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燕堂在鄴京的宅子位于安合巷, 與嶸溪巷隔了幾條街，但離幾人游船所在的護城河倒是不遠。

慕淮被‘神仙姐姐’迷昏了頭，一門心思要去見白燕堂, 為此還非常周到的買了禮，沈雲商幾人拗不過, 只能跟著他往白宅去。

裴司洲原是要找借口離開, 但生生被慕淮塞到了他鑲滿玉的馬車上, 說多一個人他就多一分功的機會，雖然也不知道這個結論他是如何總結出來的。

大家族的公子大多都會學點功夫，學的如何端看天賦和個人選擇，而裴司洲在習武一事上沒有天賦也不喜歡，就連慕淮都打不過, 被迫塞進了馬車, 氣的坐在角落裏生悶氣。

所幸距離尚短, 裴司洲的悶氣還沒生完, 就已經到了白宅。

白家的人無需等馬車上的人下來, 遠遠看見那兩輛招搖的能閃瞎人眼的馬車就知道是誰來了，待沈雲商一行人下了馬車時, 白宅的管家就已經迎了出來。

“表小姐, 裴公子, 慕公子。”

管家一一行了禮，最後將視線落在裴司洲上。

管家雖跟隨白燕堂走南闖北，但出自姑蘇白家，自然認得三人, 但他沒有見過裴司洲。

沈雲商便介紹道：“這位是鄴京裴家嫡長子裴大人。”

管家忙拱手見了禮。

裴司洲此時心裏還憋著火, 只冷著臉微微頷首。

“諸位裏面請。”

禮節過後，管家便躬做了個請的姿勢, 恭敬道。

今日來的唐突，沒有遞帖子也沒有讓人送信，沈雲商便朝管家解釋道：“我們臨時有事想見表哥，表哥在府中嗎？”

管家回道：“在的，公子剛回來。”

“小的已經讓人去稟報了，表小姐與諸位公子稍候。”

沈雲商道：“不急，也不是什麽要事。”

慕淮了，言又止。

怎不要了，很要的好嗎？

白燕堂來的快，管家剛讓人上好茶，他便進來了。

慕淮見著他，眼睛一亮，起就迎上去，拉著他的胳膊：“大哥，你來啦。”

這人異常的熱讓白燕堂形一滯：“？”

白燕堂一一看了眼在座的其他幾人，心中明了。

今日是慕淮有事找他。

礙于裴司洲在，白燕堂只淡淡嗯了聲，便走向主位。

慕淮跟著他往前，手無意識的白燕堂的手臂，後者輕輕皺了皺眉，駐足：“你先放開。”

慕淮此時不敢得罪他，非常聽話的放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而將這小小的曲看在眼裏的沈雲商，待白燕堂坐好後，隨口問道：“表哥手怎麽了？”

白燕堂面不改道：“無事，跟白玙切磋時不慎了傷。”

白玙是白燕堂護衛。

沈雲商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這位是？”

白燕堂看向裴司洲。

沈雲商介紹道：“鄴京裴家，裴大人。”

白燕堂眼神微微一變。

鄴京裴家這個年紀的裴大人，那不就是裴家那位年輕氣盛出了名刁鑽執拗的言，裴司洲？

他心中如此想著，面上并不顯，起朝他行禮：“見過裴大人。”

裴司洲微微頷首便算是回了禮。

白燕堂與沈雲商話了幾句家常，又跟裴行昭裴司洲寒暄了幾句，才看了眼已經坐立不安的慕淮，道：“不知表妹今日過來，是有什麽要事？”

沈雲商哪能不知道白燕堂是在故意逗慕淮，遂道：“倒也沒有什麽要事，只是過來看看。”

慕淮終于忍不住了：“有事，我有事。”

白燕堂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逗趣道：“怎麽？信上寫了不算，還得當面來跟我訛娘子？”

一語中的，在座衆人都沉默了下來。

白燕堂見此笑容一滯，不敢置信的看著慕淮：“還真被我說中了？”

慕淮討好的朝他笑了笑。

白燕堂震驚不已：“.......”

“不是，祖母給你相看了那麽多，都沒的？就算沒，你怎有臉到這裏來訛我，醉雨樓那事要追究起來，也該是我問責你吧？”

慕淮理不直氣也壯：“我們都拜過堂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做為大哥，不該為我的婚事上上心嗎？”

白燕堂角一：“.......”

裴司洲并不知那其中，聽了這話驚愕的看了眼慕淮和白燕堂。

他們，拜堂？！

裴行昭見嚇到了裴司洲，怕他誤會什麽，忙側輕聲簡單解釋了遍年結拜的烏龍。

裴司洲的面這才勉強恢複。

“你都說了是拜堂，又不是真的結拜，禮數都錯了，那我怎算你的大哥？”

白燕堂毫不猶豫的拒絕。

慕淮胡攪蠻纏：“反正管他拜堂還是結拜，禮都了，你不認結拜禮，那也得認拜堂禮！”

裴行昭剛喝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

沈雲商裴司洲亦是滿臉複雜的看著慕淮。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白燕堂也氣笑了：“那按你這麽說，我是不是得八擡大轎把你娶回去？”

慕淮擺手：“不用這麽麻煩，換個白家人幫你負責也行。”

慕淮以往最忌諱人提起當年那樁烏龍，如今卻不惜用此來要挾白燕堂，在座衆人就明白了，他這當真是被白家大小姐迷昏了頭，不擇手段了。

白燕堂也聽出了不對勁，他瞇起眼：“什麽意思？你打我哪位妹妹的主意？”

也不對，祖母一向喜歡慕淮，他要真是慕他哪位妹妹，何須來求他，直接找祖母不是更容易？

“我今日遇見的...”慕淮還沒說話，就被白燕堂擡手阻止。

慕淮見與他幾位妹妹皆早已相識，今日見過，那就不是他那幾位妹妹。

“你的意思是，是鄴京人？”

慕淮點頭如搗蒜。

白燕堂沒好氣道：“那你找我作甚？”

若在姑蘇城，不論慕淮看中哪家小姐，他都能去給他周旋一二，可這是在鄴京，遍地都是貴人，他無權無勢，拿什麽去給他說。

“因為也是你妹妹。”慕淮見白燕堂不解，忙解釋道：“是鄴京白家長。”

白燕堂因這個答案到萬分錯愕和震驚。

隨後恍然，對哦，他一開始就說的是‘換個白家人’，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竟是鄴京白家！

白燕堂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不是，你什麽時候見過白芷萱？”

沈雲商替慕淮答：“大約一個時辰前，在護城河游船上。”

白燕堂臉上難得閃過一茫然和錯愕。

“大哥，我沒別的意思，我就只是想借你的名義認識，增加些相的機會。”慕淮誠懇道：“不是真的就這麽唐突的去提親。”

他還沒有徹底昏頭，深知這只是自己一廂願。

“提親？你倒是敢想。”白燕堂沒好氣的哼道：“你可知我那小叔，也就是白芷萱的父親是何職？”

慕淮搖頭：“不知。”

他路上倒是忘記問一問裴司洲了。

不過就算問了應該也不會得到答案，裴司洲現在都還冷著臉不想理他呢。

“刑部侍郎。”

白燕堂看著他那傻登登樣子，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兒：“知道鄴京怎麽贊譽白芷萱的麽？琴音一絕，冰玉骨，若天仙，上白家提親的哪個不是世族大臣之子，稍微小些的門戶都不敢肖想，你的眼倒是很不錯嘛。”

慕淮眼裏的眼可見的黯淡了下去。

“我勸你早些打消這個念頭。”白燕堂見他這樣，似又有些不忍，語重心長道：“鄴京講究門當戶對，你一介白想要跟白家結親就是做夢，沒有家族底蘊支撐，至也得考個功名，起碼殿前三甲，我還能去給你說一說，否則即便是我去開這個口，怕也會被打出來。”

慕淮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沈雲商三人都默不作聲。

沈雲商裴行昭前世在鄴京三年，豈會不知鄴京這些規矩，答應慕淮來這一趟，也是他在白燕堂這裏死心。

士農工商的階層在前，宦人家若非另有目的，絕不會跟商賈人家聯姻。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慕淮會不得不放棄時，卻見他小心翼翼看著白燕堂：“我就認識認識也不行嗎？況且有句話不是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麽？”

白燕堂咬牙：“你有八百個心都不行，你還是死了這個心！”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你幫忙引薦，以後我再也不提咱們拜堂那事了。”

慕淮認真道。

白燕堂見他油鹽不進，氣的了眉心，隨後喚來管事，吩咐道：“給姑蘇去信，請祖母準備聘禮。”

慕淮一怔：“你要娶親了？”

白燕堂看著他，涼颼颼道：“對，我負責，我八擡大轎把你娶回去。”

慕淮震驚：“...不是你發什麽瘋呢？”

沈雲商裴行昭實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來聲，就連裴司洲眉眼都染了笑意，還借此報慕淮‘吵聾’他耳朵的仇：“白公子的意思是，他寧願娶你，也不會給你說這樁。”

管家是看著這幾個長大的，自然知道當年那樁烏龍，當即就明白這是他家公子的玩笑話，遂斂下笑意配合道：“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慕淮震撼過後，哪能看不出這是白燕堂在搪塞他，他氣的咬咬牙，破罐子破摔的道：“行啊，你有本事你就去慕家下聘啊，你敢娶，我就敢嫁！”

衆人著實沒料到他還有這狠勁兒，都怔忡不已。

“二選一，你自己選，要是不選我就去姑蘇白家送聘禮！娶你！”慕淮眼一閉，雙臂一抱，往椅子上一靠。

管家一時有些無措的看向白燕堂。

白燕堂看著那耍無賴的人，只覺得太突突直跳。

沈雲商裴行昭裴司洲三人則樂得看戲。

不知過了過久，才聽白燕堂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最後一次。”

慕淮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好！”

這個結局顯然出乎了看戲幾人的意料之外。

裴司洲對‘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了重新的認知。

-

第三日

幾輛馬車緩緩駛向華昌酒樓。

到了預定的包房，白燕堂對慕淮耳提命面：“你給我記住，今日是我帶商商和裴行昭認識鄴京白家裴家公子小姐，你只是順帶的！今日這酒席上只有你一個外人，你得有蹭飯的自覺，明白嗎？”

慕淮飛快點頭：“我知道的。”

為了今日這場引薦，白燕堂怕白家誤會，昨日著裴行昭給裴家遞了帖子，將裴家的公子小姐也邀請了過來。

眼下，兩家的人都還沒到。

“你見著人了給我安分點，要是再敢像前日那樣...傻不拉幾的著白芷萱笑，我立刻就給你踢出去。”後來，白燕堂問了裴行昭那日的細節，是聽著他都想找個地往裏鑽。

“我告訴你慕淮，今日你敢丟了我的臉，我立刻就回去向慕家提親！綁也把你綁進白家，給你打斷養在後院。”

沈雲商聽著白燕堂口不擇言的威脅，便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丟這個人。

趁著那邊還在威脅，輕輕了裴行昭：“你昨日都跟表哥說了？”

裴行昭點頭：“得讓表哥有個心理準備。”

畢竟，沈商商和他都是第一次正式見鄴京白家裴家的人，要真是搞砸了，丟人的不止白燕堂一個，今後再見面，他們誰都擡不起頭。

不多時，外頭傳來靜。

慕淮立刻坐直了子。

白燕堂起前又警告般的瞪了他一眼才迎出去。

來的是裴家的人。

鄴京裴家嫡系的小輩，只有裴司洲和胞妹，庶出今日都沒來。

裴家二小姐名喚裴思瑜，是位大方可的姑娘，一一跟幾人互道了禮，乖巧的坐在裴司洲側。

大約過了小半刻，白家的人便到了。

白家兩房嫡系小輩共有五位，但今日只來了三位，另二人各有他事，不開。

今日來的是白家大公子白瑾宣，二小姐白芷萱，五公子白庭宣，皆乃長房嫡系。

白瑾宣已朝三年，與父親一樣在刑部，他比白燕堂大了一歲，如今婚兩年，膝下有一子剛滿兩個月，大抵是做了父親，要顯得穩重的多。

白庭宣如今正是招貓惹狗的年紀，跟早些時候的裴行昭一樣，紈绔不著調。

不過這些在慕淮眼裏都不重要，從白芷萱一進來，他的視線就落在上，半點也挪不開。

好在人多，白燕堂又有意遮擋，也沒人看出什麽端倪。

幾廂互道了禮，便陸續落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白庭宣是從白燕堂後繞過去坐到了慕淮的旁邊。

白燕堂不好阻止，只能再次警告的看了眼慕淮，加上慕淮另一側坐著的裴行昭時不時踢他兩腳，慕淮倒也當真收斂了不，沒敢再看。

白燕堂一到鄴京就上白家拜訪，與白家幾位公子小姐也早就見過，今日的酒席他們是為沈雲商來的。

白瑾宣率先看向沈雲商：“早聽聞表妹進京，因公務繁忙沒能開去看表妹，還請表妹勿怪。”

沈雲商噙著笑頷首道：“該是我登門拜訪才是，因這幾日...”

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裴司洲，繼續道：“裴公子奉皇命帶我們游玩鄴京，還有侍衛隨行保護，一時便無法登門，還請表哥見諒，代我向幾位舅舅舅母告聲罪。”

在座只有白瑾宣裴司洲在朝堂上見過沈雲商和裴行昭，知道皇帝賜一事，裴司洲已經知道，自然明白沈雲商這話是何意。

但白瑾宣可是狀元郎出，又在朝堂爬打滾幾年，沈雲商這話一出，他就能聞弦知雅意，眸微深的瞥了眼門外，不聲道：“無妨，父親母親都知道的。”

說罷，他又看向裴行昭：“裴公子初來鄴京，可還適應？”

裴行昭笑著回道：“有勞大表哥關懷，適應的，不過我還是覺得故鄉更適合我這種游手好閑，心無大志之人。”

白瑾宣垂眸，眼神微暗。

看來他們所料不錯，裴家果然不為捐，那麽陛下賜和著侍衛隨行就另有深意了，再往深了想，裴家賑災一事恐怕都很有可能另有。

白庭宣什麽也聽不懂，聞言樂呵呵看向裴行昭：“如此，我們可是志趣相投啊。”

不待裴行昭開口，他看了眼裴司洲，小聲道：“陛下就該讓我帶你們游玩，裴司洲這個只會讀書的小古板知道什麽好玩的啊。”

雖說是小聲，但在座的都聽得見。

裴司洲冷冷的看向他，白庭宣收回視線端起茶盞淺飲裝作什麽也沒發生。

白瑾宣也瞪了眼白庭宣，朝裴司洲歉意的頷了頷首。

裴司洲偏過頭，不理他。

畢竟一個言，一個在刑部，多多都會有點。

裴行昭沒法接那話，沈雲商便道：“回姑蘇前，定是要叨擾表弟的。”

白庭宣比小了兩月。

“談何叨擾。”白庭宣咧一笑：“表姐可以隨時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