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蘇心中微有疑。
“今日真是幸虧種大人。”譚德德心有余悸道,“好在種大人手利落。”
種蘇回過神來,忙一袍襟跪下,口中道:“微臣急之下,擅自行,圣前失儀,沖撞了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殿中只余幾名侍,低頭侍立,李妄坐在榻上,午睡過后,頭發隨意挽起,著一潤白常服。
李妄淡淡看著種蘇。
“今日你有功。”
種蘇忙道:“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李妄冷道:“功是功,過是過,不可抵消。”
“臣不敢!”種蘇倒真未想過功過相抵,方才只是本能反應而已。
李妄冷冷注視著種蘇。
香爐中白煙裊裊,殿中一片寂靜。
最近使節來訪,南方又突發澇災,每日政事繁忙,李妄暫無暇顧及“賊”之事,亦未想好怎麼真正懲戒。
興許最近宮外散心,疏解的不錯,而種蘇日日站立門外,李妄看著看著,心中之氣竟不知不覺消了大半。
李妄目中映出種蘇影。
這賊這些時日倒本分老實,每日規規矩矩站著,看上去長的亦人模人樣,面皮白凈,五俊雅,目清澈明亮,比起朝中某些心不正還歪瓜裂棗的臣子順眼許多。
然而金玉其外,里頭卻包藏一顆穢輕狂之魂。當真暴殄天,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李妄一想起那晚的所作所為,便再一次覺到了那晚的屈辱。
然則方才力攔著貓,以及那句“沒事吧”,其焦急關切的眼神與語氣都有種悉,很像那日山上的賈真。
“功過不相抵,卻也不必再過來了。”半晌,李妄開口道。
啊?種蘇一時未反應過來,待得明白過來,頓時一喜,不由自主抬頭向李妄。
李妄的目仍是冷漠的,面無表看著。
種蘇忙低下頭去,道:“是,謝陛下隆恩。”
有那麼一瞬,種蘇很想解釋說開當日小巷中實際形,然而既然先前已假裝不認,李妄又自始至終未明說,便也不好貿然說明。
“日后有任何差錯,便是你斷頭之時。”李妄又道。
種蘇低著頭,道是。
李妄一展袖,譚德德過來道:“種大人,請。”
這便沒事了?
種蘇直到回到家中,方真正回過神來:竟就這樣饒過了?
太好了!
種蘇抱起小西施,到懷中一頓,恨不得親一口。如此看來,李妄倒也是是非分明之人,居然這麼放過。
總算不用兩頭吊著了,不用罰站后,以的份,以后在宮中再見到李妄的機會甚,甚至可以說沒有,不必再日日相對,膽戰心驚。
而日后天長日久的,李妄政事忙碌,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將拋之腦后,忘掉。
接下來,只要宮外應對好即可。
再過些日子……起碼再過幾個月后,“賈真”再提起離開之事,逐步疏遠,更順理章。
如今最重要的,只需要確保“賈真”那里不餡,緩緩推進即可。
“你可一定要慎重,即便作為‘賈真’,不知陛下份,也萬不可對陛下有任何不敬,哪怕刻意疏遠,也不可惹陛下不開心,令其不舒服……總之,你要盡量對陛下好,卻又不能好到離不開舍不得放你走的地步……”
“不不,還是竭盡所能好吧,說不準陛下到時看在這分上,舍不得殺你……”
裘進之兩道濃眉蹙起,眉心川,愁的不行。
“你行你來。”種蘇道,“你怎麼說我怎麼做,聽你的。”
“……哎,還是算了,你,你自己把握吧。”
種蘇也愁,但無論如何,起碼目前行進方向是好的。
慢慢來,或許船到橋頭自然直,種蘇決定還是樂觀一點,當然,是在謹慎的前提下。
翌日起,種蘇便開始到端文上院當值。
既沒有旨令來將調回下院,自然得留在上院。種蘇職這麼久,卻一直不曾正兒八經辦差,尋遍端文院上下,都只一個,也算奇人了。
“來了。”
掌院倒仍是那副模樣,面目肅正而四平八穩的,既未追問打聽,亦未“另眼相看”,額外囑咐或警示,只說了這麼一聲,便讓人將種蘇帶下去,分配差事。
種蘇的職位乃一名筆匠。書省掌國之典籍圖書,歷朝歷代各種藏書數不勝數,對古籍的保護,修正,增補,查補缺等等,年代久遠,許多孤本典藏日益陳舊,更需謄抄副本,以防容失,有礙流傳。
種蘇的職務所在,便是按要求,謄抄某些書籍。
當初種父也是擔心場不好混,種瑞吃不消,便花重金謀得此職,雖也不清閑,種瑞卻好歹能夠勝任,且是“書香”之地,人事相對清凈些。
而種蘇與種瑞師出同人,自習得同一手字,字跡近乎一樣。謄抄對而言,倒也不難。
“喲,寫的還不錯。”
種蘇謙虛道:“日后還請多多賜教。”
“豈敢豈敢。”
端文院的同僚們對種蘇頗有點拿不準態度,這人吧,尚是端文上院里頭一個捐納來的,多有點隔閡。然而這人一來,便被皇上召見,說皇上青眼有加吧,卻又挨打罰,說不皇帝待見吧,卻又未被真的怎樣,反倒全而退,且是迄今為止端文院上下見過皇帝次數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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