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出門前沒照鏡子。直到晚上開飯前被老媽提溜著到洗手間，楚冰河才看到鏡中的自己。

作為一個懂人心的專家，楚冰河壞心眼地只說了：“你記得看住書房的筆，畫畫。”

收到顧沉毫不猶豫的“好”，楚冰河放下手機，想象著對方那張清冷的臉上頂著一頭烏一頭綠，笑得不能自已……

紀苒柚抬頭：“怎麼這麼癲狂？”

楚冰河清了清嗓子，指著翻騰的鍋：“清湯的牛好了，你快吃吧，我看這湯翻滾得可，想到了碌碌凡塵中得一安寧時的小歡喜。”

“啪嗒”，紀苒柚開了個拉罐塞他手里，嫌棄臉：“神經病。”

楚冰河：“……”

炮歸炮，在那麼大一家人中，兄妹倆算得上是最了解對方，在同一個圈子里，共同話題也多。

兩人從“余康渣賤男人”聊到楚冰河“熱播自傳上稅上得無完”，再到“小二姑娘準不準備賣《仕殺》”，隔壁座兩個孩也在討論相同的話題……

“其實我總覺二爺《仕殺》沒繃住，或者說沒了寫《宦殺》時候那種純權謀的機智燒腦狀態。”一個聲音氣的姑娘說。

的同伴聲線略沉，年齡估計也要大一些：“你不得不承認一點，二爺也是人。”

“什麼意思？”

“《仕殺》的戲比《宦殺》多太多，相對《宦殺》而言，也更好影視化，影視化的話，就沖二爺的名氣，版權費能沒有天價”

年齡略大的生接著道：“不看俊男你儂我儂，看大老爺們舌戰群儒打打殺殺？觀眾又不是有病。”

兩人間默了幾秒。

滴滴的生反駁：“可是二爺把《宦殺》版權賣給覃赟了，沒賣《仕殺》啊，二爺看上去也不缺錢的樣子嘛！”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錢多，反正我追二爺幾年，明顯覺得出來《仕殺二》的言彩，結局也拖泥帶水纏纏綿綿的。”年齡大的生想了想，“萬一二爺是想坐地起價呢？反正那麼多影視公司搶著要。”

“好像有道理哈，我只希劇不毀文。”

“那不可能。”

“……”

把旁人的話悉數聽進耳里，楚冰河用勺給舀了一勺青菜：“我才一罐你都五罐了，慢點喝……”

紀苒柚“嗯”一聲，又喝一口。

楚冰河在鍋中逡巡，狀似無意地提了今天的第一個敏詞匯：“所以，你現在對顧沉，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管你承不承認，他對你的影響都可以讓你潛移默化改大綱，不由自主加戲了，他對你也是真的好，好的沒話說……”

臨近中午，火鍋店的人越來越多。喧嘩聲此起彼伏，伴著紅油湯沸騰聲與送菜車軋在地板上的轱轆聲，讓人耳邊聽得嘈雜，心里，也好像跟著了起來。

著落地窗外的一只麻雀變兩只重影，紀苒柚狠狠眨了眨眼睛。就在楚冰河以為不會回答想換個話題的時候，卻見撐著下，醉態朦朧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和他較勁，還是在和自己較勁。”

紀苒柚彎了彎角，細著調子道：“這麼些年了，說到底……說到底，我還是自卑的吧……如果他不是他，那麼我可以理解為日久生……可是他是他，那我就要想個理由……為什麼他那麼好，還會喜歡我這麼個不好的姑娘……”

楚冰河出手去拖的拉罐，可他一用力，紀苒柚跟著用力不讓他拖走。你來我往好幾次……

楚冰河作罷，肅了神：“雖然我嫌棄你，但也不可否認一個事實，柚子你很好，真的很好，你上有很多吸引人的特質。”

紀苒柚的目放得有些飄：“你是說又懶又作又任，績不好不和同學說話，總是嫌麻煩也不會社嗎？”

楚冰河想說什麼，紀苒柚揮揮手，示意他不要開口，接著，反手又開了一個拉罐……

環城高速出了車禍堵得要命。

顧沉趕過來找到兩人，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啤酒罐子堆了一地，兩人間的鍋湯還在冒泡，楚冰河單手撐住下，紀苒柚已經趴在了桌上。

顧沉走近，楚冰河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喝了十個先暈了，后勁還沒來，你趕，嗝，趕把弄回去，小姑娘哭哭啼啼我看著煩……”

“嗯好，麻煩了。”他小心翼翼將小姑娘的手臂圈過自己肩膀，一邊圈一邊道，“我已經結了賬，給你喊的代駕到外面了，我帶先回汀水江畔去。”

楚冰河揮揮手：“是明早凌晨三點的機票，你記得送去機場。”

“好。”

好像沒找到倚靠不舒服，紀苒柚嚶嚀一聲，顧沉上一瞬還淡然的俊臉一下子繃。試探著勾了兩下小姑娘纖細的腰肢，他輕緩得將打橫抱起，把自己脖子上的厚圍巾覆到上，微微遮住臉……

像抱寵一樣抱出去。

視線注視尾隨兩人出店，走到一輛林肯旁，一個英模樣的男人拉開車門，顧沉抱著自己妹妹坐上去……

楚冰河半醉著，想，不知道小姑娘在和自己混沌個什麼勁，如果顧沉這般抱著倒退出玻璃簾，熱空調和冷空氣一瞬的撞都不愿讓驚，都不能……

沒有如果。

“老大你和朋友鬧矛盾了？”書沒忍住問。

“沒有，”顧沉搖頭，把空調風向轉了轉，繼而凝視懷里人的眼神溫又縱容：“是我做錯了事，惹生氣了。”

“江總不是說可能是他說錯了話嗎？關老大你什麼事兒？”

修長如玉的指節一下一下平小姑娘蹙著的眉，顧沉低低嘆了口氣，道：“可難過，總歸就是我的不對，這麼好個姑娘，我怎麼就能讓不開心呢……”

不忍打擾，顧沉時而捋捋紀苒柚額前的碎發，時而調整一下抱姿讓睡得更舒坦……

書一路沉默，等到臨下車，才住人：“老大！”

顧沉頓足，看他：“嗯？”

書清了清嗓子：“瑩草編輯之前寄的《仕殺二》出版樣本昨天到了，我取了快遞放到你書房了。”

顧沉點頭：“謝謝，還有嗎？”

眼神復雜地閃爍了一下，書搖頭：“沒有了。”

“嗯”一聲，顧沉也沒多說什麼溫和道了別，小心翼翼抱著紀苒柚刷門朝里走。

著兩人疊一人的背影，頎長得好似能將下午的披在上，書暗暗嘆一口氣……

二復《仕殺三》要開三次元新書發布會，瑩草編輯發布的邀請擬名單中卻沒有咿呀。

新書其實沒必要開發布會。界人心知肚明，競《仕殺》影視版權才是真實目的。老大前一陣那麼辛苦地把公司基礎墊上去，不就為了喊價那一下，劇班籌備什麼都有底。可誰曾想到最后竟連資格都沒有……

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姐姐，他要如何狠心，才能把這個消息說出口？

S市中心商圈寫字樓下，星克。

燈影與齊齊流轉，伴著舒緩的輕音樂灑下一室靜謐。

修襯勾勒出窈窕的段，呢子大，恨天高，淡妝將五烘托得更加立，微掃峨眉櫻朱點，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子眉眼間那傲氣更是勾人……

完全不似自己記憶中瘦瘦小小、笑得樸素又溫婉的妻子。

眼里閃過一驚艷，余康扶住西服前襟極風度地起，為顧靜影拉開凳子：“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他打了個響指，“這邊點單。”

“不用了，”顧靜影給服務員揮揮手，風萬千地疊坐下，“有什麼事快說吧，說完了我就走了。”

從前求著自己回家的妻子，現在竟是連一杯咖啡都不愿意陪。

余康苦笑：“影影，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現在真的非要陌生至此嗎？”

“你有你的家庭，我也馬上要和覃赟結婚了，”顧靜影挑眸，笑得輕蔑，“要不然呢？”

余康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你要和覃赟結婚了？！”

他不敢相信：“可你以前解釋過，你不覃赟啊！”

“你以前也發過誓，只我一個。”

學著他的口氣嘲諷完，顧靜影抬腕瞄了眼表。三分鐘了，略有不耐：“你有什麼就快說，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小魚兒五年養權滿，我已經剝掉了《仕殺》發布會咿呀的場名額給你換。然后覃赟和你那邊LBO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著。”

長指自然而然地起垂頭，顧靜影接著道：“當初離婚財產這些分割得也很清楚，我并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牽連，這次最好全部理清，以后都不要再見——”

“如果我和元小薇離婚，我帶著所有的財產重新娶你，你還愿意嫁給我嗎？”余康突然問。

顧靜影蹙眉：“什麼鬼！”

先前那句“你以前發過誓，只我一個”一定是在吃元小薇的醋，以前醋過好多次的。

現在的“什麼鬼”一定是心很歡喜。

畢竟，一個曾經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那般幫自己、傾盡所有自己的人，單了五年，怎麼會突然要嫁人……

是的！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想讓自己吃醋，想讓自己后悔，想讓自己甩掉元小薇與和好。

人嘛，總歸有些小脾……

面對彩照人的前妻，余康扶了扶昂貴的西服領，輕咳兩聲。

他正，道：“影影，找你過來，我其實是想說，這些年不敢見你，這些年我也一直很后悔……當初我鬼迷心竅著了元小薇的道，現在我真的累了。”

“說我，卻只會花我的錢，整天在家吵吵嚷嚷。你說我，你可以把自己的所有都給我。說我，只會給我生兒，你說我，你可以一個人帶著小魚兒默不作聲……我當初怎麼就沒發現你的好，我特麼就是個畜牲！”

星克人不多。余康說著說著朝自己臉上扇的那一下，回響異常清晰。

顧靜影面不改聽著，看著他一個大男人說紅了眼眶，哽咽出聲：“影影真的，小魚兒五歲了，我想了很久，我該浪子回頭……我知道你不覃赟，你的是我，我愿意把康元改康影，我愿意為了你離婚，真的——”

“然后讓我暗箱，把《仕殺》賤賣給你救急，急救了你再一腳把我踹掉？”說出這些話時，顧靜影面上沒有毫波。

對上余康怔忪的表，冷笑一聲，端起桌上免費的溫白開水，直接沖他臉潑了上去：“能用自己親生兒子的養權走別人一個芝麻大點的機會，你以為沒有咿呀，你康元就勢在必得嗎？”

顧靜影嗤：“第一杯，潑你為父不仁虎毒食子。”

余康完完全全滯住了。沒有反應，也做不出反應。

顧靜影皮白皙，拎著水壺“嘩啦”倒水的作都做得賞心悅目，然后，“啪”一下再潑：“你老婆給你生了三個兒，第二對雙胞胎還在哺期，你就跑出來和其他人說這樣的渾話……第二杯，潑你為夫不忠沒有人。”

在不人側目的聚中逐漸回神，余康抹了把臉，正要出聲罵！

顧靜影第三杯溫白開已經潑了上來：“康元涉黃清網，陶冶稅稅，你以前說好的文學夢說好的才氣是不是全都鉆到了錢眼里！這第三杯，潑的就是你為標不正作惡多端喪盡天良！”

“你該不會真的上覃赟了吧！”微涼的讓余康回神，下意識問。

瞇著小眼睛，他眼底有一閃而逝的狠，“以前你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以前你不會對我做這樣的事，覃赟不懂行業規則不了解你，覃赟這麼大年齡沒結婚是不是不行，覃赟——”

“啪——！”

貨真價實一掌甩過去，顧靜影用滿了力。

鑲鉆的致指甲殼在余康立腫的臉上劃出幾條紅痕。顧靜影手心火辣辣，面愈發冷。

慢條斯理將空水杯反置在托盤上，垂眸：“你以前怎麼對我，我可以不計較，但你要說覃赟說二爺什麼，或者還敢魚死網破做什麼。”

顧靜影倏地仰面，平視他，一字一頓：“信，不，信，老，娘，neng，死，你！”

清晰，凌冽。

正紅的泛出冷澤，阿瑪尼帝王斬氣場散開。

余康腦海一片漿糊，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冰得刺骨的子，這一秒接起電話，一邊向外走，一說話的嗓音溫如春三月的暖風，裊裊人。

“喂老公，我馬上下樓來……你說小魚兒想吃肯德基？別！不要慣著他，他很容易無法無天的……你把彩蛋拎到我那邊去吧，我有多的狗糧……”

顧沉把紀苒柚抱上樓，紀苒柚迷迷糊糊快醒了。

本想把放床上睡一會兒，顧沉這邊才松手，紀苒柚又抓住了他。

白皙的小臉上布滿了紅暈，紀苒柚纖長的眼睫在眼窩投下一圈扇形剪影，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啊眨：“你是……”

一出口，又有些暈了：“你是小平頭……小平頭……還是顧沉……嗯，我男朋友……”

不待顧沉回答，又偏著腦袋自言自語：“你到底是小平頭還是顧沉……楚冰河去哪兒了……嗯，他說小平頭我，小平頭到底不我呢。”

混混沌沌每個字，都在顧沉心上，得他越是自責，又越是憐惜：“寶寶不？難嗎？”

“先躺一會兒，乖，”顧沉試著力道地小手朝下，“我去廚房給你化一點蜂糖水解解酒。”

“小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紀苒柚突然脆笑出了聲，眉眼彎彎地沖著顧沉說，“小哥哥長得這麼好看……跟我回去做寨夫人吧！我娶你！”

說著，骨碌翻爬起來，瘦小的胳膊圈住了顧沉修長白皙的脖頸：“走吧，我要把小哥哥套牢了，不要你跑！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小哥哥你坐船頭，山大王我岸上走，恩恩，纖繩悠悠……”

眼疾手快穩住人，顧沉托著大往上抬了抬。覺到背上綿綿一團宛如爛泥，他聽著不調的曲子，不由失笑：“誰讓你喝這麼多了，站都站不穩，怎麼套牢我做寨夫人。”

紀苒柚偏頭嘀咕了一句什麼，顧沉沒太聽清。

兩人進屋的時候，顧沉就掉了兩外套。

此廂，顧沉像背小孩一樣背著紀苒柚在廚房給拿蜂，倒開水，用湯匙調開……

紀苒柚大喇喇叉著腳丫子，在他背上左踢一下電飯煲，右踹一下醬油瓶，驚得顧沉每隔一秒就要騰手鉗住的小腳不讓，紀苒柚偏偏要。

即便喝了蜂水出廚房去書房，記著他剛剛不讓自己的仇，顧沉收拾藏筆的時候，紀苒柚都把他寬厚的背當舞臺，左一下右一下地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