識到什麼，快聲問道：

“等一下！要是一直不醒的話，豈不是沒法吃飯喝水？”

這一番追問，令和宮的神再度被張與張皇所支配，青登亦怔了怔。

三人重新朝北方仁投去急切的目。

幸而，北方仁搖了搖頭。

“正常說來，確實如此。”

“幸運的是，將軍大人雖無法醒來，但將水和稀粥之類的狀食倒其中，他會下意識地吞嚥。”

“據我觀察，除‘吃飯’之外，他還保有正常的排洩功能。”

“只要照顧得當，他就不會死、死。”

說到這兒，他停了一停。

頃，他換上躊躇不定的口吻：“只不過……”

又是話鋒突轉……和宮急了：

“只不過什麼？！”

北方仁著頭皮，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

“這絕非長久之計。”

“雖然將軍大人保有‘吃飯’的能力，但他肯定無法像清醒時那樣順暢地吞嚥食。”

“因此，在給他餵飯時，必須要萬分小心。”

“只能給他喂清水和稀粥。”

“固的食，或是太過粘稠的食，很有可能堵塞他的食管，或是嗆進其氣管，引發窒息。”

“其次，喝水與稀粥，無法保證人的健康、強壯。”

“這種食除了飽腹之外，別無益，只會越吃越虛弱。”

“如果只是一、二年倒還好說。”

“可要是時間拉得太久，那將軍大人很有可能會因長期吃不到正常的食而變得虛弱，進而……”

北方仁適時地閉上，沒有再說下去。

他的言下之意已很明確，無需把話講得太明白。

天璋院的臉變了數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儘管心神俱震，但還是強打神，進一步地追問道：“北方先生，請您直白地告訴我：家茂他能夠醒來嗎？”

北方仁抿了抿，沉默了約莫3秒鐘後，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個……不好說。”

“他既有可能明天就醒來，也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我剛剛所說的那位有著相同癥狀的病患，他沉睡了足足兩年，至今仍未甦醒……”

一時間，現場變得格外寂靜。

青登等人也好，北方仁也罷，全都不言語。

抑鬱的空氣在他們之間凝結。

約莫10秒鐘後，在這沉重氛圍之中，產出第一句話的人是青登。

從剛才起，他就一直沒有說話。

“……北方先生，這段時間真是謝謝你了。”

青登一邊說，一邊彎下腰，十分鄭重地向北方仁行了一禮。

他這道謝是發自真心的。

他對北方仁的謝意，當真是難以言表。

千葉榮次郎、土方歲三、艾、德川家茂……多虧了北方仁的妙手回春，他的這些摯親朋才得以迴歸間。

儘管德川家茂變為“半生半死”的植人，但他十分清楚，北方仁已經盡力了，不能再苛求更多。

青登都不敢想象要是沒有北方仁，如今將會是何等局面……

他默默地在心裡把“北方仁”這一名字歸類進“湧泉相報”的名單之中。

其恩之大，完全值得他以命相報！

面對青登的誠摯道謝，北方仁微微一笑，不卑不地正道：“哪裡，橘大將，你言重了。我只不過是盡了一名醫者的本分。”

這時，和宮冷不丁的輕啟朱，從貝齒間出沙啞的聲音：“北方先生，請問現在能去看將軍大人嗎？”

北方仁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可以，請跟我來。”

……

……

江戶城，德川家茂的病房——

剛一邁步進房間，濃郁的腥味與刺鼻的藥味就一腦兒地撲面而來，令青登不由自主地蹙起眉頭。

“將軍大人……！”

這一霎間，和宮強裝出來的堅強轟然瓦解。

提起的下襬，不顧自形象地邁開大步，火急火燎地跑向德川家茂。

抬眼去，房間的正中央擺有一床被褥。

被褥之中躺著的人，正是德川家茂。

只見他閉著雙目，上纏滿麻布，臉龐和蒼白得像是染了一層白。

在看清德川家茂的當前模樣後，青登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得直白一點……刻下的德川家茂跟死人沒什麼兩樣！全上下沒有半點生氣！

只有定睛細瞧後，才能發現其口在輕微起伏……幅度小得彷彿隨時都會停止。

在領著青登等人來到德川家茂的病房後，北方仁就默默地退了出去，將空間和時間留給他們。

青登和天璋院稍稍加快腳步，隨和宮之後地來到年的邊。

和宮坐在他的右手邊。

青登和天璋院並肩坐在他的左手邊。

在坐定後，青登下意識地放輕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太重，將虛弱不堪的年給吹碎了。

和宮無視凌的裳下襬，下意識地探出雙手，想要德川家茂的臉頰。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兩隻小手僵在半空中。

隨後，重新手，將力道放至最小、最輕。

就這樣，小心翼翼地輕對方的臉，作之輕，彷彿是在一件貴的易碎品。

“將軍大人，是我，和宮呀，我來見您了。”

說完，一臉希冀地注視德川家茂的五，等待對方的反應，眼神中出強烈的期。

這一會兒，天璋院和青登不分先後地探過子，紛紛出聲：天璋院強打神：“家茂，我來看你了。”

青登張了張，“將軍大人”這一稱謂幾近口而出。

然而，便在話將出口之際，他猛地頓住，眼中閃過一抹猶豫。

下一刻，他冷不丁的臨時改口，將“將軍大人”改為“家茂”。

“家茂，快醒醒，看看是誰來了。”

他們仨統統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德川家茂的臉。

什麼都好，什麼都行……只要有一點反應就！哪怕只是睫微、眼皮微，也能帶給他們許藉。

他們迫切地希德川家茂能夠睜開眼睛，然後出他那標誌的和笑臉。

然而……不論他們抱有多麼強烈的期待，不論他們怎樣眼穿，他們眼前的年都沒有半點反應……

他最為重要的三個親人都在其旁，他卻連眼皮都沒一下……

親眼確認德川家茂的現狀後，青登等人的期待逐漸轉變為失，進而變化為沮喪、憂鬱。

和宮默默垂淚。

天璋院黯然地閉上雙眼。

青登低下了頭，面部線條變得格外僵，像極了沒有靈魂的人偶。

不一會兒，他緩緩出右手，探被褥，抓住德川家茂的左手。

他的手好涼……跟冰塊一樣，沒有一點溫度。

青登用力攥德川家茂的手，希能用自己的手去溫暖他的手，希能用自己的溫去烘暖他的溫。

“……別哭了。”

忽然間，天璋院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對和宮說道：“家茂能夠活著，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北方仁先生剛剛說得很清楚，家茂有醒過來的可能。”

“他說不定明天就醒來了。”

“所以，不要哭哭啼啼的，不必如此悲觀。”

天璋院話音剛落，青登就不假思索地接過話頭：“嗯，殿下說得不錯。”

“家茂的運氣一直很好。”

“他一定能醒過來的。”

既是給和宮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

德川家茂的倖存本就是由一個個“幸運”累加而的結果。

幸好德川家茂一直有鍛鍊的習慣，練就了一副好魄，這才讓他吊住一口氣，到救助到來。

幸好青登及時趕到，避免了酒吞子的補刀。

幸好江戶町恰好有北方仁這麼一位名醫。

倘若酒吞子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吧。

他機關算盡，卻算了江戶町記憶在一位能將德川家茂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神醫。

聽著青登和天璋院的安，和宮用力地鼻子，止住了哭聲。

這時，青登再度轉過腦袋，揚起視線，看向德川家茂的臉龐，希對方就在這一秒鐘睜開眼睛。

怎可惜……還是什麼變化都沒有……

……

……

江戶城，某——

青登和天璋院並肩走在無人的廊道上。

忽然間，沒有任何徵兆的，天璋院幽幽地呢喃道：“家茂昏迷不醒，‘那傢伙’肯定會採取行的……山雨來啊……”

“……”

青登沒有回話，只抿了抿。

雖然天璋院講得很晦，但青登還是立即聽出口中的“那傢伙”是指誰——事實上，“江戶籠城戰”剛一結束，青登就開始關注“那傢伙”的向了！德川家茂沒有子嗣。

一旦他出了什麼意外，導致徵夷大將軍的寶座出現空缺，那麼接任的人……自然便是在數年前的“南紀·一橋之爭”中落敗的一橋慶喜！這是毋庸置疑的。

論法理，論緣親疏，繼承將軍之位的人都只會是一橋慶喜，不可能會有別人。

對南紀派而言，德川家茂的瀕死恍若晴天霹靂。

可對一橋派而言，德川家茂的瀕死則是天大的好訊息！

只要德川家茂死去，一橋慶喜就能順理章上位！可現在，德川家茂沒有死，僅僅只是陷沉睡……

對此，一橋慶喜會作何想法？一橋派會作何想法？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新的一月開啟啦！手頭有月票的書友請務必投月票給本書哇！（流淚豹豹頭.jpg）求月票！求推薦票！（豹頭痛哭.jpg）

ps：豹豹子不懂醫學哇！大家只要知道家茂變“睡人”了就行，不要去管他的發病原理（豹憨.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