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高朗照擲落的稀疏春影，一寸寸拂過寧煙嶼朗潤的眉梢。

即便是偏過臉，也能到那道打量的目灼灼地籠罩在自己上。

方寸之間，熱意漸漸攀升，升上臉頰。

樹枝過巖石，急促拍打石壁的聲音，像極了此刻的心跳。

“這是皇家園林，你怎會在這裏。”

寧煙嶼的視線下來，眸黑沉：“吾隸屬北衙六軍羽林衛，肩承護衛聖人之責，在衆芳園出又有何難。”

倒是，來這裏，分明是與襄王相親而來。

思及此，寧煙嶼瞳眸晦暗，自他眼中，師暄妍瞥見一戾。

嚇得瑟瑟發抖，偏巧這時候，石壁之後傳來長靴踏地的橐橐聲，那聲音不輕不重，伴隨若魚尋過來的呼喚聲，卻似驚雷落在耳。

比起君子小築，此更讓人心驚跳。

眼下齊宣大長公主用意不言自明，若是被長公主發現，正在此，同一個侍衛有這般“”之舉，憑再如何中意自己，也必然會推翻前，然大怒。

因為這種恐懼，讓一種無聲的忌刺激之，沿著戰栗的椎骨向上攀爬。

狹仄的間隙裏，滿是彼此糾纏的呼吸聲，那聲音比平時放大了無數倍。

師暄妍的子細細地發著抖，那腳步聲愈尋愈近，嚨底下卻抑制不住那意，想要咳嗽，驀地，一只宛如冷玉般白皙、纏繞著淡淡蘭澤芳息的手掌，抵住了的紅。

掌相。

細弱的咳嗽嗓音，被淹沒在狹窄的一寸隙之中，震得男人手掌傳來些微麻。

他瞳仁微微一滾，凝住憋得嫣紅的臉，神掠過一不自然。

掌心的熱度宛若炮烙之刑。

若魚并未尋到這裏，只道師暄妍定是有心戲耍自己，向把留在石林裏迷了路，誤了時辰，被江晚芙責罰，梗著一口氣，抱上那披氅出去了。

腳步聲遠走，寧煙嶼撤掌。

掌心輕翻，一抹淡淡的痕烙印在了上面。

濃晦不明的眸裏，溢出了輕嘲。

“還未說，與襄王見面，其人如何？”

師暄妍低著頭，輕聲道：“你現在這樣，很危險。”

固執不回，岔開話題是麽。

寧煙嶼握住了可憐的腕子，捉住小手，輕笑：“你莫忘了，你現在肚裏揣了我的‘種’，你和別人照面，談婚論嫁，是否該問過我？”

師暄妍的心狠狠地一跳，胡瞟他一眼，心虛地弱聲道：“我沒打算與襄王殿下怎樣，也不知道襄王殿下今日會來。”

這是實話，無論他是否相信。

寧煙嶼低聲笑開：“好啊，那我現在去向大長公主陳，說我鐘意你，請求給我們保，你看如何？”

師暄妍唰地擡眸：“不行。”

“師般般，你現在像一只被踩了尾的貍奴。”

小爪子亮出來，齜牙咧，自以為兇相畢。

但在他看來，像是要給他撓。

他的手掌自袖下探出，輕輕地，到師暄妍錦，那平坦的沒有一隆起的小腹。

靠過來，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嗓音，徐徐引道：“這裏到底是裝了一個孩子，還是裝了一肚子壞水？”

師暄妍的輕輕戰栗，直竄天靈，哆嗦著後退，卻發覺子已靠在石壁上，無路可退。

只得任由他輕薄。

那個鵝飛雪的夜裏，他們的行為已經越界，似乎從那以後，他們之間便再無什麽男之防，早已坦誠相見過，對彼此上的每一寸，都是那般悉。

“你……”

“我不管你到底要做什麽——”

寧煙嶼摟住腰，將帶到前來，的子著，如鮮般的明淨臉蛋，被石壁上橫斜的春枝匿著影兒，臉上的每一寸緒都被悉無餘，只好無措地垂眸抗拒著。

寧煙嶼并未留抗拒的餘地，接著道。

“師般般，當初是你主招惹的我，但既然我令智昏，上了你的當，我也自認了。但，我并非如你一般薄寡義，利用完便可以棄之而去。”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強調“薄寡義”，可師暄妍偏偏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的確是，見利忘，用完就扔。

他扶住肩，凝視的眉目垂下來，墨一般深。

神之間的執著，令不容忽視。

“需要用我之時，你便來找我，為你看診的那個顧府醫，他知曉如何找到我。”

師暄妍囁嚅：“我沒什麽需要用到郎君的。”

“是麽，”他輕嘲，“火放大了，便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了。若到最後，你的阿耶要拿落胎藥害你，你需要有人承認這個孩子，這個人，只能是我。明白麽？”

他大抵是以為，現在赴會衆芳園，是為了與襄王殿下相看，將襄王扯進來，屆時好保全自？

師暄妍想了下，緩緩搖頭：“郎君。我和你萍水相逢，我的事，沒打算讓你手，你是長安如今風頭無兩的貴介郎君，前途不可限量，你把那件事忘了吧，只當沒有發生過，也不會對你名聲有礙。”

“休想。”

忘？

這狡猾多端的郎。

他平生耐很好，若真對兔子興趣，有的是功夫守株。

等那兔子，自投羅網。

師暄妍自石壁之後，將被他弄的褶皺衫，用指尖一點點熨平。

他先一步出了假山石林，這時也不知往何去了。

衆芳園占地廣闊，道路百折千回，師暄妍不大認識路，怕迷了路，只好先在原地等待。

此時已不知什麽時辰了，大長公主派了人過來尋，師暄妍識得此人是上次來離宮送回禮的仆婦張氏，乃大長公主親信，慚愧地帶著笑意迎上去：“對不住嬤嬤，我不小心，迷了路了……”

張氏向師暄妍後圍著湖畔一圈的嚴的石林，雖疑心師暄妍說謊，但毫無憑證，也不好拆穿，只是輕點頭，見上還是原來的衫，便道：“娘子請隨我來。速速更，返回得月亭。”

師暄妍頷首稱是，亦步亦趨地綴在張氏後邊。

張氏指引師暄妍去蘭章園更，沿途解釋：“這衆芳園，大長公主每月都會來，偶爾還會小住，蘭章園也會接納一些貴客，裏頭有更用，娘子盡快進去，奴婢就在外等候。”

蘭章園乃蘭園，建築形似江南風格，矮牆青籬，曲徑通幽，古意盎然。

園外遍植蘭草，一步一景，月門，赴長廊，便至更間。回廊側雕花的木質窗欞上嵌著玻璃，被西沉的日斜照，若有碎金躍，杲杲生輝。

“郎君……”

一道綿綿、俏生生，著沙啞與的嗓音，飄了耳朵。

師暄妍腳步一定，連同後，張氏也霍然止步。

這聲音張氏或許不悉，但師暄妍卻是再悉不過的。

若魚。

隔了一道封閉的槅扇，那聲音卻清晰至極。

喚的那郎君，也不知是誰。

接著，便有一道男子低沉的應聲，那男人像是疲力盡，鼻音濃重。

但這聲音，師暄妍不悉，張氏卻分外悉。

這是大郎君，神瑛。

這二人，竟就在一個房間之，不知幹著什麽勾當。

張氏如一盆冷水兜頭澆落，呆滯了兩眼。

這時，槅扇之又有若魚的嗓傳來：“郎君說話可要算話，若魚不求名分，只求郎君意存憐惜。”

這話，好生臊得慌！

真不要個臉。

想到師家娘子一個未出閣的娘子站在這兒，著實不好意思，但張氏將大長公主的一雙孫兒拉扯大，自己還有幾分作為長輩的面，何況此事，萬萬瞞不得長公主，也是瞞不住的。

張氏深吸一口氣，對師暄妍叉手道：“還請師娘子先回，老奴有事要先行一步。”

師暄妍自是知曉張氏要進去捉，福了福，輕聲道：“好，般般先回得月亭等您。”

大郎君是長公主教養大的，素來沉著穩重，不知他是如何失了常，竟幹出這樣的事，張氏怒其不爭，當下，唯恐被外人撞見了自家郎君的好事，唯有將師娘子先行支開。

師家娘子蘭心蕙質，自是猜到了，善解人意地離去，張氏心下稍寬。

送走師暄妍，張氏閉眼，默默在原地定了個神，平複了幾分怒意，接著，擡起腳後跟便重重地踹在了槅扇上。

晃一聲巨響，槅扇從中劈開。

這臥私帷之間，一雙衫不整的男，惶惶地了過來。

神瑛雋朗如畫的臉上滿是驚怔：“張阿姆！”

若魚慌地尋著衫遮掩自己，但還是擋不住大片的春落在外邊，白花花的膀著，上頭紅痕、青紫點點錯，蓋彌彰地撞張氏的眼底。

張氏怒不能遏：“郎君，你看你幹了什麽好事！”

直上前來，一把掐住若魚雪白的胳膊，將人從淩的榻褥中往下拖，若魚勢單力薄，直被拖得跌到地上，前最後一件絳紅菱花肚兜也攤落在地。

哭著臉求饒，慌地掩飾上的尷尬，卻是捉襟見肘。

神瑛茫然地著張阿姆，又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哭哭啼啼的子，這時才方醒轉自己幹了什麽事，瓣一哆嗦，忙不疊解釋：“阿姆，我不知道怎會這樣！”

張氏是從中出來的，對宮裏爭寵的手段知曉不，把眼睛往神瑛底下一瞧，便看到了一披氅。

帳子裏除了男歡的靡靡氣息，還有一重香料味道，格外的濃郁。

這披氅是師家二娘子的。

眼下，卻在這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