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琢抿出一笑意:“那就帶一包桂花糕、一瓶藥,還有一件厚袍吧,其他的,等爹爹回家,我再給他。”
“真乖。”
三日後,紀蘭芷得到探監的機會。
監牢的環境髒,線昏暗,四壁囚室滲出催人作嘔的腥氣。
紀蘭芷一言不發,給老差役塞了一兩銀子後,站在關押謝藺的囚室門前。
謝藺聽到靜,悠悠醒轉。他強撐著手臂坐起,翻下地。男人擡眸,一雙清寒的眼對上了紀蘭芷的眼睛。
謝藺忽然怔住。
他看到了紀蘭芷。
紀蘭芷今日穿了一姚黃青綠襖,料比冬要薄,的披帛挽在臂上,不勝。前來探謝藺,沒有空手,還背了一個小包袱,孩的手指掛在布帶子上,袖下,出的皮白皙瑩潤,像是薄胎白瓷,有種初春的明娟秀。
謝藺看了一眼,移回目。
他垂下濃纖長的眼睫,瞥向自己傷痕累累的臂骨,上那一件只能算齊整卻不太幹淨的袍。
謝藺薄輕抿,脊背也不自覺直,神繃。
相形見拙。
謝藺今日……很狼狽,他并不想讓紀蘭芷看到。
謝藺沒有說話,紀蘭芷心裏卻有點委屈。也不知是替謝藺,還是替自己。
像是發洩怒氣一樣,細致地打量謝藺,故意要看他難堪的一面。
可是,當紀蘭芷看到謝藺形銷骨立的肩背,看到他上滲出的跡、皴裂的瓣。明明一個月前還是神俊秀的清矜公子,今日竟把自己折騰這般憔悴孱弱的模樣。
又有點心生不忍。
謝藺指骨微蜷,他起,收拾沾灰的桌椅,鋪好床榻。謝藺之前遭到鞭刑,傷太重,傷口醫治又拖延太久,難免留下病。後來初春也下了幾場雪,謝藺在牢獄裏凍,還沾上風寒。還是溫理看不下去,懇求皇帝開恩,讓醫者來為謝藺診治,否則案子還沒查明,人就先死了。
謝藺等來了大夫,他吃了五六天的藥,雖然不至于再發熱,但咳疾依舊沒好齊全。
謝藺忍住頭的意,悶聲咳嗽了兩下。他後退兩步,不敢靠近,唯恐風寒會傳染給旁人。
“抱歉,監牢實在簡陋,恐怕要慢待二娘子了。”
郎君的聲音清冷,背影孤絕。許是怕自己如今還是罪之,會帶累紀蘭芷,男人的語氣疏遠冷淡,拒人于千裏之外。
紀蘭芷沒有嫌棄監牢髒,反倒是若無其事地拍了拍床榻,坐到邊上,把包袱遞給謝藺看。
“二哥,我給你帶了很多東西。”
紀蘭芷喚他二哥,語氣親昵親近,甚至有點撒的意味,一如往昔。
謝藺心尖微,他挪一步,卻沒有坐到紀蘭芷邊,而是坐在一側瘸的板凳上,兩人相隔幾尺遠。
謝藺問:“是溫侍郎領二娘子來的監牢?”
“對。”紀蘭芷點頭。
打開包袱,翻藥瓶、油紙包的點心、還有一件厚厚的杭綢棉袍。
紀蘭芷角上翹,打趣地道:“二哥,你這個當得真不怎麽樣,我當初要是跟了你,肯定得吃很多苦頭。”
謝藺聞言,眸裏的神采轉瞬黯淡,他啞口無言。
紀蘭芷恍若未覺。
整理包袱,打開油紙包。
一獨屬于甜糕的馨香飄來。
紀蘭芷握住謝藺那一只依舊筋骨漂亮的手,將他拉過來。
孩兒的指尖覆上謝藺的腕骨,溫熱的,沿著青筋繃起的手背輕輕游走,最終停在他的指骨。
謝藺不明所以,凝神去。
紀蘭芷擡頭朝他笑,一雙杏眼彎彎,猶如早春夜幕下的尖尖鈎月。
一塊桂花糕,放在謝藺攤開的掌心。
“但是我也很謝你,把琢哥兒教得這麽乖、這麽好。二哥功勞最大,從前待我的那些輕慢,就此翻篇,算你將功抵過吧。”
謝藺握住了這塊甜糕。
他沒有吃。
謝藺不明白紀蘭芷話裏的意思。
但他知道,他們的糾葛盡釋,恩怨消除,就此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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