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某居酒屋——
“喂,你有聽說那事兒嗎?”
“什麼事兒?”
“就、就是……呃……”
“幹嘛吞吞吐吐的!有話就快說啊!”
“咳、咳咳,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很驚悚,你可要注意一點兒,別瞎喚。”
“快說吧,別吊我胃口!”
“據說……真的只是據說而已,仁王大人準備舉兵造反。”
“什麼?!造……”
“噓!別,我不是都提醒你了嘛!”
“抱、抱歉……真的假的?仁王大人要造反?”
“唉,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肯定是假的!多半又是哪個嫉恨仁王大人的傢伙在編造這些無聊的謠言!”
“我也希是假的……唉唉……我與子才剛回到江戶,實在是不想再躲兵災了……”
……
……
江戶,某茶屋——
“大樹公昏迷不醒,正是篡權奪位的大好時機。如果仁王大人真的有心變節,那現在正是下手的最佳時候。”
“喂,你們都把腦袋湊過來,快快。我聽說呀,大樹公早就死了,仁王大人瞞了大樹公的死訊,不發喪,偽裝出大樹公仍活著的假象,矇騙世人,他好趁機調兵遣將,為奪權做準備。”
“我不相信!仁王大人忠義無雙!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呵,你太天真了!白樂天的那句詩是怎麼說的來著?啊、對,‘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人的野心是會變化、滋長的。在‘本能寺之變’發生之前,誰能想到明智秀會叛變?”
“我還是不敢相信……仁王大人盡富貴榮華,要錢有錢,要封地有封地,他何苦去造反呢?”
“唉,誰會嫌自己的權力太小?像仁王大人這樣的英傑,早就不在乎什麼錢財、封地。”
……
……
江戶,某澡堂——
“這搞不好又是一出‘衝冠一怒為紅’。”
“此話怎講?仁王大人上誰了嗎?”
“還能是誰,當然是天璋院殿下了!相傳仁王大人十分慕天璋院殿下,怎奈何他是臣子,對方是大臺所,二人永遠不可能結合。於是仁王大人暗自憋了一口氣,時刻準備著將天璋院殿下搶到手。只要握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就沒人能阻止他娶天璋院殿下。”
“那個天璋院有這麼嗎?竟值得仁王大人鋌而走險……”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天璋院殿下主勾引仁王大人,年紀輕輕就守寡,有那方面的慾是很正常的。”
……
……
江戶,某戶人家——
“老婆!快收拾一下行李!”
“怎麼了?幹嘛這麼匆忙?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仁王大人可能要造反,搞不好又要打仗了。”
“啊?又要打仗?這不是才剛打完一仗嗎?”
“不一樣,上一場仗是打長州人,是外戰。這一回兒的仗是幕府部的爭鬥,是戰。”
“唉唉……誰掌權都無所謂,快讓我們過上安定的日子吧……”
“總之先快點收拾行李吧!做好隨時可以出逃的準備!沒打仗便罷,若是又打仗了,我們好儘快離開江戶!”
……
……
“仁王大人要造反”、“仁王大人將開創‘橘幕府’”、“仁王大人是為了天璋院殿下才起兵”……就像是雨後的春筍,這一則則傳言驀地冒出!令人始料不及!人言籍籍,眾說紛紜。
真假難辨的流言在飛速傳播。
惶恐不安的緒在廣泛蔓延。
事實上,這些流言並不全都針對青登。
近乎就在風傳“仁王將要造反”的同一時間,另一種流言冒了出來:“要造反的人不是橘青登,而是一橋慶喜!”
怎奈何……儘管後者的可能更大一些,但其傳播度遠遠不及前者。
其緣由並不複雜,非常簡單——民眾對一橋慶喜本就不!
截至今日為止,一橋慶喜居太久了,久得足以讓民眾忘他。
今年又恰好是個多災多難的年份,足以載史冊的大事件一件接著一件,令人目不暇接,人們更加無暇去關注一橋慶喜。
其實,哪怕是在他居之前,其知名度也遠不如青登。
談起“一橋慶喜”這一名字,民眾的印象基本都是“噢,他好像是‘副將軍’來著,沒啥印象啊”。
這般一來,其傳播度天然就弱了一大截。
相比起沒啥知名度的一橋慶喜,大夥兒更樂意去討論仁王!一橋慶喜有什麼好聊的!疑似跟天璋院殿下有的仁王大人才更有講頭!
如此,便出現了“明明雙方都有可能造反,可民眾只討論青登”的咄咄怪事。
在當下這個流言四起的節骨眼裡,民眾的緒本就非常張。
幕府於今日正午宣佈的“調新選組駐守‘三十六見附’”,更是加重了這份張緒。
甭管是用多麼華麗的辭藻去飾,也無法迴避這一事實:掌管“三十六見附”的青登,已然控制整個江戶城!
只要他有那個意願,他今天晚上就可以在江戶城本丸跟天璋院過夜!後宮!
儘管時事多艱,但日子還是要過。
民眾照常工作,置辦年貨,準備過節。
一批批的鏡餅、屠蘇酒被買走。
一捆捆的門松、注連飾被擺至家門口。
乍一看去,一切如常。
可在這濃郁的“年味”之下,是洶湧澎湃的暗流!
……
……
12月28日,深夜——
江戶,江戶城,三之丸——
江戶城的三之丸曾是第5代將軍德川綱吉在元服前的住所,所以三之丸除防工事之外,還建有不宜居的臥室。
此時此刻,三之丸的某條走廊上,陡然出現一道人影——勝麟太郎提著燭燈,步履匆匆,徑直向前。
他沒有攜帶任何隨從,隻一人。不一會兒,他便來到了一扇房門前。
他沒有出聲打招呼,就這麼直接手拽門。
隨著門扉的緩緩敞開,他見到了在此久候多時的青登。
俯首於案前的青登揚起視線,看向勝麟太郎。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做了個無聲的寒暄。
勝麟太郎毫不客氣地移步至青登案前,盤坐下,直截了當地說道:“青登,你的部隊悉已駐‘三十六見附’的各個要點,過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青登輕輕頷首,輕聲道:
“麟太郎,辛苦你了。”
勝麟太郎擺了擺手:
“不客氣,這不算什麼。”
說罷,他“唉”地長嘆一聲,眉間蹙出惆悵的褶皺。
“要是能夠就此嚇退‘一橋派’就好了……”
青登淡淡地回應道:
“希如此。”
打從好幾天起,青登就一直住在江戶城的三之丸——當然,這事兒是不發的,沒讓外界知曉。
知道青登當前住的人,就只有天璋院、勝麟太郎等極數人。
江戶城是徵夷大將軍及其親屬的居城,按照規矩,除僕從之外的一切外人,都不可住在江戶城。
若讓外人知曉青登在江戶城裡過夜,而且還連住了好幾天,那青登想必會多出“當世董卓”的稱號。
青登不惜冒著被世人辱罵的風險,也要釘死在江戶城不挪窩,自然不是為了夜宿“龍床”。
他這般做的理由,既純粹又沉重——防止政變!一橋慶喜是否會發叛——對此,青登、天璋院與勝麟太郎展開了的會談。
“南紀派”雖有員無數,其中不乏忠義之人,但天璋院能夠真正信任的件,就只有青登與勝麟太郎。
在經過簡單的探討後,他們仨做出了相同的判斷:“一橋派”若爭奪天下,沒有比當下更好的時機了!首先,德川家茂了重傷,昏迷不醒,正是下手殺他的最好時候。
在殺死德川家茂後,大可將其死因推給“重傷不愈”,即使世人有疑心,也難以提出異議。
其次,當前同樣也是殺死青登的最好時機!論威,論綜合實力,青登儼然已是“南紀派”的靈魂人。
“一橋派”要想奪權的話,殺死德川家茂是不行的,必須要將他與青登一塊兒殺了!唯有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瓦解“南紀派”的反抗能力。
只殺死德川家茂,卻不除掉青登的話,反而會讓後者拿到正當的出兵理由。
屆時,青登喊出“誅慶喜,清君側”,提兵東上,試問“一橋派”如何抵擋?但凡是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想跟青登及其麾下的新選組。
尋常時候,青登都住在大津,不僅擁有無雙武力,而且還常年待在自家的大本營,想殺他難如登天。
而現在,青登就在江戶,就在“一橋派”的眼皮底子下!更為重要的是,他的尚未痊癒,其上的層層麻布仍厚如磚塊,實力大減!
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若殺死青登,就只能趁現在!
一口氣殺死青登與德川家茂的寶貴機會就在眼前……試問這是多麼大的?青登捫心自問:換做是他的話,也會選在這個時候下手!總而言之,不論是從哪一角度來評判,“一橋派”都有十足的機、理由在當下發叛!
既然可能奇高,就只能早做準備,未雨綢繆。
青登等人並不願在這個時候跟“一橋派”發全面戰爭。
他們剛剛才打完了一系列惡戰,心俱疲,實在不想在連口氣都沒緩過來的這般況下,跟“一橋派”打戰。
再者,他們實在不忍心讓江戶計程車民們又承新的戰。
“南紀派”與“一橋派”的全面戰爭……天知道這場戰爭將會打多久、死多人。
青登等人最樂見的結果,自然便是“一橋派”主打消叛的訊息。
為達這一目的,他們做了許多準備,其中最主要的措施有二——
其一就是青登住在三之丸,防患於未然。
其二便是調新選組駐“三十六見附”,拱衛江戶城——之所以如此,便是為了變相地警告“一橋派”:你們別來!強啟戰端,你們可沒有必勝的把握!所謂的“政變”,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
細究歷史上的功政變——比如“高平陵之變”、“諸呂之變”——都有那麼幾個共通點。
武庫、政治中樞、軍……只要抓好這幾個關鍵點,就能讓政變功。
江戶的各大武庫都集中在江戶城中。
“南紀派”的政治中樞,也就是青登、德川家茂與天璋院這仨首腦,也都在江戶城裡。
也就是說,搶奪武庫也好,佔據政治至高點也罷,“一橋派”都只有一條路可走:攻佔江戶城!
一言以蔽之,江戶城是重中之重。
青登等人大可什麼都不顧,只要守住江戶城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反之,若讓“一橋派”奪下江戶城,那就完蛋了。
青登現在能夠自由調的部隊並不多。
八王子千人同心早就殘了,喪失作戰能力。
“三番組”、先手弓組、先手鐵炮組等常備軍也在先前的戰鬥中損傷慘重。
到頭來,他能夠依仗的部隊,就只有當前駐紮在江戶的新選組七、十番隊。
要不然,他也不會只調新選組來保衛江戶城。
如此,便引申出一個後果:雙方的實力差距並不大!
七、十番隊都是騎兵隊,並不擅長步戰,而且兵力太,總數不足千人。
這樣的戰力,並不足以使江戶城變為“不落的城塞”,進而也就沒法保證讓“一橋派”知難而退。
“一橋派”是否會發叛,是否會鋌而走險……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青登與勝麟太郎相顧無言。
約莫十秒鐘後,勝麟太郎主打破沉默:“你謀篡逆的流言,現在真是越傳越廣了。”
青登聞言,“呵”地嗤笑一聲:“這真不是一個好訊息啊……若無‘一橋派’從中作梗,那我就一輩子不劍。”
勝麟太郎輕輕點頭,以示贊同。
民眾懷疑青登會變節——會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這些流言如果只在小範圍流傳,那還在理之中。
可傳播得這麼快、這麼廣,那就著實不正常了!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這些興風作浪的傢伙會是誰……自不必明說。
正如青登方才所言,這真不是一個好訊息——這說明“一橋派”賊心不死!他們仍在求奪權!在為他們的奪權造勢!
青登是他們政變路上最大的障礙。
先把青登批倒、批臭,將能大大降低“誅殺仁王”的輿論力。
早在好幾天前,青登等人就意識到了“一橋派”在做輿論員,故立刻展開反擊——“真正的反叛者是一橋慶喜”這一流言就是他們散佈出去的。
只可惜……一橋慶喜的低存在害他們的輿論攻勢不見效。
這時,在沉思片刻後,青登緩緩轉過腦袋,看向不遠的窗外的夜空,眼天際:
“……麟太郎,做好準備。雖然只是我個人的直覺,但幕府的命運、將軍大人與天璋院殿下的命運,以及你我的命運,都將在幾天後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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