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規中矩，微。

一路翻下來，紀苒柚僅有的想法是——和顧沉相比，怎麼自己的形象才更符合一個時刻想著不可描述問題的猥瑣老大叔？

“苒苒你起來了嗎？我豆漿馬上榨好了，起床了就可以出來吃早飯了。”

“好，我先起床換服。”

紀苒柚險些生出一種在家的錯覺，雙夾住被子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又拱貪婪地嗅了嗅旁邊位置的味道，某姑娘才頂著一頭雜草滿面通紅地鉆出被窩。心滿意足氣，趿拉著拖鞋去衛生間。

洗完臉準備撲水卻發現自己沒帶化妝棉，紀苒柚眨著漉漉的眼睫在廁所里找了一圈：“顧沉，請問洗手間怎麼沒有紙了？！”

一邊彎腰看地上有沒有，一邊嘟囔：“好奇怪，我昨晚睡前明明還有一小卷，怎麼就不見了。”

聽到自己名字趕過來，顧沉走到門口聽到容，下意識接話：“噢，我半夜起來洗澡不小心了，直接扔了。”

“你大半夜洗什麼澡？”

在白擬藤蔓的鐵架上找到自己帶過來的巾，紀苒柚順手兩把，扭頭撞上一張反應過來表現窘迫的俊臉。

紀苒柚笑了。

網站首頁掛著“年度作者廝殺投票”的噱頭，其實并沒有什麼意義。

第一周就沖到第二位，二復第二周不僅穩住了，還甩開第二名的楚冰河將近十萬票。

“夜逃差了冰河巨將近一萬票，追第二都覺好難，更別說二爺了。”

周六公司加班是常態。幾個編輯趁著倒咖啡的空當在茶水間閑聊。姚亞若用新換的蘋果翻數據，語氣說不清是羨慕還是酸。

另一個編輯接話：“靜影姐有眼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去年二爺是沒來參加年會主放棄的評選資格，今年一過來，第一絕對妥！”

“畢竟二爺嘛！”姚亞若笑了笑，“每年渠道就那麼嚇人，再加上公司打算答應康元的收購邀請，《仕殺》影視化啊！各種獎啊！以后估計坐穩了一姐位置。”

小魚兒格還是活潑，尤其極了小坦克、發機這樣的機械模型玩。昨晚纏了媽媽一晚上，媽媽才答應退掉他的英語和鋼琴換手工模型類的興趣班。

顧靜影靠在角落正度娘得歡，聽到這話一愣：“公司打算收購康元？”

“對啊！顧總監你還不知道嗎？”

先前接話的編輯點頭：“昨晚我和總助一起回家，給我說是覃總會議決定的，下周一估計就會有方案出來，誒誒，靜影姐你朝哪兒走？”

顧靜影把杯子放到座位上，匆匆拎包，“幫我給總助請個假。”

顧靜影和覃赟住在一個街區兩個方向。在臨時車位靠了車，門路刷臉進去，找到一個門牌號，“叮咚”。

“啪嗒”，門開。

半的發尾還有水，只扣到中間的家居服扣子出大片發的膛。覃赟一手著頭發一手著古牧的狗頭，開門時候眼神同步的一高一矮把顧靜影嚇一跳。

包的指尖不著痕跡了，開門見山：“為什麼要收購康元？”

覃赟彎捂住想沖上去顧靜影的狗，沒說話。

“你明明知道康元現在真的很爛，夜逃第一部花都至要一個月才能出劇，互聯網產業三個月等于一年。”

顧靜影不明白：“所以，你為什麼要給康元雪中送炭？這對我們公司沒有任何好，而且還要把二復的版權也給康元？！”

“是你說的，”覃赟居高臨下和顧靜影對視，漫不經心道：“我的公司，我錢多，我想怎麼玩怎麼玩，我開心就好，企業合并屬于風險部門和高層的討論事項，你不過是個編輯……至于這麼義憤填膺？”

不至于。

顧靜影握的手緩緩放開。

覃赟繼續：“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不是跑到老板家門口質問，而是去找二復，配合康元那邊的人把二復的影視版權拿到手，然后熱播劇、電影、各種獎項，幫助康元走上——”

“你這是在我？”顧靜影打斷他。

“你？你做什麼？”覃赟抬腳圈住不安分的古牧，面無表，“我是商人，商人自然都是朝錢看，康元劇雖然不行，但他們吹捧黑紅的手法高啊，各種廣告天價植，顧總監，你覺得我會不心？”

顧靜影沒有接，覃赟也沒有承話。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注視著對方，任憑樓上樓下電梯停留的“叮”聲響得空曠，任憑腳邊的古牧主人，又瞧瞧顧靜影，最后默默蹲在了地上搖尾……

一秒，兩秒，三秒。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覃總打擾了。”

每次扛不住的都是同一個人。

顧靜影語罷轉，直行幾步按了電梯。

等待的幾秒時間里，像是想到什麼，作優雅地從提包里拿出錢包，把卡和錢騰出來，扔進垃圾桶，又單手摘下了脖子上的鉆石項鏈，扔進垃圾桶，接著又從包里出一瓶小香水，“啪嗒”一聲，還是扔進垃圾桶……

一樣一樣，全是他強制送的禮。

當初接得勉強，扔得眼睛都不眨。

也對，以顧靜影的背景，以顧靜影這些年來在編輯圈的聲地位，也不在乎這點虛吧。

“叮咚，”電梯門開。

顧靜影背都能得筆直：“謝謝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心存激但真的累了，辭職信周一給你。”

頓了頓：“覃總，再見。”

十年前，站在逸夫樓的燈火闌珊，眉眼彎彎對他說“學長，再見”，然后，他們一別兩散，各自東西。

十年后，站在即將關閉的電梯里，波瀾不驚地對他說“覃總，再見”……

覃赟沒有追上去，哪怕是眼神，都沒有。

他只是不聲不響站在原地，黑眸渙散在空的樓梯口。

良久之后，覃赟去垃圾桶里一件一件撿回東西，邊撿邊問：“你覺得是因為自己來的，還是因為二復來的？”

古牧很多一團蹲在旁邊，蹭了蹭他的子。

覃赟刮了下它的鼻子，逗：“你覺得是為二復來的，就嗚一下，是為自己來的，就嗚兩下。”

“嗷嗚。”狗狗很聽話。

覃赟一怔：“乖，再嗚一下。”

古牧搖了搖尾，沒發聲。

覃赟撓了撓它的耳朵，試探：“乖，就再嗚一下？”

古牧起來，抬頭嗅了嗅他手上拎著的亮錢包，沒發聲。

偏偏不信邪，覃赟朝它豎起食指，蹙眉道：“再嗚一下，不嗚中午不給你吃排骨，彩蛋，聽話。”

作為一只灰白長的純種古牧，向來不肯承認這俗氣名字的某狗，這次直接朝他吐吐舌頭，噠噠邁開小短，跑進屋去了！

小說中英雄總是人不江山，文公也不例外。

二復在“打麻將”和“做廚神”之間糾結了好久，最后選擇讓老為一個說書人，說張載：“太虛無形，氣之本，其聚其散，大意是造主在創造宇宙的時候，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

有的是人為，有的是天命。

比如，十一月到十二月的學期疲倦期里，紀苒柚和顧沉往返于學校和汀水河畔間，秦黛換了個寢室，程一個人似乎也住得習慣。

比如，余康找覃赟報了四十三塊一的債務轉價格，覃赟沒有立馬答應，輕描淡寫一句“看影視部花都績”就把方案擱置在了一邊。

再比如，顧靜影提了辭職信并表示愿意支付巨額毀約金，覃赟不僅不放人，反而在無數次催促下，直接把檔案鎖進了自己辦公室的保險箱里。

覃赟笑了，顧靜影也施施然笑了，出辦公室沒忍住，一個電話撥過去。

C市這幾天雨連綿，灰蒙蒙的氣氤氳在整個學校上空，讓人分不清早晚。

下周一要展示計量論文，周四上完隨機吃完午飯，顧沉就和紀苒柚到喵嗚水吧點了個包間一起趕工，顧沉負責分析模型，紀苒柚負責師斗技。

“嘩嘩啦啦”的妖特效與鍵盤擊打的清脆聲響織得歡，紀苒柚用胳膊肘了顧沉：“你電話。”

“我出去一下。”顧沉停下手中工作，拿過手機掀簾出去。

盡管沒與彼此提及太多關于家庭的事，久而久之，紀苒柚也知道公公婆婆健全，他還有一個外甥和姐姐，自己應該大姑子？！

見顧沉接完電話回來臉不對，紀苒柚把游戲點了自：“怎麼了？”

顧沉睨了眼的手機屏幕：“我姐下個月要來C市出差，說想過來和你一起住幾天，你覺得方便嗎？”

在老紀和任苒士眼中，顧沉和紀苒柚已經是同居狀態。

但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顧沉多數時間住的客臥，兩人睡在一起的次數之又。難得有一兩回，紀苒柚纏著不讓他走，顧沉都目不斜視單純抱他，百依百順又克制。

當然，業陡增的水費和悄悄增加的餐巾紙購買量，顧沉并不打算讓神經大條的姑娘知道。

現在，聽他這樣問話……

“當然方便”口而出，紀苒柚一手還抱著他的掌，另一手炫技地演示單拇指敲字。一邊敲一邊念：“請問度娘，用哪些方法可以討好男朋友姐姐給對方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噗嗤”失笑，顧沉捻了捻糯的耳垂：“不用討好了，你已經很好了，會喜歡你。”

“嗯？為什麼？”

“也是做文字類工作，做編輯的。”

顧沉極了疑時候的表，皺著小臉，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靈無辜，宛如突然從茂森林里鉆出來的鹿，讓他嗓音不自知地溫下來：“你們的共同語言估計比我還多，到時候聊起來，寶寶你不許忘了我……”

“怎麼覺你有什麼瞞著我？”秀氣的眉頭皺起，紀苒柚了，半開玩笑，“我很我家編輯的，是我的伯樂，走到那兒我就要跟到那兒，即使是你姐姐想挖我，我也要……”

周遭清冷的氣息倏地仄，顧沉俊噙笑，與相隔的距離在紀苒柚清晰的口水吞咽聲中越靠越近，鼻尖抵住的，顧沉勾，嗓音又低又醇：“那你我嗎？”

“……”

心上像懸著羽，他每吐一個字，羽就晃著一下，拂得紀苒柚生又撓不到，最后只得撲朔著眼睫倉皇避開他深邃的眼眸：“你榨的豆漿很好喝，你會洗碗掃地是個加分項，你哪里都好只要不管我吃薯片吃火鍋吃麻辣燙，不檢查我的京東淘寶零食購買記錄，不碎碎念比我家母上大人還啰嗦——唔。”

包間布簾被懂調的老板娘換了不明的。

外面人聲往來，狹小的包間長沙發上，他大掌扣住纖細的后背。

先前一下覆得干脆，真等攫住了那方，顧沉反而慢了下來，從左至右細細描繪的形，接著小心撬開，淺嘗不肯輒止。

原本打算兩點鐘做完容，直到四點過一半，顧沉才點擊保存把PPT傳到助教郵箱。

帶紀苒柚出去燙羊湯鍋的路上遇到周則，顧沉站在旁邊，微笑著看兩個文人說上次抗霾的效果。

周則肩膀朝苒苒靠近了十公分。

苒苒不聲退了二十公分。

周則沒了，苒苒也沒。

自己有傘周則沒傘，為什麼下了一周的雨現在停了？！

他們還要說多久，都已經兩分鐘了，葉子都掉了三片了……

當背景板的時間太無聊，顧沉瞧著周則邊的弧度，腦海里不知緣由地浮出顧靜影電話中的話。

“不要把文圈想得太單純，二復版權估值早就越了八位數，是為數不多版權還在自己手上的作者。”

“人都有趨利，尤其余康那麼狠的子，在我來簽二復版權之前，如果他們知道了二復的三次元位置什麼的，指不定做出什麼事兒來……”

越想越煩，抬眸還恰好撞見自家苒苒笑意的模樣？！

顧沉踢掉腳背上的落葉，徑直上前牽起紀苒柚的手：“覺你們說得差不多了？”

“嗯。”紀苒柚乖乖巧巧朝他靠了靠。

周則沒說話。

“我在那邊訂了座位約了時間，苒苒念了好久的店。”牽的手不著痕跡向后拉了拉，顧沉對周則歉意道，“我們先失陪了。”

說罷，顧沉沒有立馬離開，反而耐住子等周則回了“好”，他才牽著紀苒柚走過。

與人肩的過程，一步又一步。

誰能解釋一下，男神明明大長，為什麼速？！

上次拉黑了那公關經理、參加完抗霾聯跑，紀苒柚就沒怎麼關注過活。昨天聽周則講了，本想回去說，結果吃太飽，第二天才反應過來去基友群冒泡。

【小二姑娘中】：昨兒聽一同學說那個樂田企業的把轉發過抗霾的微博大V都私信擾了？你們有收到嗎？！

【小二姑娘中】：話說我最近還遇到一奇葩事兒，那夜逃自己不也是個大神作者嗎？聽說花都還有一個月就要播了？當紅花旦加盟陣容，為什麼他總我和康元談影視？！

【小二姑娘中】：姚亞若懟我家草就算了，怎麼捧出來的人都這副臉，沒長老鴇樣還來拉皮條……

平時微博上私信的人也多，基友們都設置了自過濾。比起網上不著實際的擾，他們更關心的是——

【五十步五百步】：我們還好，反倒是小二姑娘你要注意，夜逃是姚亞若的作者，為什麼會這麼勤懇地幫余康拉關系？是他對自己的花都沒信心，還是余康從中作梗？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最近推理寫多了腦。

【楚冰河】：夜逃覺人品絕壁有問題！上次我無意窺一個群，結果他在群里照勾搭作者，關鍵是他有朋友啊！人模狗樣！

【小二姑娘中】：樓上你最近怎麼一直這麼暴走，我記得他過我，好像說自己也在C市？！

先前一直碼字中，土豪阿姨從件里退出來剛好見二復發問，直接扔了照片，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

【偉大的土豆】：【圖片】【圖片】喏，他說自己西大的，長得還真是高高大大，這面相嘛……

【偉大的土豆】：耳薄，廓不圓有豁口，說明生活不安定，在上沒有安全，變化無常。

【偉大的土豆】：再看他厚長，兩邊角上翹且棱角分明，說明有某方面的才華，而且會說話。眉濃主人緣關系，典型風流男啊……你們知道他昵稱為什麼有時候“夜夜”，有時候“夜夜夜夜”，有時候五六個夜嗎？！

土豪阿姨給的是全照，背景恰好是西大圖書館門口的思考者雕像。

比起這些大巧合，紀苒柚著屏幕上陶冶意氣風發的臉，腦海里飄過卻是程臉發白躺在病床上的模樣……渾忍不住打個寒戰，扯著懶人被子往沙發里靠了靠。

“陶冶”，“夜逃”，“夜夜夜夜”。

世界為什麼這麼小。

紀苒柚才退出照片查看的界面，特別關心的瑩草又來消息了。

賣萌打滾保證自己期末會好好存稿，某姑娘再次回到群里，暴走的人就從楚冰河換了土豪阿姨。

【偉大的土豆】：人呢？！虧我在這兒這麼起勁，你們竟然讓我冷場，那就別怪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一言不合，口令紅包。

【偉大的土豆】：我是豬！

【楚冰河】：我是豬！

【小二姑娘中】：我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