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天，玉郎大約就要啟程。

    偏皇帝政事繁忙，藥理完七司的事務，還要伴君，一點不得閑。

    麵對皇上，千萬個問題湧上心頭，選擇沉默。

    皇上已以雷霆之勢，置了所有犯事員。

    藥私下看過名冊，凡是忠君之士，犯了事也被輕罰，過上一段時日，便會重新啟用。

    皇上以這種方法，告訴天下間，隻要忠於皇帝，皇帝就是位寬厚的人君。

    他要天下歸心。

    這一招——對敵人的殘忍和冷酷和對忠君之士的“縱容”兩相比較，達相當顯著的效果。

    所以政務雖多理起來卻十分順手。

    李瑕心很好，後宮妃嬪最先知。

    他到後宮的次數明顯比從前高了許多。

    空庭寂寞的後妃們終於重得雨恩澤。

    李瑕將一疊軍報放在案上，問藥，“去年此時，國庫存銀多？”

    “大約四百萬兩。”

    “是四百四十八萬兩。如今呢？”他目炯炯看著自己的廷第一。

    “臣不知。”

    “一千八百萬兩。朕還有一千萬私房。說白了都是從那幫貪汙吏上剝下來的贓款。”

    他神清氣爽，穿著一件奪目的緋織錦緞袍，金銀線勾勒出牡丹花紋，盡顯富貴。

    腰上掛著碧綠的鏤空鬆鶴延年圖玉佩，玉佩下方的紅嵌珠絡卻是皇上開口要求藥打的如意花樣。

    這服略有些，穿在皇帝上，倒襯得他麵如滿月，鬱的眼神也顯得明許多。

    “朕要重修含元殿！”他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讓藥一愣。

    “皇上需要臣做什麽嗎？”第一時間認為此時大修宮室很是不妥。

    坊間對皇帝抄家有很多流言，說他是抄家皇帝。

    拿了臣子的錢馬上修建宮殿，正應了流言。

    “大臣們有什麽意見？”藥明明知道卻故意詢問。

    “朕辛勞半生，不近，不遊樂，隻想住舒服些，有何不妥？”

    “清思殿修得那樣華麗，先皇庫裏隻餘幾十萬兩銀子也沒見節省一個銅子，有一個臣子進諫過他嗎？”

    “到朕就不行，是不是朕的出就不配？”

    “修過含元殿，朕要興兵！”

    “興兵是大事，皇上萬萬要三思而行。”

    “朕打定了主意，不但要出兵還要駕親征。”

    藥不想帶緒，隻是駕親征這件事太重要，牽整個政局。

    尤其是在沒有太子的況下，誰來監國？

    “朕已平定憂，現在定要絕了外患。”

    “所以……”他深沉的目投向藥，“朕要定下太子。”

    “太子監國，太宰輔助，朕可無憂。”

    “是。”藥低垂眼眸，不願表任何緒。

    “此事是朕與你閑話家常而已，不必張。”他目落在藥因為垂首而出的潔白脖頸上。

    ……

    藥步伐沉沉走出含元殿。

    寒冷的空氣裏長長籲了口氣，本以為大案了結可以清靜，不曾想隨即而來的是更複雜的宮務。

    喊來明月，將皇上打算立太子之事告訴給明月，授意私下傳播。

    論揣測聖心這塊，無人能出其右。

    多年相伴，甚至不能用默契來形容和李瑕。

    皇上，從來不會“閑話家常”。

    他哪來的家常，他的家事就是國事。

    莫名告訴藥這些，就是放出消息，皇帝已打算“立嗣”。

    這條消息價值萬金。

    皇上總會給發暗財的機會，所以藥從不以職撈半點油水。

    果然消息一經明月傳出，最先召見的就是曹元心。

    一改從前與藥井水不犯河水，敬而遠之又有些瞧不上的輕慢，變得十分可親。

    皇帝正式設立總尚宮一職，階從二品，並在眾多服製中指定廷各階服。

    服製以花朵分開階。

    藥的服製是霜，袖口有忍冬紋路，袍紋繡著梅花，十分清麗素淨。

    那與花紋都是藥最喜歡的。

    世間哪有這樣巧的事，說皇上不是有意為之，誰也不信。

    皇上對的信任與看重都在細節裏。

    貴妃不喜歡藥，卻也不願得罪。

    “秦總尚宮，請用茶。”

    桌上擺著七道果點，十分致，宮當麵沏了白毫銀針，清香四溢。

    藥行過萬福，見桌上果點數目是招待貴賓的規格，再次欠道，“娘娘您也知道皇上正在辟穀，臣隨侍亦不敢進食。”

    貴妃曉得藥如今不像從前，份矜貴，為人警覺，便也不勉強。

    禮數到了，也讓對方知道自己所想表達的看重就行。

    都是宮修煉多年的人，不必在對方麵前假裝。

    “來人。”貴妃招呼一聲。

    進來個幾個宮端著托盤，上麵覆著綢緞，宮退下後，貴妃道，“總尚宮生辰本宮送上薄禮一份，還請尚宮不必推辭，各宮人往來本屬正常。”

    藥也不客氣，殿中隻有兩人，直接問，“貴妃有什麽話可以直說，但凡能講的藥不會瞞，不能說的請貴妃娘娘莫為難臣。”

    “我隻問一句，皇上是否打算立嗣？”

    “確有此事。”藥點頭幹脆回答，“但並無確定人選。”補充說。

    就這一句話就夠了。

    皇上有這個意思，又沒人選意味著完全可以公開競爭。

    “娘娘是時候為六皇子選妃了。”藥起告辭。

    貴妃道，“尚宮大人慢走，禮晚上本宮差宮送到舊書房。”

    “娘娘，臣所住之，已更名為落月閣，前日皇上新題寫的字，匾額過兩天就掛上。”

    貴妃淡然一笑，話中帶刺，“皇上待尚宮大人真是不薄。”

    藥如沒聽到，行禮退下。

    幾個皇子，隻有李慎娶了皇子妃，是川總兵王瑯之王珍兒。

    川是軍事要塞，囤著皇上數萬兵馬。

    王瑯雖不大進京，卻得皇上賞識。

    李慎娶王珍兒還是皇後沒被圈時為他心所選。

    當時李慎雖不喜歡這姑娘，還是迫於母親的威勢乖乖聽話。

    現在皇上要起兵，王瑯若打了勝仗，李慎便背靠大樹好乘涼。

    所以方才藥的話沒一個字是無用的。

    想對抗李慎，李嘉在擇親上也需慎之又慎。

    曹元心是個直腸子，可並不傻，出武將之家，經曆多年宮廷生活，早已領會宮裏人說話的方式。

    雖厭煩藥卻也歎了句，“難怪能聖寵不衰，什麽該說什麽不說，沒一個字是不用心的。”

    出了貴妃，明玉等在外麵。

    兩人並肩向落月閣漫步漸行。

    明玉不太明白藥的行為問道，“姑姑為何要我傳皇上所說的私話？這不是犯了聖忌嗎？”

    藥搖頭，“皇上特意召見我說的那通話，就是要我傳話，我要不傳才是誤了皇上意思。”

    “皇上有心立太子，當然想看看各位皇子的表現。”

    隻告訴明玉一層意思，還有更深的揣測，誰也不會說。

    皇上從不會讓人一眼看，真能看也得假裝看不。

    想坐牢位，要聰明，要通，卻不可太聰明，聰明到惹皇帝不快。

    要知道立太子，縱觀曆史，都是乾綱獨斷，不容他人置喙。

    皇帝這一舉止大有深意啊。

    兩人一路無話來到落月閣，裏頭有人在說話。

    藥看看明玉，一臉疑問。

    推開門，裏頭伺候藥的小宮正為容妃倒茶。

    “尚宮大人，一向可好？”容妃向藥打招呼。

    歲月格外惜人，並未在臉上留下痕跡，仍然 人，連形也保持著的苗條。

    然而眼底卻不再如從前那樣清澈，神帶著些許哀傷。

    一開口就嚇了藥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