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好一會兒,說,“你記得小雅嗎?”
陸政還沒回答,就繼續道,“雖然跟了陳晉鵬好多年,跟你見過許多許多次,但是你依舊記不太清的模樣,是嗎?”
“因為你沒有正眼瞧過。”
“有什麼問題嗎?”陸政平淡地說,“一我對那號人不興趣,二是陳晉鵬的人,我看做什麼。”
“陳晉鵬的人……”程若綿終于找到了與他通的切點,微笑著說,“在旁人眼里,我也只是你陸先生養著的人,我想不開,也做不到,沒辦法在你們這樣的圈子里,切平自己的棱角自己的自尊,圓潤地融進去,自洽地活著。”
這番話,讓陸政思考了好一會兒。
他定定地看著。他知道有傲骨,從前在南郊莊園,那樣昂著腦袋倔強地無聲地哭,就是不愿意為小雅那樣的角。
原來問題出在這兒,這太好解決了。
陸政心里松了口氣,一塊大石頭卸下,他說,“你先上來,別淋著了。”
程若綿站在原地掙扎了下,最終還是聽話邁上了臺階。
站在廊燈下。
陸政微側過攏手點了兒煙,了一口,緩了緩呼吸和心跳,才說,“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不愿意為那樣的角,可是,”他頓了頓,強調一般,“……除了最開始,后來,包括現在,已經不同了,不是嗎?”
他說,“我你。所以你和別的人不一樣了。”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也明白過味兒來了。
怪不得,在南城的出租屋里,說那樣的話。
陸政心里更松快了幾分,像是察覺遍尋不得的家門鑰匙就在自己手心里,“……所以,當初你離開我,還有之前你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程若綿沒回答,只是看著他,“你我,所以我就不一樣了嗎?”
陸政笑了,“我你,還不足夠你特殊嗎?”
“陳晉鵬未必毫不小雅。”還是平靜,似是早料到陸政會這麼覺得,“否則,豈會跟在一起那麼多年?”
“……你要這麼比較?他們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他邏輯好自洽,且又是如此振振有詞。
程若綿甚至要被他繞進去了。
默了默,“……那我換一種方式問你,你覺得宋揚對我、對比陳晉鵬對小雅,有區別嗎?”
陸政著煙,低眼想了想。
區別當然很大。
宋揚和,小學嘛。陳晉鵬對小雅……
他一時說不上來,但總歸是稍一想即可得出結論,確實是很不同。
“……當然不一樣,陳晉鵬和宋揚不是同一類型。”
“當然了,”程若綿接過了話茬,“你和陳晉鵬是圈子子弟,你們一向這麼對人,本不知道正常的是什麼東西。”
陸政掀眼皮看,定定了看了好幾秒,“……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程若綿,憑心而論,正常況下,之前我們沒分手的時候,我待你不好嗎?”
“養一只鳥,你也會好吃好喝待它,但是不允許它飛出籠子,若它跑了,你會把它抓回來。”程若綿道,“它對你的生活沒有發言權,它對你只能全盤接。”
陸政明白了,明白是在說,「他給的是居高臨下的」。
就像昨天晚上哭著說的那樣。
可他依舊不能理解,他怎麼就是居高臨下的了。
“我沒有立場要求你的忠誠,沒有資格要求你的尊重,就像我離開你了,你如果想要我,你會把我抓回來,而一個正常的人,就像宋揚,他沒有權利這麼對我。”
一字一句地說,“但是你有,或者說,你覺得你有。”
“你讓我不要離開你,你甚至不愿意說這是請求,不是命令,你只會覺得,‘不能兩者都有嗎?’”
陸政自覺,在這兒,他徹底明白了。
怪他太強勢。
明白歸明白,但,他口吻淡淡,“把你弄到瑞和,是我做得不對,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接你下了決心離開我。”
程若綿無奈地笑了。
很淡很短暫的笑容,心里卻無限地往下沉。
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陸政,我你。”認真地近乎決絕地仰臉看他,“我非常能夠理解,你為什麼會這樣想,為什麼會理所當然地這麼覺得。”
“可是也許你永遠也無法理解,理解我、理解小雅,自己的命運被掌控在別人手里的那種恐懼和不安,無法理解‘伴君如伴虎’這句話。”
“我沒有要傷害你。”
“你覺得,不顧我的意愿讓我住在瑞和,不是在傷害我嗎?”
“我說了,”陸政漸漸開始煩躁,但他本能地控制住了,“我沒有辦法,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我只能這麼做。”
程若綿輕輕呼了一口氣,“我們各自冷靜一下好嗎?”很溫和地笑了笑,“我覺,一時半會兒,我們是說不通的。”
陸政盯住,好半晌沒說話。
沉默良久。
他掐了煙,“那你想怎麼樣?暫時分房睡?”
搖搖頭,目堅定,“我可以先搬出去嗎?”
陸政本能想說:我不允許。
話到間,他看到了程若綿臉上諷刺的表,就像在說:果然,不允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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