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與他鬧脾氣,這兩日他都沒有睡好，太的神經在突突跳著。

雲泠拉下他的手慢吞吞坐起，“我不是和殿下鬧脾氣,只是不知道該和殿下說些什麽。”

“殿下不知道,小時候我剛被賣進宮時,極差,幾次差點活不下來也沒有人管。是師父好心，花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給我熬藥醫治我才能活下來。”

“師父對我有大恩，我想完師父的願。可是殿下不許我去,我還能如何呢？”

謝玨垂眸地看著，見神落寞,白的小臉上盡是失落之意,眼眸暗了暗,“孤不是不許你去，你要去孤當然會陪你一起，只是孤這次沒有時間。”

“陳湛已經飛鴿傳書過來，審完秦毅將雲澤的事務審查妥當,孤便要立即返回京城。”

他俯過去想要把抱進懷裏，“孤答應你，等空閑下來一定陪你再來雲澤。”

雲泠卻扭過了子。

無聲拒絕。

緩聲說，“與其等那沒有期限的將來,我更想知道,殿下為何不讓我自己去，我也不是非要殿下陪著不可。”

“殿下知道我的能力的,一個人也可以。若是擔心多派幾個人手也無妨。”

謝玨慢慢收回手,薄抿。

帳幔裏沉默湧。

雲泠這時轉過臉微微仰著下看他，想要他一個答案。

謝玨著,與的眼眸對視，忽然淡聲道，“是，孤就是不想你一個人去。”

“孤說過了，你不許離開孤半步。彭水縣離澤州算不上多遠，可是無論派多個人跟著你，孤竟然還是……”

他一邊將強行攬進懷裏，一邊緩聲道，“有些不放心。”

這個讓他進骨子裏的人，讓他竟然有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恐再次失去的患得患失。

簡直荒唐。

說完很快他松開轉下了床。也沒有服侍，自己穿好服徑直離開。

房間裏安靜下來，雲泠呆呆坐著許久。

不知道在想什麽。

天一亮，便要上路了。

等雲泠換好裳整理好，裴遠與一群錦衛早就準備好了在客棧外等著。

只剩下謝玨，與拿著早膳等的安公公。

見走出來，潤的小臉有些白，看上去便悶悶的沒什麽神的模樣。

謝玨眉頭也皺了起來，冷冷道，“孤不會再由著你，把早膳吃了——”

話音還未落，忽然被走過來抱住了腰。

頓了頓。

雲泠抱著他，臉靠在他口，輕輕地了他一聲，“殿下。”

安公公見狀，十分有眼地遁走。

謝玨子停住，結滾了一下，“做什麽？”

雲泠仰起臉看他，神認真一字一句地說，“當初我也是不得已，若不是殿下我輕視我，說好的願也不允諾于我，還要納我為側妃，我又怎麽會跑？這也并非我一人之錯。”

“現在殿下待我之心意我如何不知，我又何需再跑。我答應殿下，辦完事一定盡快回來見你。”

想了想，咬了咬，忽然手握住他的手指，踮起腳尖在他上親了一下，語調輕，“你也答應我，好不好？”

謝玨看著，過了好一會兒，反手握住的手腕往懷裏帶，低頭埋在的發裏，“雲尚宮的人計使得越發地好了，永遠知道該怎麽拿孤。”

雲泠下靠在他肩膀上，臉微微一紅。

“那殿下答不答應？”

謝玨沉默著，要不是陳湛一直催他，他與同去本是最好。

低低嘆了口氣，嗓音帶著一生，“十日。”

“孤給你十日，到時候無論你辦沒辦完，孤都會捉你回來。”

雲泠回抱住他，眼尾輕輕翹了翹，“好。”

——

再過一日就到了澤州境，彭水縣離城中是兩個不同的方向，過了前面的路口，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馬車裏，雲泠本來是坐在他旁邊替他研墨的，不知道怎麽的又被迫坐到了他上，兩只手臂摟著他的脖子，仰著臉承他的親吻。

下被他握著擡高，他的力道極重，闖進口中肆意吮吻。

雲泠從纏的齒間溢出一點輕，白的小臉已經紅了，手推了推他的口，“殿下……天化日之下……”

還是在馬車裏，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聽到的。

謝玨置若罔聞，“無妨，不會有人敢進來。”

雲泠還想再說些什麽，聲音淹沒在他更深的吻中。

分岔的路口到了，外面侍衛籲了一聲，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可他的親吻還是沒停。

直到快要不過氣來之時，他才緩緩退出來，拇指去角的點點水漬，“孤派兩個武功最高的侍衛，以及兩個擅長搜查的暗衛給你。若有事，他們會護你周全。”

“那個小小的縣，你要理自然是不在話下。但窮山惡水出刁民，萬事須得小心些。不行就回來，孤直接派人幫你料理了。”

雲泠點點頭，“我知道了。”

謝玨似乎是有氣的，住的臉又狠狠親了一口，“還有，”

“早點回來，孤在澤州等你。”

“好，”雲泠著他，“理完我便回來。”

雲泠從馬車裏下來，四個侍衛已經在外面等了。

兩名錦衛，兩名暗衛。都是手不凡之人。

怕引人注目，雲泠特意讓侍衛幫找了輛樸素的馬車。

兩個侍衛先行快馬趕往彭水縣打點，兩個暗衛一個駕車一個在車保護。

見雲泠低著頭看著手裏兩嶄新的男子服。

暗衛百靈見狀主詢問，“姑姑是想怎麽做，若是要報仇，把名字報給我，不用一日，我必定將他們一家都殺幹淨。”

暗衛司下手快準狠，絕不留。

雲泠卻搖了搖頭，“若是所有事只要把人殺了就完了那倒簡單了。更何況有些人也許是無辜的，我不想手上沾。”

百靈疑地問，“那姑姑是想……？”

雲泠道，“你不知道，我師父在他伯父手上，了好大的污蔑和屈辱。我要的不僅僅是他的錢，更是要還我師父一個清白。”

小時候師父每次和提起這件事總是會沉默很久。

看著便是傷了心，又難過，又無力申辯的死心和絕。

師父吳生平，家裏原是彭水縣下面的吳家村人士，八歲那年父母雙亡，只能去縣上投奔伯父一家。可沒想到這伯父一家是個面慈心惡的惡狼。將他的家産吞并殆盡不說，還總是毒打他，把他關起來不給他飯吃，磋磨待。那個所謂的堂哥更是對他時時欺辱，做了什麽壞事都往他頭上推。

到了十五六歲，他試圖反抗，轉頭便被大伯一家到宣揚他忘恩負義，讓他被全村的人脊梁骨。所有人都說他是白眼狼就應該跟他那早死的爹娘一塊去死，連唯一對他好一些的也被他活生生氣死。

他是像條狗一樣被趕出吳家村的。

出了村，那惡伯父的惡招又還在等著他，將他套了麻袋，十兩銀子將他賣給了一個人牙子，幾經輾轉進了宮，當了太監。

而他的伯父靠著他的賣錢和家裏的田産房契，一家活得風生水起。

真是老天不長眼。

可師父死前經常念叨的還是要回彭澤，問過為什麽。

師父只是笑著和說，“傻孩子，那是我的家，我的父母都在那兒，人死了，總是要落葉歸的。”

不知道什麽是家。

也沒有家。

所以從來不懂師父落葉歸的執念。但是師父的願，想幫他完。

——

來到彭水縣之前，雲泠這兩年基本上就把師父的大伯一家況打聽得都差不多了。

大伯吳天德，大伯娘王氏，兩人有一兒一，兒早就嫁到了隔壁村，因為吳家兩口子對兒也極盡剝削，他們兒嫁出去了就沒再回來過。還有一個兒子，吳有龍，就是師父的堂兄。雖不是個在讀書上有天分的，但是吳天德拿著銀兩上下打點，請了縣裏最好的夫子，考了許多年，終于勉強考中了個舉人。至于是自己考上的還是有別的辦法，無從得知。

畢竟這雲澤貪橫行，上行下效，并非什麽清正廉明之地。

現在這吳有龍在彭水縣當了個縣丞，一家子惡人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志得意滿。吳家村的村民都以這吳有龍為榮，都說他們為吳家村爭，有出息。與他那個白眼狼堂兄弟不一樣，

這吳天德家財萬貫，又有個當縣丞的兒子，老了以後生活得別提多悠哉，家裏幾個丫鬟伺候著，富足。

而這吳有龍，當了個縣丞私下裏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他一個縣還與賭場的人暗地裏有合作，賺的盆滿缽滿。

多麽幸福的一家人。

都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可是善良的人在宮裏被折磨致死，而這一家子黑心腸的惡人穿金戴銀，盡追捧，還得了個宗耀祖的名頭，這就是天理麽？

……

吳有龍與同僚楊主簿在永安酒樓上好的廂房吃酒，這人好酒好，最喜被人拍馬屁。

楊主簿喝了一大口酒長嘆一聲，“一口兒紅下肚，快哉，快哉！”

吳有龍喝得面紅耳赤，道，“楊老弟喝就多喝些，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楊主簿拍馬道，“都道吳兄出手大方，家財萬貫，今日楊某是見識到了。”

他與他同為縣，也沒有他這樣的大手筆。

說罷悄聲問，“吳兄有什麽發財的路子，也介紹給老弟？”

吳有龍擺擺手，“都是祖上的家産，哪裏有什麽發財的路子，不提，不提了。”

楊主簿訕訕地住了話頭，忽然又小聲道，“我這裏倒是有一個路子。投多雙倍返還，來錢還甚是快。我已將全部家都投了下去，過兩日就能拿到利錢了。”

吳有龍不屑地撇了撇，這世上哪裏有這種來錢快的法子，就是賭場也有賠本的。這蠢貨，等著賠上全部家哭吧。

吳有龍就等著看他笑話。

結果過了兩日，卻看他喜氣洋洋地購置了一青花抱月瓶，那瓶子，說也得十兩銀子，他這麽扣扣搜搜的，竟然也舍得買！

吳有龍私下拉住他，“楊老弟這是發財了？”

楊主簿也不瞞他，“上次我投的錢，返利來了，兩天時間，足足賺了五百兩！”

兩天，五百兩！吳有龍心下一震，這怎麽可能？！

而且有這麽賺錢的法子，這姓楊的會這麽好心告訴他？

楊主簿見他疑慮，拉他到一旁小聲說，“澤州的葛家賭場你知道吧？葛家的二當家判出葛家自己在澤州開了個分號，現在正是急需大量銀錢的時候。二當家的說了，誰投他都雙倍奉還，葛家的賭場那是開了幾十年的，他的賭技你不知道？只不過風頭，只有隔壁縣幾人知道，還是我一個表兄告訴我的，我表兄已經賺了一筆，想他不是會騙我的人，我咬咬牙把全部家當都押了下去，你猜怎麽著，真賺翻了！”

吳有龍還是不敢相信，“有這麽好的事楊老弟怎的願意說出來和別人分？”

不自己發橫財！

楊主簿，“人家葛二當家需要的銀錢大著呢，我一個人也吃不了獨食，何不與老兄分？”

見狀吳有龍終于有些搖，“最投多？”

楊主簿出一手指。

“一百兩？”

“一千兩。”

“怎麽這麽多？！！！”

楊主簿道：“你道是人家葛二當家的隨便什麽散錢都要？人家哪裏有這個功夫收散錢，要投當然是投大的。他的賭莊越開越大，上次是只收五百兩，這次便是一千兩。我是已經把賺來的都全部投了下去。老兄怎麽樣，要不要試試？一千兩對你還不是灑灑水？”

這吳有龍到底是個謹慎的人，還是搖了搖頭。

楊主簿道：“那隨便老兄了。不過我可提醒你，葛二當家的只收三，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次可就沒有了。”

吳有龍冷哼，怕是到時候被那葛二騙錢跑路都不知。

結果第二日就聽到人說，這葛二把自己家的大宅子都抵押了出去，投進了賭莊。

一看就不是個要跑路的樣子。

再過幾日，這楊主簿臉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吳有龍看得心，忍不住過去問了一句，才知葛二的返利又回來了。

短短七八日，這姓楊的就投了個賭莊，賺了上千兩！他十年也賺不了這麽多的錢，看得吳有龍眼都紅了！

下了值，姓楊的腳步匆匆要走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吳有龍連忙拉住他，“楊老弟這是幹嘛去？”

楊主簿道，“沒什麽事，就是葛老二最後一投錢，我得趕個快，不然就沒有了。”

“吳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

剛要走，就被吳有龍拉住，“楊老弟幾次好意相邀，是我有眼無珠了，這次一起帶上我可好？”

楊主簿猶豫了下，點頭，“行吧，念在老兄平常大方地請我吃酒的份上，我楊剛也不是那等吃獨食沒有兄弟誼之人，你去家裏拿上錢和我一起去吧。”

“不必，”吳有龍從口掏出一千兩，“錢我已經準備好了。”

看見姓楊的發財，他這幾天睡都睡不好，眼都紅了。早就把錢準備好了。

結果楊剛皺著眉頭，“一千兩？不夠。”

“那要多？”

楊剛出五手指，“五千兩！”

五千兩？吳有龍差點眼珠子都瞪出來，他吳家全部家也才三千多兩！！！

見吳有龍猶豫，楊剛把他拉到一邊，“別怪老弟沒提醒你，這發財的機會就剩下最後一次了，你要再錯過，那是真沒有了。”

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了五張一千兩的銀票給他看，“我自己賺了兩千兩，我表兄，還有其他所有親戚一起湊了三千兩，就等著投呢！你還猶豫？”

吳有龍看著他手裏的銀票眼睛都直了，五千兩，他竟然真的有五千兩銀票！這不正是說明他在葛老二那裏賺到了錢！！！要不然也不敢把全部親戚都帶上，必定是賺錢的！

那可是五千兩啊！

他吳家上下幾十年經營也才賺了三千兩，他爹把那個廢堂弟也才賣了十兩，就能上夫子一整年的束脩。

現在只需要幾日，他就能賺五千兩，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幾十年也遇不到一次。

可是那麽大筆錢，要是沒了，他吳家全都得喝西北風去……搞不好就是傾家産……

楊剛見他猶豫，也不強求，“吳兄若是不想投也沒事，時機不等人，老弟我還趕著去呢，先走一步了。”

話音落下就急匆匆地要走。

吳有龍看著他的背影，覺就像是五千兩銀子離他而去那樣心痛，咬了咬牙，追上去，“非我不想投，只是家中沒有那麽多現錢，老弟能否等等我回家籌錢？”

這姓楊的隨便投了兩筆家産就快抵上他幾十年的經營，他哪裏甘心。

楊剛見他實在想投，便說，“也罷，我也不好一個人發財，白白惹人眼紅。老兄你快去家中拿錢，戌時我在永安酒樓等你。”

這廂吳有龍回到家就開始把家裏所有的錢財都拿了出來，數來數去還差一千五百兩，急得團團轉。

轉找到吳有德，“爹，那吳生平的地契房契，還有我們家宅子的房契是不是都在你這收著？”

吳天德剛滋滋地喝了一盞茶，由一個小丫鬟敲著，看見兒子臉著急問了句，“是啊，怎的了？”

吳有龍便把所有的事快速與吳天德講了一遍。

吳天德渾濁的眼珠頓時放，“真的有這麽好的事？”

吳有龍：“我做事爹還不放心，等這回一萬兩到手，我們就換個三進的宅子，要多風有多風。人人見到你都要點頭哈腰。”

“好，好！！”吳天德連連拍手，起去了房子裏，把家裏一應地契房契都拿出來典當。

等吳有龍拿了銀票出去，吳天德重新坐下，暢快地大喝了一口茶。

覺心從來沒有這麽舒爽過，渾飄飄然，還哼起了小曲。

等一萬兩到手，他吳天德在這彭水縣就是數一數二的人。他就在彭水縣橫著走，再置辦兩房産，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日子不知道多爽快。再隨便給吳家村捐點小錢出個風頭，那群人對他恩戴德，誇贊拍馬，想想就得很。

想到這裏吳天德覺得這日子比神仙都要快活，迫不及待地等兒子拿著錢回來了。

……

永安酒樓的一個廂房裏，兩個侍衛守在門口，雲泠坐在窗邊，怔怔地看著手上整整齊齊的五千兩銀票，以及自己贖回來的師父家的地契房契。

那兩張契紙都已泛了黃，風一吹似乎就能散。

百靈在後道，“姑姑，已經是第八日了，再有兩日我們就得啓程了。”

雲泠點點頭，“我知道。”已經來到這彭水縣八日了，太子給的暗衛實在得力，這幾日不僅找到了當初的那個人牙子，還找到了吳天德曾經搬走的鄰居一家。

“明天我們再去吳家村一趟。”

若是快，明日就可以結束返回澤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