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收到綠水報信的蕭老太傅和蕭祁白急匆匆地走過來,不想太子殿下竟然在此，見狀連忙行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院子裏衆人頓時心驚齊齊跪下,“參見太子殿下！”

蕭父早已不複剛才囂張的氣焰,瞳孔驚恐地睜大,臉刷地白了下來,都抖了。面對太子威冷厲的目慌忙跪下，有些磕道，“臣參、參見殿下。”

院子裏的仆人嘩啦啦跪了一地,誰都不敢擡頭。

氣氛頓時陷死一般的寂靜。

謝玨一手攬住雲泠不讓看，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蕭父,臉上神帶著上位者懾人的迫,眉眼都沉了,“孤問你，你剛剛誰跪下？！”

悉太子的臣子都知道，他的表越是平靜，就越是怒。

他雖是太子,可他是要娶雲泠的，原本對雲泠的父親本該是以禮待之，尊敬有加。可是他剛剛一進來，就看見這蕭居簡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就要懲罰辱。

敢傷害的人,即便是的父親,他也不會放過。

蕭父完全沒想到太子殿下會突然駕臨，而且一來就這麽親地護著蕭雲泠。

後背已經嚇出了一層冷汗。

他本以為,過了那麽長時間太子殿下沒有任何示意,便是沒把他這個大兒放在心上了。所以他才決定要教訓。

他一早就厭惡這個兒，出生的時候他就厭惡,這個會繼承那個母親妖異能力的兒簡直就是他的眼中釘中刺。

誰都不知道，他當初會娶林淩這個人，不過是因為偶然間他得知了林氏有這樣的能力，還以為這林淩能幫助他從此平步青雲。那秦毅不就是靠著林淩一步步高升？所以他才會將那低賤的商人之娶回來，給庇佑。可誰知林氏所謂的能力竟然有諸多限制，且很快會消失，那林淩，本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蕭父算盤落空，卻因為蕭家清流之名，林淩又為他誕下長子，他更不可能休妻。但這刺早已經梗在他心中，他覺得這林淩簡直就是他的絆腳石。

後來這雲泠生下來，他得知也有林氏的能力，心中就存了厭惡的心思，連看也不想多看一眼。且他曾經私下找人算過，這孩子命途天生孤寡，簡直就是個喪門星，于他的前途有礙，蕭父便對更為厭惡。

厭惡到被襲擊掉下懸崖蕭父也只有暗喜沒有悲痛。

在十幾年前就該死了，竟然還回來！和那個母親一樣，都是災星！

蕭父認定，就是這個晦氣的兒給家裏帶來的災禍，再加上他以為太子殿下并不在意雲泠，所以一回來就將全部的怒氣都發洩在雲泠上。甚至決定要好好教訓，來平息自己的怒氣。

他早就看這個兒礙眼了。

甚至在蕭父心裏，就該死在外面，而不是回來禍害蕭家！

即便那些事，都不是雲泠的錯。蕭父也厭了這個兒。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狠狠教訓的，可是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突然來了蕭府，一來如此護著。

蕭父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冷汗沿著額角落下，著聲音連忙辯解道，“稟、稟殿下，是這個兒不太聽話，我才想給一點小小的教訓……”

蕭父地擡頭，見太子沒有說話，鼓起勇氣又道，“頂撞父親，目無尊長，自然該罰。”

說完，心裏終于多了一底氣。

是的，他是蕭雲泠的父親，被頂撞了，罰自己的兒也是天經地義的。

他沒做錯什麽。

最多不過就是罰得重了一些。

倫理綱常，父親管教兒本就是正理，就是太子也不能因此對他問責。

想到這裏，蕭父繼續道，“還請殿下明鑒，我這個兒從小在外流落，回來後對我這個父親也不甚敬重，沒有孝心，多次頂撞，所以我才打算管教，也是為了好。”

“原來如此。”

謝玨薄扯了扯，淡聲道。

蕭父連忙磕了一個頭，“正是。”

謝玨這時慢條斯理走到蕭父面前，站定。垂眸看著伏跪在地上年逾不的蕭父。

這是他未來的岳丈。

下一刻，

他擡，毫不留地殘地踩在蕭父的指骨上，“可孤不講道理。”

“別說頂撞，就是殺了你，孤也會替收拾幹淨。”

他冷厲地說。

太子的暴戾殘忍衆人皆知。

可他的話還是讓在場衆人嚇得面如土，倒吸一口冷氣。

如此不講道理枉顧人倫禮法的護短，令所有人心驚不已。

蕭父面慘白，再也強撐不住，在地上連連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是臣錯了，錯了……”

雲泠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生父終于低下了他偏見的頭顱，心有些複雜。

若今日不是太子來了，的這個父親可會有為他的薄待偏見而對道歉的那天？

遭的不公慢待和委屈，可有被蕭父承認的那一天？

的出生，從不是他所說的罪孽。

擔不起這樣的罪名。

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攔著。

謝玨冷眼看著求饒的蕭父，冷聲道，“孤是要罰你，可孤不能讓無故擔上罪名。”

偏過臉，眼神示意綠綠水兩個丫鬟，“發生了什麽，從實道來。”

“是。”

綠水立即磕了個頭，當著在場衆人的面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老爺回府，我們小姐特意出來迎接，可是老爺一回府就大罵小姐是喪門星，把府中所有的事都怪在小姐頭上。明明小姐這段時日為了府中事務擔憂奔波，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家中的事亦不是小姐的錯，小姐……了好大的委屈。剛剛小姐來看老夫人，又上了老爺，結果老爺二話不說就開始責罵小姐，小姐反駁了幾句，老爺就要當著衆人的面讓小姐罰跪，無視了老夫人的阻攔，還說……小姐就應該死在外面……”

綠水的話音落下，周圍陷了死寂。

哪家沒有發生過偏疼偏的事，做父母的一碗水不能端平也是常有的事。

可世家大族再怎麽樣，面子上也要做得幹淨過得去。哪裏有親生父親讓自己的兒去死，如此苛責薄待，簡直聞所未聞。

這哪裏是兒頂撞，分明是蕭父這個父親故意折辱兒了。

蕭老太傅聽完，臉都沉重了，氣得口上下起伏，怒罵了聲，“孽子！”

蕭父已是連頭都不敢擡了。

蕭老太傅重重地嘆氣，走上前來，對太子稽了一禮，“發生此事，是我蕭家家門不幸，老夫一定會給阿泠一個代。”

謝玨薄扯了扯，“甚好。”

那是的父親，天底下就沒有因為兒而罰父母的道理。他自然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可卻要為考慮。

好不容易回了家，有了家人，若傳出不孝的名聲，該多難過。

他不可能真的殺了蕭父，所以由蕭老太傅來理再好不過。

蕭老太傅哪裏知道蕭父心裏竟然存著這樣的心思。

他只是以為他不疼阿泠罷了。

人心有偏頗，他這個兒子不疼阿泠他也不能強求，這孩子自有他和祖母來疼。

卻不想他這個兒子竟然如此偏頗折辱阿泠。

蕭老太傅斷不能容忍他的孫無辜委屈，看著雲泠，“是我們阿泠委屈了，祖父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雲泠強忍到現在，已經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孫沒事，讓祖父擔心了。”

是祖父的孫，可蕭父，也是他的兒子。

不想讓祖父祖母為難。

他們也已經夠辛苦了。

蕭老太傅點點頭，又看著太子，剛才太子那樣護著阿泠他都看在了眼裏。

他竟從來沒想到，太子殿下對他的孫有不一般的心思。

剛才事急從權他來不及阻止便算了，可現在，大庭廣衆之下，太子竟然還握著他孫的手，蕭老太傅怎能允許他們還未定親就這樣逾禮！

“今日多謝殿下護著阿泠，”蕭老太傅嚴肅地道，“但男大防，還請殿下先放開手！”

謝玨不僅不放，還道，“老師不覺得現在阻止太晚了嗎？”

“你——”

蕭老太傅又氣到了，吹胡子瞪眼，又拿他沒辦法。

蕭祁白卻放下了心，他這個哥哥做得實在不好，妹妹為他保住了妻子，為了他的事殫竭慮。他卻讓妹妹一次兩次盡委屈和折辱，他愧對妻子，也護不住妹妹。

實在無能。

所幸阿泠還有殿下護著，誰也不能傷。

想必母親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也算是唯一的安。

——

蕭父的事告一段落。

經此一事，蕭府上下也都看出太子對雲泠的意。

他是太子，自然是沒有人敢攔他。

蕭府的下人被下了嚴令，沒有人敢多。

謝玨便肆無忌憚地進了雲泠的閨房。

門口兩邊有重重錦衛守衛，將雲泠的院子圍得不風。

謝玨面無表牽著雲泠的手快步進了房間，關上門。

還沒轉過來，就被從後面輕輕抱住。

的手臂的，聲音溫似水，“殿下，我很想你。”

溫刀，刀刀致命。

謝玨一頓，本想找算賬的心思頓時就歇了。

閉了閉眼，轉過，才下心一點一點將的手指拉開，“蕭家發生這麽多的事，為何不傳信給孤？”

“就一個人扛著？孤今日若是不來，你又該怎麽辦？”

雲泠聽到他的話，有些愣了。

發生那麽多事，確實從沒有想過要寫信給他。一方面是因為這本是蕭家的家事，理智地想，他那麽忙，不應該打擾他的。另外一方面，確實也未曾起過這樣的心思。

其實從小到大一向習慣了自己理事，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從不會想著要依靠他人。自然也沒想起來傳信給他了。

他是因此不開心了是麽？

“我……忘了，”雲泠仰頭著他，如實道，“你那麽忙，我也不好傳信給你呀。”

“而且我父親那邊，其實我自己也能解決的。”

謝玨見說得那麽理所當然，氣笑了，“所以你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告訴我，即便你了那麽大的委屈？”

雲泠眼睫眨了眨，抿著沒說話。

謝玨緩緩低下頭靠近，幾上的鼻子，“以前在冷宮時，你被那尚膳監的太監欺負了都知道回來向孤哭訴，怎麽現在就不會了？”

雲泠都愣了，若不是他提起，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那時在景祥宮時，因為他被打進冷宮，連帶著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太監也來踩一腳，經常克扣飯食。有一次好不容易拿回的膳食，回來被看守的侍衛又倒了下半，很是難過。

然後……就被他上了。

可是那個時候只是被風吹了眼，才不是哭呢。

不小心被他到，他問起，才順勢裝作可憐地哭訴的。

那時為了活下來，自然是對他百般討好，他不是都知道了。

謝玨又道，“那個時候，你總是甜言語地哄孤，現在就會氣孤與孤作對？”

雲泠抿了抿，反駁道，“可是我那個時候哄殿下，殿下每次都嗤之以鼻的。而且我向殿下哭訴，殿下也未曾理我。”

還總是要掐。威脅地告訴，不要在他面前擺弄那些拙劣的小伎倆。

哪裏哄得到他呢。

謝玨該怎麽告訴，他便就是被這種拙劣的小伎倆哄到了，所以才一而再地起了殺心。

那個時候，他絕不允許有能夠影響到他心緒的人出現。

可是即便如此，他最終也沒能狠下心殺了。

謝玨不是個喜歡講道理的人，每次與有爭執他都是退步的那個。

但是這次他不打算讓步。

他要能夠意識到，他與是一，不管遇到任何事，都可以依靠他，也應該依靠他。

而不是等到了那麽大的委屈後，他才堪堪得知這個消息。

若今天不是的父親，要顧及的名聲，謝玨恐怕真的會殺人。

他拿實在沒辦法，手住的臉，將的臉都得微微嘟了起來，不再與講道理，只問，“你說你錯了沒有？”

“下次遇到任何事要不要告訴孤？”

雲泠睜著眼，被迫擡起下，有些怔了怔。

著他好一會兒。

不知為何，忽然眼眶有些紅了。

眼眸裏漸漸聚集了霧氣，霧蒙蒙的，眼眶裏湧出了眼淚。

謝玨頓時松了手，神一瞬間和了，再顧不得其他，將用力地抱進懷裏，“阿泠，不許哭。”

可是下一瞬，雲泠的眼淚便在他面前啪嗒落下，重重的，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可憐而委屈。

謝玨看著紅的杏眸，口似乎被一只手用力地揪了，又疼又。

的眼淚燙得像是蝕骨的熔漿。

能輕易腐蝕他的理智。

手臂將扣在懷裏，低下頭不斷輕聲哄，“別哭，孤會心疼。”

“告訴孤，怎麽了？”

雲泠覺得心好像有些疼，疼到無法控制地掉了眼淚，踮起腳，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地依地埋進他的頸窩，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我只是有些難過和委屈……”

謝玨不住地著的發安，“蕭居簡的話就是無稽之談，蕭家的事和你有何關系，是他蒙昧愚蠢，不配做個父親。”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些話不會心，本來也沒覺得有多委屈的。

蕭父要跪，可沒做錯，就不會跪。

會據理力爭，即便最後還是被孝道制，也努力過了。

這世間并非所有的父母都會自己的孩子，也只不過倒黴了些，是個不被父親喜歡的孩子而已。

是個一出生就被父親詛咒的孩子。

是一個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

而已。

沒什麽委屈的，告訴自己。

這一生經歷的折辱磨難太多了，被欺辱，被踐踏，被，蕭父的話又豈能傷到分毫。

一直控制得很好，讓自己放平心態，不要在意這些。

可是他來了，忽然就有些崩潰了，忽然就不想那麽冷靜了。

其實怎麽會不委屈呢。

蕭父對明容疼縱容，對哥哥極盡期盼贊賞。為什麽只有是不被的，還要被扣上喪門星的罪名。

也是人，也會傷。

淚還在流。

謝玨快要被的眼淚弄瘋了，直接將抱了起來，摟住的肩背輕，卻怎麽也哄不好。

溫熱的淚一顆又一顆砸在脖子上，謝玨心疼得要命，狠聲道，“孤剛才就該殺了蕭居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