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想過沈盡的母親得是個閉月花、沉魚落雁的人。

但沒料到，居然會是在影壇演技炸裂、口碑頗的影后蘇嵐之。

終于明白高中的時候方老師讓他喊家長那會兒，他不正常的反應是因為什麼了。

大概在沈盡的年時里，母是丟失的一環。

他其實……比普通人還要缺吧。

黎枝想著，心口不自覺地收。

沈盡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黎枝著他，突然很想給他一個擁抱。

“走吧。”過了很久，沈盡說。

“嗯。”黎枝借著他的手臂，緩緩地站了起來。

沈盡問：“要背嗎？”

“不要了。”道，“你扶著我，慢慢走。”

他的掌心溫溫的，但卻異常的有力量。

離開醫院的路上，沈盡沒說話，黎枝也不曾提剛才的話題。

走到醫院門口準備打車，聽見沈盡說：“你都聽到了吧。”

“嗯。”沒否認，“但我不會和任何人說。”

他站在風里，仿佛一推就能倒。

曾以為他上披著的無堅不摧的鎧甲，在這一刻，都因為蘇嵐之的出現，變得支離破碎。

黎枝做了個出格的行為。

是在出租車朝他們駛來的時候，出手，輕輕地從背后抱了一下沈盡。

很輕，很快。

不敢多停留一秒，這樣就越界得太明目張膽了。

明顯覺到沈盡的子僵了一下。

他轉過臉來，眼里的寒霜消散了幾分。

“黎枝，這是我的。”他道，“從現在起，也是你的。”

“嗯。”

燦爛的晚霞下，他的臉被夕的余暉照得發亮。

黎枝瞇起眼睛，很認真，一字一頓地說：“這是我們的。”

*

回到宿舍的時候，林佳佳正坐在床上打游戲。

見黎枝來了，趕忙跳下床，問：“咋樣？什麼況？”

“還好。”黎枝搖了搖手里裝著藥的袋子，道，“骨頭沒什麼事，皮外傷。”

林佳佳：“我是問你和沈盡什麼況！”

“……”

得。

的腳在林佳佳的眼里還不如和沈盡的八卦新聞值得關注。

周悅的目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小聲說：“你好好在宿舍休息吧，這兩天就不要跑了。”

黎枝：“我腳沒事，我還是自己走回宿舍的。”

林佳佳和陳梓萌換了一個眼神。

陳梓萌走過來，在黎枝的旁坐下，說：“外面有一些關于你的傳聞，不太好聽，你不要放在心上。”

能有什麼傳聞。

無非就是，和趙時燃關系匪淺，又和沈盡打得火熱。

哦。

還有掉馬的事。

最近好像是有點水逆。

這麼多事一腦全部都涌過來了。

實際上，黎枝掉馬的事也并沒有掀起很大的風波。

懸疑小說的眾群也不是很廣，很多人對《離章》，對醒我，也不是很關注，只有一部分對小說作品比較興趣的人，才會在茶余飯后問一句：“寫《離章》的那個作者是我們學校的？真的假的？”

其實也沒什麼好困擾的。

唯一讓覺得心不是很暢快的，是沈盡的事。

晚上的時候，黎枝躺在床上看蘇嵐之的電影，看著看著，忍不住聯想到沈盡的臉。

還是有七分相似的。

沈盡有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的確是沾了蘇嵐之的。

林佳佳睡在對面，看見平板上的容，問：“你怎麼看這部電影？好老的吧？得有十幾二十年了！”

是好老了。

曾經因為彩的劇和湛的演技看了一遍又一遍。

黎枝關上平板，轉過來，正好和林佳佳隔空相。

“荔枝，其實我也好奇的，你到底喜歡誰啊？”林佳佳直截了當地問。

“沈盡。”黎枝答得很坦。

林佳佳道：“那你和趙時燃呢？”

“發小。”想了想，說，“真的認識很多很多年，無話不談的那種發小。”

林佳佳“哦”了一聲：“你不跟沈盡告白嗎？”

告白？

還沒到時候吧。

黎枝想找一個契機。

“算了，你還是別表白了！”林佳佳說，“就按照系草的格，我覺得你要是喜歡他，會傷的！”

傷嗎？

又不是沒過。

當初他一走了之的時候，就已經過了。

黎枝輕輕地吐了口氣：“大概，人都喜歡犯賤吧。”

“啊？”林佳佳一愣。

就是，想喜歡沈盡這件事，是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

不論沈盡會給什麼樣的回應。

同意也好，拒絕也罷，那都是自己一個人的結局。

就像從前寫小說的一樣。

故事不論長短，總得有結局。

*

黎枝請了假，在宿舍休息了兩三天，很快就又活蹦跳了。

在宿舍的這幾天，也沒閑著。

拿著新電腦試了試基礎編程。

林佳佳回宿舍的時候，就看見黎枝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那個巨丑的心。

“哎喲，我們荔枝是在思春哦？”林佳佳發現新大陸似的湊了過來，看清楚后，道，“不過，你這搞的……”

“很丑是吧。”黎枝關掉了程序界面。

“慢慢來嘛。”林佳佳鼓勵，“反正你又不急著告白！”

“……”

是想慢慢來啊。

可是每見到沈盡一次，對他的就多一分。

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黎枝腳好了之后，很快就又去了籃球場。

上次在籃球場鬧的那個男生已經退隊了，經過上次的事，男籃隊的教練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說話不太好聽，以整場訓練下來，黎枝也沒聽到隔壁場地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腳才好，只能做一些簡單的熱運。

一個人拿了一只籃球，在不訓練的籃筐下面投投球。

一點意思都沒有。

黎枝丟了球，靠著隔網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覺到有人在的后背。

轉過，是沈盡。

“還好嗎？”他問。

“好啊。”黎枝活了一下自己的右腳，“本來也就是一點皮外傷。”

“嗯。”沈盡起歸隊，“我先去訓練。”

按照系別，男籃隊和籃隊都分了好幾個隊伍。

之前半個月的集訓是大家一起進行一些基礎的練習，之后的訓練，都是以系別分組進行對局。

黎枝投籃比較準，速度也比較快，一般都是活在三分線附近，作為得分后衛。

周三下午，籃隊醫學院和外語學院的比了一場，醫學院大獲全勝。

男籃那邊，數學系和金融系比了一場，沈盡一個人就得了三十幾分。

訓練結束，勝利的數學系男籃隊和醫學院籃隊同時走到籃球場外。

林佳佳提了一：“走啊，系草，一起吃飯啊！”

旁邊的生道：“你喊他吃飯，不是自討沒趣嗎……”

出乎意料的是，沈盡的目落在了林佳佳旁邊的人上，很快答應了下來：“我可以。”

然后就了十四個的聚餐。

吃的自助，林佳佳拉著黎枝去拿菜。

走到料理臺邊，林佳佳確定四下無人，湊到黎枝耳邊說：“姐妹今天要幫你做一件大事！”

“什麼？”黎枝沒有理會。

林佳佳自信滿滿：“你就瞧好吧！”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的？

要是你的朋友還單，不是你朋友的問題，是你沒用。

林佳佳就覺著，黎枝的終幸福就必須得靠了。

關鍵是，那倆人一看就相互有意思，偏偏還隔了一層窗戶紙，誰也不肯捅破。

這個旁觀的，看著都夠難的了！

不管了。

今晚靠。

林佳佳酒量大，當著其他十幾個人的面兒，首當其沖就干掉了一瓶啤酒。

空酒瓶放在桌上，用手著，眼睛四下打量了一圈：“玩個游戲？”

真心話大冒險，雖然老掉牙，但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行啊。”數學系的男生們也很果斷。

林佳佳轉瓶子，控制了一下力度，本想轉給黎枝，結果轉到了張淼。

跟張淼不，只知道他是俞驍一個宿舍的。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林佳佳問。

“真心話吧。”

林佳佳也不知道問什麼，就隨便胡謅了一個問題，沒什麼營養，就這麼過了。

玻璃瓶轉了好幾個人，終于轉到了沈盡。

“噢喲！”林佳佳止不住興了起來。

沈盡倒是沒什麼反應。

“大冒險吧。”

轉到他的是醫學院的生，見沈盡向了自己，還有點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起來。

“……臉紅什麼，人家又不喜歡你。”林佳佳翻了個白眼，對完全沒好。

生扭扭了好半天，才想出了大冒險容。

“給你媽媽打電話，就說你了，找了一個比大三歲的！”

“哈哈哈哈！這個好這個好！”大家紛紛起哄。

只有沈盡的臉很快沉了下去。

他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白。

他冷聲道：“換個吧。”

“不行啊！”張淼不明所以，道，“愿賭服輸的啦！這個又不難，事后跟你媽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黎枝看著沈盡。

而后，抓住了林佳佳的肩膀：“我有點不舒服。”

“嗯嗯嗯？你怎麼了？”林佳佳一頭霧水。

這不正好戲的嘛。

沈盡打完電話，在順水推舟問問沈盡的心意。

“我先出去一下。”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在路上，很快地撥通了沈盡的電話號碼。

沈盡了然的意思，站起，道：“我有個電話，我先出去接個電話，你們先玩。”

其他人道：“好沒勁啊你……”

走出自助餐廳的時候，沈盡看見黎枝就站在門口，是在等。

“謝了。”沈盡說。

“說好的，這是我們的。”歪著頭，眼睛良晶亮，“所以，我不可以讓別人知道。”

沈盡不自覺地揚起角。

“沈盡。”黎枝轉過去，看著夜幕中綴著的幾顆星星。

他走到側：“嗯。”

“你看。”指著夜幕中最亮的那顆星星，道，“好漂亮。”

“嗯。”

沉默了片刻，黎枝道：“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愿。星星如果聽到了你的愿，就會變得又大又亮。你的愿實現之后，它就會熄滅。”

沈盡想了想，問：“為什麼會熄滅？”

“不知道。”黎枝也有些茫然，“我小時候，爸爸是這麼跟我說的。”

沈盡偏過臉來，靜靜地著的側臉。

小小的鼻尖有些發紅。

黎枝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十一月了，晝夜溫差大，下午頂著太去訓練，穿得，這會兒是真真地被凍得不行。

驀地，的肩膀上有暖意傳來。

黎枝低下頭，看見了上的外套。

是沈盡的。

扭頭問他：“你不冷嗎？”

“不冷。”沈盡道，“我質很好。”

“我質也很好啊！”黎枝吸了吸鼻子，“我爸小時候說，我是練散打的好苗子。”

可惜，還沒有把黎誠全部的技都學過來，他就已經永遠地離開了。

這麼想來，其實每個人的年都有憾。

是。

沈盡也是。

因為有了不完的過去，才會想要有更加明和好的未來。

所以，這才是他們努力的全部意義。

“你不要恨。”黎枝說，“大人們以前做出選擇的時候，我們還小，沒有辦法理解，更別提做到同，我是覺得，人長大了，就會有自己的苦衷吧。”

沈盡很久都沒有說話。

而后，他深深地舒了口氣。

“我知道。”

以前他不能明白，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懂得了很多的事，也明白，沈葉池和蘇嵐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兩個人，明明在不同的世界，卻要勉強自己和對方在一起，該有多痛苦。

“大概是不甘心。”沈盡說，“不甘心別人都有一個可以寫進作文的好媽媽，而我沒有。”

“你的媽媽也很優秀。”黎枝道，“雖然他沒有辦法把全部的都給你，但是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很多優秀的作品，也鼓勵了很多人，帶給很多人力量。”

緒低落的時候，會打開蘇嵐之的電影看。

的每一部作品，都投了十足的心，每一個故事都很深刻。

尤其是的名作《明天》，更是給曾經的帶來過無數的。

黎枝垂下頭，道：“我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但是，我們可以努力去改變自己的未來，也可以為溫的人，讓我們的后代不要我們當初的痛苦。”

燈地照下來。

伴著月，和著晚風，在這秋天的夜晚，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有一個沖，是要他拉的手。

沈盡猶豫了很久。

最后，他順應了那個沖。

黎枝忽然覺到手背傳來溫熱的。

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直到確定是他，黎枝的心這才控制不住地開始狂跳了起來。

風吹地的頭發在撓的耳朵。

的。

就像此刻的心。

沈盡甚至還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他的視線劃過的額頭、鼻尖、臉頰，最后停在了的上。

如果夜再濃一些，他就能更勇敢一點。

很快，他斂回思緒。

他移開目。

不是他貪心。

只怪今晚的夜太溫。

是太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