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雲泠任由他抱著,心下只覺得酸而揪心。

滿目朦朧。

可是就像是長年累月下看似平靜完的，已經愈合的痂終于被掀開，裏面依然是潰爛的毒瘤。

潰爛的真相被撕開曝在下,他們又能若無其事地回到從前嗎？

輕聲說,“我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四個字像是一把利刃終于割破了謝玨的神經,他死死抑的瘋狂和暴一瞬間發，“什麽回不去了？”

“若沒有發生今天的事你就要為孤的太子妃了。就這麽繼續下去，就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謝玨眼眶都紅了,“只要孤把蕭明容殺了，我們便可以回到從前了對嗎？”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到現在竟然是在後悔,自欺欺人地想若他今天沒有聽到,那該多好。

眉眼沉下，他嗓音狠戾如幽冥惡鬼，“來人，拿劍來——”

雲泠見他臉上充滿戾氣已幾近失去理智,終于慌了，連忙拉住他的袖，大聲道，“不關的事,是我們之間本就有許多問題,沒有蕭明容，我們早晚也會面臨這一天的。”

“是我不願繼續了,與別人都沒有關系！是我從來就不願進深宮,當你的太子妃。”

對他妥協了那麽多次，這一次,想為自己選擇一次。

謝玨轉頭，眸裏是猩紅的，郁的臉上盡是偏執，

“你哄了孤，就該一直哄下去。”

忽地用力拉住的手腕，進了屋。

雲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摁倒在的床鋪上。

以無可抵擋的力道。

“你對所有人都心，為何獨獨總是對孤這麽狠心？”

雲泠仰躺在床上，不偏不倚地看著他，卻沒有掙紮，只是搖了搖頭，眼裏無盡哀傷，“謝玨，不要這樣。”

“我們有太多糾葛了，可是一個人不該是強迫，也不該是欺騙和虛假的謊言。”

一句話，就讓謝玨手指一頓。

脊背僵地躬著。

片刻後重重地閉上眼，“是孤已經瘋了。”

他緩緩站了起來，緒褪去，臉上只剩狠厲和無，

“是孤對你太好了，才讓你敢肆無忌憚地一次又一次地違逆孤。”

他冷著眉骨，聲音卻已無比平靜，“你若再拒絕孤，你蕭家滿門，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雲泠的臉頓時白了。

謝玨留下這句話再沒停留，直接開門離開。

門外兩個武力高強的侍衛立即守在了門口，并沒有鎖上門。

但雲泠還是知道，就在他掌控中，哪裏也不能去。

慢慢閉上了眼，眼淚不斷滾落。

他們之間，為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可是，也早就明白以他的子，這一切又都是可以預見的。

謝玨覺得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快步走出院子。院子已經被軍包圍，而蕭祁白筆直地跪在地上，已不知跪了多久。

見他出來，蕭祁白立即叩首，“殿下，阿泠是我蕭家，是臣的妹妹，若有任何過錯臣願一力承擔。”

“一力承擔？你怎麽承擔？”謝玨停下腳步面沉沉地看著自己忠心得力的臣子，怒極冷笑，

“若孤要革你的職，削去你所有功名，你也不懼？”

蕭祁白磕頭，“臣，在所不惜。”

“阿泠這些年在外吃盡了苦頭，我作為哥哥沒有保護好讓流落在外已是對不起，臣只願餘生有所選擇，快樂無憂。”

“殿下，若不願，臣只請求殿下不要再強求。”

謝玨似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字眼，忽地連連冷笑，笑得口都起伏，眼裏的猩紅還未散去，“強求？”

“孤若當初狠下心連謝錦嘉一同賜死，你蕭祁白今日還能如此冠冕堂皇大言不慚地說一句不要強求嗎？”

他深幽的眸盡是瘋狂，“孤以為你應該最明白恐失所是什麽覺，你竟然還敢和孤提不要強求？！”

蕭祁白頭重重磕在地上，再無言以對，“臣惶恐。”

“別說是區區一個你，”謝玨道，“就是整個蕭家，也不能擋我。”

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地上伏跪請罪的臣子，謝玨眉眼沉，一并算賬，

“你們蕭家把找回來就是這麽對的？區區一個蕭明容就敢幾次三番挑釁折辱，不把放在眼裏，連給應有的尊重對待都做不到？！”

蕭祁白伏首，“是臣管教無方，明容年小狹隘，臣一定嚴格罰，給阿泠一個代。”

即便如此，殿下最關心的，依然也還是阿泠。

謝玨沉著眼：“別讓孤親自手。”

“是。”

丟下這句話，謝玨便轉離開。

等他離開，嚇得快要癱的蕭明容才被蕭父扶著走過來。

今日老太傅老夫人去了族親府上，不在府裏，否則這麽大的靜早就趕過來了。而現在蕭府已經戒嚴，什麽消息都傳不出去。

因太子在府上又不喜打擾，蕭父輕易不敢出院子，還是接到了小廝的稟報才連忙趕了過來。

蕭父是後來才匆匆趕來的，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是看太子殿下那副模樣，腳也要嚇了，剛才又聽到蕭祁白之言，嚇得大驚失，沉下臉訓斥，“你剛才胡說八道什麽？為了一個雲泠，你敢反駁太子殿下？連你的前程都不要了？這可是事關我們蕭家榮耀的大事！”

謝錦嘉本著肚子過來找雲泠的，見狀立馬過去走到蕭祁白邊，“爹，這是怎麽了？”

蕭父怒道，“你問問他，做了什麽好事！”

蕭祁白把謝錦嘉拉到後，

“父親，事到如今您對阿泠問都不問一句嗎？也是您的兒，柳氏又到底對明容都說了什麽才讓敢對阿泠如此不敬？您不疼雲泠不為考慮，可到底，還有我這個哥哥。”

蕭父立馬就怒了，“你個不孝子你——”

蕭祁白卻直接轉頭看向臉已經慘白的蕭明容，怒其不爭，

“是你姐姐！你這十幾年高床枕，錦玉食，活得無憂無慮，可有心疼過你姐姐在外面盡了苦楚？”

“不敬長姐，搬弄是非，狹隘善妒，去寺廟修行贖罪反省吧。什麽時候懂得了尊敬長姐，懂得了諒家人的苦難，不再如此自私自利什麽時候再回來。”

蕭明容睜大眼睛剛要反駁，蕭父也立馬要反對。

可是太傅的孫，世家大小姐，怎麽能去寺廟那種苦地方！

就聽到蕭祁白堅決道，

“父親，這個家，我的妹妹我還是管教得了的。若有人好好教導，明容也是個好孩子，而不是現在這副自私自利的模樣。若任由再這麽下去，等釀大禍，蕭家滿門也保不住！”

“您要是反對，等殿下親自來置，以殿下的怒火，可就不止是這樣的罰了。剛剛若不是阿泠拉著，明容現在已經沒命了！”

蕭明容白著臉，害怕得眼淚不斷湧出來，涕泗橫流。

——

雲泠的院子裏重重戒嚴，重兵把守，誰也不能靠近。

雲泠流了太多的眼淚，好像已經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

眼睛酸疼得要命，連眼皮都泛著腫。

與謝玨之間是一場冤孽，而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又該怎麽辦呢。

他總是那麽對，強迫，囚。而，謊言有時候說太多了，連自己都要恍惚了。

可是從梅縣開始，妥協才走到了現在。

其實并不想宮，也不想當太子妃。

綠在外敲了敲門，接著推開門端了熱水進來，將帕子浸擰幹了，恭敬地遞到雲泠面前，“小姐，暖暖眼睛吧，不然明天眼睛要腫了。”

雲泠點點頭，接過來，將帕子敷在眼皮上。

溫暖的熱氣打下來，讓泛疼的眼皮都舒適了一些。

綠遲疑了下又道，“殿下讓奴婢伺候小姐用飯。”

“殿下說了，要看著您全部吃完。否則奴婢……”

就要罰。

雲泠僵了僵，沉默了片刻道，“端過來吧，我也沒有想過要絕食。”

從他下定決心要立當太子妃開始，從梅縣到現在，被裹挾著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猶豫過，遲疑過，過。一路上也曾想過要與他好好談談。可是無論怎麽想，都知道最後的結果也無非就是這樣。

他不會放過。

所以最後終究是妥協了，也狠不下心了。已經習慣他的懷抱，習慣他的了。他給這世上幾乎所有男人都不可能做到的承諾，他為一退再退，還掙紮什麽呢。

糊裏糊塗過下去又有什麽不可。他的寵之下，也可以幸福地過一生。

可是這一生，無可奈何的事太多了，無法選擇的事太多了，失去的東西也太多了。總是不得圓滿不償所願。

蕭明容的意外就像是將已經放在暗角落不見天日的箱子忽地打開了，讓終于有了宣洩的出口。

也有了再次掙紮一次的想法。

……

衛軍將整個蕭府都戒嚴了，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來。

蕭府風聲鶴唳，沉悶而凝重。

廂房，謝玨收到一封雲澤布政使送來的奏報，上面寫了他這些時日嚴查原布政使的行蹤軌跡，終于查到一蛛馬跡。

秦毅人挑唆就能愚蠢地將二十萬兩賑災銀全部吞并，那麽大筆銀子，自然是有大用的。只是謝玨急著回京沒有時間嚴查罷了。

新的雲澤布政使上任以後，日夜翻閱秦毅留下的書信往來，往範圍，又心地去查了那個向秦毅進讒言的謀士的生平往來，一開始是沒有查出什麽的，那謀士也咬死了只是想在秦毅面前立功。

那謀士也將份掩飾得很好，際往來也沒有任何異常。

唯一喜好的便是逛花樓。

也就是在這花樓裏，讓他查到了。

雲澤布政使連夜將此事上報，除此之外，還另外送了一封信來。是秦毅為了求饒所寫。

謝玨將那封信拆開，只見秦毅的書信裏寫的便是林氏有夢預的能力，是妖異之相讓他小心。想以此信息求饒。

妖異……謝玨冷冷扯了扯角，無能之人才當是妖異，他有何懼！

他與之間，什麽都無法阻擋！

……

雲泠坐在椅子上，將敷眼的帕子拿下來，慶幸祖父祖母今日不在蕭府，否則要引他們二老擔憂。

天已晚了下來，外面一片漆黑。

覺得有些疲累，眼睛還是有些酸脹，他恐怕是不會來了，便決意早些上床休息。

換上幹淨的寢，一頭青散落下來，月朦朦朧朧地照進來，籠罩著一層和的清輝。襯得更顯溫婉寧靜。

綠綠水伺候完雲泠換，正要退下去，忽地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

一微涼的夜風吹了進來，將桌上的蠟燭也吹得明滅搖晃。

他一金水墨常服，面容廓立分明，冷峻的眉眼卻著森森冷意。

他登上太子之位以後，清貪吏，平叛黨，推新政，嗜殺暴的名聲才漸漸被掩蓋。

可是現在這一冷酷的殺意如地獄惡鬼，看一眼便令人膽寒，常人不敢接近。

綠綠水連忙行禮，聲音都抖了。

爭吵之後，他將蕭府戒嚴，到了晚上才終于來見。

雲泠站在床邊，滿頭青傾洩下來，掩住瘦削的肩膀，小臉白，黛眉彎彎，看著便溫弱，我見猶憐的模樣。

回京城的那一路，總是這樣依偎在他邊。就應該在他懷裏，被他保護和占有，彼此不可分。

原本，就快要為他的太子妃了。

謝玨著。

過了會兒走過去，走到邊，眉骨了，忽然擡起手臂，想將攬進懷中。

可雲泠卻側了側子，偏過臉，生疏至極地避開了他的懷抱。

謝玨手空地垂在空中，口針紮似的痛意傳來，他神頓時冷了下來，“孤現在連抱你都不可以了？”

雲泠目看向明滅的燭，“我和殿下都說清楚了，我不願為太子妃。”

謝玨慢慢近，修長的手指不容拒絕地上的臉，握住的下迫轉了回來，“可孤只要你。為孤的太子妃，皇後，與孤無邊的榮耀，蕭家因你耀門楣，這不是很好麽阿泠？”

“別再說孤不聽的話，好麽。”

雲泠只覺得無奈，一早便知道就算是說清，也只能是現在的結局。

可是這次，不願意再妥協了。

無論他說什麽，都只是搖頭。

明明是不算劇烈的作，可是落在謝玨眼裏，卻似乎能割裂他的骨髓。

太青筋暴起，他苦苦抑制下來的冷靜終究破裂，眼底俱是暴，“你一再拒絕孤，難道真的要讓整個蕭家為你陪葬嗎？”

“你好不容易找回的家人，你年邁的祖父，祖母，還有在外面為你苦苦求的哥哥，你未出世的侄兒，孤保證，要你蕭家滿門碎萬段，萬劫不複——”

‘啪’地輕輕一聲，卻在這個房間震耳聾。

謝玨被這一掌微微打偏。

綠綠水兩個丫鬟驚恐地瞪大了眼，立刻瑟瑟發抖地伏跪在地。

小姐，小姐竟然敢打太子殿下！

雲泠手指用力蜷著，小臉蒼白一片。

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他便是知道的肋，才知怎麽迫最深。

眼淚落了下來，“每一次，若我反抗，你總是用權勢威脅我，迫我妥協，這就是殿下的麽。”

“可是殿下的強迫于我來說，就只是折磨。我們在一起已經經歷了這麽多，從微末走到現在，我實在不願再騙殿下，這次我完完全全付所有的真心坦誠地告訴殿下，我不想進深宮，不想為殿下的太子妃，殿下全我。”

深沉的夜裏，冰涼的晚風順著沒關嚴的窗戶吹進來。

夜風凜冽，竟寒得人刺骨。

謝玨冷的眉骨緩緩擡起，轉過頭，表比這無邊夜還要狠厲冷薄，

“全你……”

“那誰來全我？”

門外一道急促的聲音打破了屋凝滯而抑的氣氛，“啓稟殿下，陳世子有急事求見。”

門重重地被關上，他憤而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沉沉夜裏。

等他離開，兩個丫鬟似乎才能過氣來，慌忙地爬起來過去扶住雲泠，“小姐，你沒事吧？”

太子殿下……實在是太嚇人了。

雲泠搖了搖頭，“沒事。”

“你們退下吧。”

想一個人靜一靜。

綠綠水齊聲道，“是。”然後便退了出去。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明明早上才剛下過一場雨，可是現在聽著，竟然又有風雨來的趨勢。

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累了。

眼睛酸得快要壞掉。

雲泠擡手幹淨眼淚，實在不能再哭了。

想到他的話和偏執殘忍的神，只覺得有些累，今天這一切太突然和意外，從一開始的茫然猶豫到後面，便已下定了決心要與他分開。

不知過了多久，蠟燭燒得只剩半截，門忽然再次被推開。

幽暗的夜裏，外面已下了瓢潑大雨，打了他半邊肩膀。

他走進來，線條俊朗分明的側臉在昏黃的燈火中晦明晦暗，只聽到他平靜道，

“有急軍務，孤現在要立即回東宮，接下來再無空閑。”

說完後靜靜地看著。

雲泠心口了，睜著泛紅的眼，“殿下去吧，莫耽誤了大事。”

他再次近前，“你跟不跟孤回去？”

雲泠抿著沉默下來，便是無聲的拒絕。

謝玨重重地閉上眼，再睜眼時眼底黑沉如墨，角勾出一抹自嘲又殘忍的輕笑，

“當初早在冷宮時，孤就該狠心地殺了你，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孤這一生，自以為機關算盡，卻一次又一次地被你騙，是孤愚蠢頂。”

他慢慢俯，擡手輕的臉，聲音沉啞無比，“可是直到現在，孤也還是說不出一句，放你離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