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半道上看見匠人們在此修繕一閑置的院子：“誰要住進去？”

宋六郎苦笑著搖搖頭：“聽說是五郎，修繕好了便搬進去。”

晚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便趕在他之前住進去吧。”

萬姨娘既然是這個打算，修繕之事便不會馬虎。

宋六郎狐疑道：“萬姨娘能答應嗎？”

看到晚棠志在必得的笑容，他抿了不再質疑。

萬姨娘掌家后，給自己換了個大院子，就在原先的主母院子隔壁。

倒是想鳩占鵲巢住主母院子，畢竟景伯是個不管事的，只要能說出個一二三，景伯便會點頭。不過景伯夫人死得慘，怕夫人魂不散纏著。

晚棠走進院子環視一圈，花團錦簇、水榭樓臺，萬姨娘是會的。

伯府幾個姨娘都被景伯夫人打得厲害，尤其是馮氏。不過馮氏有景伯護著，這才茍且了這麼多年。一旦翻做主，便不知收斂了。

萬姨娘故意拿喬，讓晚棠姐弟倆等了片刻才出來：“我正歇晌呢，馮姨娘又有什麼事？”

“萬姨娘可知這次家宴為誰而辦？”

萬姨娘瞥向宋六郎：“自然是為了新世子。”

“萬姨娘是嫌景伯府的閑話不夠多？為景伯再添一條苛待新世子的罪名嗎？”

萬姨娘臉微變：“你可不能給我扣這麼大的罪，我問過的，是他自己不要換屋子。”

“他說不要，你便連個大書房都不給？你看他這行頭，有世子樣嗎？你是嫌景伯待你不夠好，故意加重他苛待六郎的罪孽吧？”

萬姨娘連連擺手：“我沒有。”

這個丫頭在武安侯府待了一段時日，怎麼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

“家宴那日，宋氏一族都會過來，看到六郎的居所，那麼多張，你猜會傳什麼樣？”

萬姨娘的臉又白了一點。

晚棠這才朝攤開手：“把庫房鑰匙拿來，我要幫宋世子布置新院子。”

萬姨娘回神，警惕道：“你這手得也未免太長了！庫房鑰匙都想拿！”

“給！”景伯怒氣騰騰地趕過來，“你管家，你到底是怎麼管的？六郎做了世子，你都不給他裝點門面的？”

剛才晚棠來之前便讓人去找他了，剛才那番話自然也都帶到，聽得景伯直冒冷汗。

萬姨娘看景伯又是張便訓，哪敢強詞奪理，只得人拿來鑰匙。

晚棠沒接，看向宋六郎：“我的手可不敢這麼長，還是宋世子自己去庫房挑所需之吧。”

宋六郎很聽話，上幾個小廝便走了，晚棠主仆一個沒去。

“我記得沉香苑空著，宋世子尚年，獨自居住綽綽有余。”沉香苑離六郎原來的小院也近，聽說萬姨娘正在修繕那個院子。

萬姨娘眼皮子一跳：“不可！”

打算讓家五郎住進去的。

景伯沉下臉：“咋咋呼呼，難登大雅之堂！”

他忽然有點兒惦念亡妻了，有在，府里哪兒會這般糟糟，萬氏到底小家子氣了些。

晚棠好整以暇：“為何不可？萬姨娘倒是說個緣由出來。”

“那院子破舊……”

“萬姨娘不是早就人去修繕了嗎？想來萬姨娘是個知分寸、識大理之人，知道應該善待新世子，替父親挽回些名聲，怪我此前錯怪了你。”

景伯驚訝地看向萬姨娘。

萬姨娘騎虎難下，這會兒哪敢說是為了自己兒子修的，只能強歡笑道：“我原本想給六郎一個驚喜，給伯爺一個驚喜，馮姨娘怎得說出來了？”

景伯點點頭：“如此才像話，掌家主母就該以大局為重。”

“那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安排六郎住進去吧。”

萬姨娘懊惱不已，一著急竟然咬破了舌頭，卻半個字不敢拒絕，掛著假笑幫六郎搬新居。

沉香苑都快修繕好了，可是用公中的銀子往里面添了不好東西，如今都便宜了宋六郎……

晚棠日暮前離開景伯府，本以為能和中午約定的那般在門口見到蕭峙，但蕭峙沒有出現。

上馬車后等了一炷香，沒等到蕭峙，等來了趙福：“姨娘回府吧，侯爺被召進宮了，沒法兒來接您。”

晚棠頷首：“原來如此。我只是擔心侯爺白跑一趟，又不知去哪里給他遞話。”

回府親手做好膳食后，天已經黑了。

直等到宵，蕭峙還是遲遲未歸。

晚棠心里忐忑，連忙趕去熹微閣請教江嬤嬤。

與此同時，書房。

蕭峙正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看書。

聽到“咚咚咚”的暮鼓響起，蕭峙擰眉看向窗外。

宮門每日在曉鼓后打開，暮鼓后關閉。

看來他今晚回不去侯府，也不知晚棠會不會著急。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皇帝姍姍來遲，蕭峙起見了禮。

皇帝不不慢地坐下，不聲不響地看向蕭峙。

換做別人定會心里發，蕭峙卻氣定神閑，沒有半分異樣。

良久，皇帝出聲詢問：“蕭卿考慮得怎麼樣了？”

前段時日，蕭峙忽然進宮狀告珋王妃，說抓走自己妾做要挾，脅迫他效忠珋王。皇帝氣笑了，一個妾室，何至于要挾到大靖的金吾衛指揮使？

偏生他還真被要挾了，“被迫”寫了一封信給珋王妃，還特意謄抄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呈送到他跟前。坦誠至此，皇帝又氣又笑。

可焉知他不是在兩面三刀？

“蕭卿乃大靖的棟梁之材，朕不過是想幫你指一門婚事，你有什麼不愿的？”

“多謝陛下厚。只是臣心里裝了人，再容不下別的子。”

皇帝冷笑：“你好大的膽子！那是珋王之妻！”

蕭峙蹙眉：“不是。”

皇帝恍然：“朕早先聽說你在邊疆上一個幕籬人？還有胡人統？朕看你真是昏了頭！胡人屢屢進犯，不知安了多細作在大靖之，你為金吾衛指揮使，竟然帶頭跟朕作對！”

“臣不敢。”

“不敢而已，并不是不想！鬼迷心竅的混賬東西！”皇帝不悅地冷了臉，“你今晚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不明白，指揮使也別做了！”

皇帝拂袖離開。

蕭峙目送之片刻，見注定不能回府，便又氣定神閑地坐回去看書。

只是眼前總不自地浮現晚棠的影，的、笑的、嗔的、哭的……

他想娶的妻，只有。

馮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