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麼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邊看著窗外依舊璀璨熱鬧的城市燈火，直到天快亮，遠的天空已經浮現出魚肚白，才接到任開的電話。

那頭的任開也是一夜沒睡，這個項目的首發地區并不在總部所在的省份，而是在任開那個分部的地區先實施試點，因此這事一出，任開也已經是焦頭爛額。

“闕濯，照片你看見了吧。”問句，卻是陳述句的語氣。

“嗯。”

“把小書推出去吧，先給東們一個代。”任開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有種松了口氣的覺：“這個照片還真是來得正好，本來我還在想這件事要怎麼辦——”

“不行。”

闕濯幾乎想也不想地將他的話斷在了空中。

“不行？”任開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闕濯，你應該知道東們要的就是一個代，只要你先能推出去一個人承擔下他們的怒火，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要不然的話他們肯定要拿你開刀。”

這些道理闕濯很清楚。

他有一百個一千個可以推安念念出去的理由，但他不能，也不會。

“闕濯，你不會跟我說因為你喜歡吧？”

“你不會腦了吧，你是不是接下來還要跟那群老狐貍說真無敵論啊？”

任開是知道那群老狐貍的手段的，他是真怕闕濯就因為這件事萬劫不復。

“我跟你說你可千萬要冷靜，別沖，你再想想，再想想OK？咱們是生意人，得明白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我想得很清楚。”

任開讓他冷靜，可闕濯很清楚，他的決定沒有半點沖的因素在里面。

喜歡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闕濯還沒有無能到需要一個人為他擋在前面的地步。

“你如果有時間去幫我查一下這個男人最近和別人的金錢往來。”窗外的魚肚白就在他們這三言兩語中亮了起來，闕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好了，我先掛了。”

他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安念念已經收拾好神準備好了早點，闕濯雖然沒什麼食不過還是在辦公桌前坐下準備吃一點。

“梁鴻博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有，昨晚您休息了之后打電話來說柯新從昨天起就失蹤了。”安念念說著手上小小地握了握拳：“闕總，這件事我很抱歉，是因為我——”

“因為你什麼？”闕濯卻抬起頭很平靜地看著：“事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往自己頭上攬。”

他低頭喝了一口粥又接著說：“你也去吃點東西，等一下的會議可能需要你一起參加，但是你不用說話，都給我。”

“可是……”

“沒有可是。”闕濯抬頭，是安念念最悉的面無表，以往他在工作時面對安念念總是這樣的表：“去執行。”

“……好。”

安念念回到工位簡單地吃了個包子墊了墊，然后又在茶水間準備好一會會議需要的茶水，心里已經準備好了道歉乃至辭職的措辭。

東們又是一大早就陸陸續續都到了，看起來也是一夜沒睡好。

安念念知道這次企劃如果真的夭折他們每個人損失都很大，也知道現在自己就是柯新里應外合最大的嫌疑人，面對他們刀子似的眼神也只能沉默著低著頭做好自己職責的事。

能猜想到闕濯昨天面對他們應該也是大抵類似的況，那場會議橫了十幾個小時，也不知道闕濯都在里面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脯倒是大的，長得也不怎麼樣。”

大部分東都沉默地了座的同時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卻一直用打量貨品般的眼神看著安念念，冷笑著奚落了一聲，引得周圍幾個人也都發出冷笑。安念念抿著把所有人的茶杯擺好之后正準備出會議室去通知闕濯，就看見闕濯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了的后。

“各位的心我能理解，但是希各位能對公司員工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和禮貌。”闕濯語氣很淡，說完便給了安念念一個眼神示意跟上。

“關于昨晚的照片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還請各位能夠稍安毋躁。”闕濯帶著安念念在上座前站定，“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公司確實出現了這位研究員的應，但是誰——”

“不就是闕總邊的這位書小姐嗎？”

“所以這位書小姐那天晚上到底是為什麼會和研究員在年會后臺私下會面呢？”

“就算你們之間有私，為總裁書難道不明白避嫌這個道理嗎？”

接二連三的問題讓安念念確實很難堪，但心里也早就做好了遇到難堪的心理準備。

“真的很抱歉，在這件事上是我理得不妥。其實我和柯新……”

雖然之前有闕濯的代在先，但這種時候覺得自己不應該一言不發，全部都讓闕濯幫擋下來。

相反的，安念念甚至更希擋在闕濯前，為他承更多東的怒火。

語氣誠懇，措辭得，顯然是經過一番思慮早就想好這番話要怎麼說。闕濯側眸看了一眼，就看見眼底深深的黑眼圈。

這件事從事發到現在，他在公司待了多久，安念念就跟著待了多久。

“這次會面造的嚴重后果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料，我深抱歉。”

說到這里深深地躬下了，懇切地說：“但是我確實沒有做出任何有害公司利益的事，還請各位能夠相信我。”

“既然是前男朋友的關系，那舊復燃也不是沒有可能。”

安念念話音未落，東之間又重新涌出了質疑的聲音。

“更何況你這也不過就是一面之詞。”

明里暗里還是直指安念念就是那個鬼。站起，正在猶豫要不要提出引咎辭職的同時就聽旁的闕濯開口：

“所以我相信各位東來一趟也不是為了聽一面之詞，對嗎？”他稍往前一步，將所有東的目擋在安念念前，“事態重大，現在首要的就是調查事實真相找到證據清除應，只有證據才不會是一面之詞。”

安念念知道自己已經搶了闕濯好多話，把他很多準備好的說辭都變了無用功。有些抱歉地看著闕濯，卻見對面一直措辭最為刻薄的中年男人站起來看著闕濯：

“闕總既然這麼篤定和安書無關，那如果調查結果確實就像其他東預測的那樣呢？”

這是很典型的陷阱型提問，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許諾下原本不可能許諾的事。安念念雖然知道闕濯是不太可能說出什麼沖的話，但心中卻突然襲來一陣猛地不安。

“如果調查結果確實和其他東預測的一樣——”

轉過頭看著闕濯無比剛毅的側臉，就好像知到了什麼一般，心臟被人憑空住猛地一之后便狂跳了起來。

“我會引咎辭職，以儆效尤。”

他居然真的這麼說了。

安念念早就不是剛出社會的大學生，當然清楚闕濯這話可真的不僅僅是辭職后換個地方接著干的事。

因為機泄這種事引咎辭職，他在這個行業可以說是會立刻敗名裂失去立足之地的。

他是整個企業的核心，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而，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總裁書，無論換了誰其實都能把這些日常的小雜活理好的。

安念念想不明白闕濯為什麼要為了做到這個地步。

這場董事會最后就以闕濯最后的那句話為句號，從開始到結束不到三十分鐘，可安念念卻坐在工位上又花了一上午才平復下來自己雜的心緒，鼓起勇氣主敲了闕濯辦公室的門。

“請進。”

闕濯的聲音一如往常，平靜自然得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安念念推開門走進去，就看闕濯還在批來年的預算。

這心理素質是真的沒誰了。安念念微垂著眸，“闕總。”

“嗯，怎麼了？”闕濯這時才從文件中抬起頭，昨天一天都在會議室里關著，各部門送上來的報表和預算表已經堆山了，“對了，幫我泡一杯咖啡，之后預約一下梁鴻博博士，讓他盡快到總部來一趟。”

安念念點點頭，又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您上午的時候為什麼……您沒必要……”

“沒必要什麼？”闕濯聽出的心有多混，“你是說我承諾辭職的事嗎？”

“對……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書而已……您真的……我……”

直到現在安念念回想起闕濯爽快承諾辭職的瞬間，依舊忍不住鼻子有點泛酸，本不是這種多愁善到想到什麼就能哭的類型，但能到闕濯在拼盡全力地保護，這種不余力讓每每想起都很。

聞言，闕濯沉了片刻，大概是在思索這句話到底要不要說，但沉過后還是開口：

“安書，你是木頭嗎？”

安念念愣了一下，也沒細想闕濯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那馬屁就跟反條件似的往外冒：“闕總您是不是已經想到對策了，不愧是您！不過很抱歉我好像確實是有點榆木腦袋，我實在是想不到您還有什麼對策……”

“……”

闕濯面對安念念的榆木腦袋才是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對策。

而現在也確實不是談兒長的時候，他只能深吸一口氣：“做完這兩件之后就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安念念正想說自己不累，卻又被闕濯搶了白：“不累也去。”

好吧，去就去。

但其實安念念的腦袋，要之前可以拿榆木來比喻的話，現在就應該類似于裂了一條的榆木。

最大的證據就是出去給闕濯泡完咖啡，聯系完梁鴻博確定了他要過來的時間，最后被闕濯抓進休息室里躺下之后，看著天花板竟然又想起了上午的事。

覺自己就像是突然一夜之間得了什麼神疾病，腦袋里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循環播放今天上午闕濯在會議室里那句鏗鏘有力的“我會引咎辭職，以儆效尤”。

而每當腦海中回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安念念的心跳就像是被人了一鞭的馬似的開始瘋跑起來。

但很矛盾，竟然在這樣瘋了似的鼓點中到很安穩，就好像在疾馳的馬背上卻于渾放松的狀態，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著保護，讓免于跌落之苦。

夢里，安念念回到了家，那個每到冬天就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雪鄉。

興地拖著行李箱上樓，敲開那個已經想了快一年的家門，看著出來迎接自己的父母，樂不可支地跟他們說自己今年到了大獎，可以給家里換一臺冰箱，還可以再買個掃地機人。

父母的臉上都是開心的神，卻一直在往邊看，安念念被看得滿頭問號，循著他們的目看去，才發現自己邊竟然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叔叔阿姨新年好。”

悉的聲音一下點亮了上一秒還如同剪影般看不清的側臉，安念念卻只在夢中大喊了一聲“我的天！”就從床上驚醒了過來。

這可真是離譜媽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