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你了。”他輕聲咕噥道。

一名上層神瞬間反應過來：“您發現了什麼？”

“……去把所有曾經進無名者之夢的人帶到大廳里來，”圣徒慢慢開口，而與此同時，他的一部分眼球觀察到這艘船上彌漫的霾以及來自未來的死亡氣息正在繼續減弱，“尤其是曾經和那名與幽邃獵犬同行的孩接過的……理查德，對，把他帶到這里……不要驚，不要引起他的警覺，慢慢引導他過來。”

大廳中的霾完全消退了，船上各傳來的死亡氣息在急劇減弱，而在不久之后的海面上，幽綠的火焰重新回到了影中。

影確實就在船上，自己再一次察覺了命運中那個微小的“轉折點”——正確的選擇，很好的結果。

一名上層神迅速離開了集會大廳，前去執行圣徒的命令。

而后高臺上的圣徒又沉默了片刻，接著吩咐道：“另外，讓船停下。”

命運中的霾暫時消散了，然而一種異樣的不安仍然盤踞在他心底，似乎事并不會這麼簡單地結束，那個從亞空間返回的幽靈……可能并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擺。

在必要的謹慎驅使下，圣徒決定暫時停留在這片海面上，在確定徹底掃除了患之前，不能讓這艘船繼續向圣地靠攏……

一分鐘后，理查德從一個短暫而混的噩夢中驚醒。

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吹過了他的脖頸，房間中的角落傳來了聽不清楚的、細小的低語聲，噩夢中的形已經從頭腦中消散了，他記不起自己剛才都夢到了什麼，只覺一種正在緩緩散去的、如同宿醉般的心悸正殘留在心底，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化作朦朧的印象。

“要來拜訪……”

一個約約的，仿佛是從自己腦海中浮現的聲音響了起來。

理查德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房間各個角落都在傳來細小模糊的低語聲，燈在不遠的墻壁上搖晃著，投下了許多斑駁古怪的，仿佛菌縱橫錯般的虛影，又仿佛一張無形的蜘蛛網，正覆蓋著整個船艙。

“該迎接主人了……可的布娃娃……”

那個細小的聲音又輕聲說道。

理查德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頭腦中的麻痹和遲鈍似乎漸漸消退，他離開了床鋪，慢慢走到一旁的置柜旁，打開柜子之后從里面翻找了一會，終于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那是一大卷紙，以及幾支鉛筆。

這些都是平日里練習描摹符文所用的材料。

靜靜地看了這些東西幾秒鐘后，理查德臉上終于出一笑容，他抱著紙筆來到了床鋪前，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鋪蓋被褥往旁邊地面上一扔，直接把那一大卷紙鋪在了平整的床板上。

“他們來找你了……別耽誤時間。”

理查德輕聲重復著頭腦中的低語，角噙著微笑，手握鉛筆俯下子，技巧嫻地勾畫起來。

一位士麗的面容浮現在他腦海中，并漸漸落于紙上。

第六百五十五章 “侵”

主人要來了，在這個寒冷的午后。

鉛筆掃過紙面的聲音沙沙作響，深淺不一的線條如同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紙張上延勾連，漸形象，理查德全心投在這場“迎接”中，而一種安心、期待的緒則漸漸充盈了他的全部思想。

不知不覺間，寒冷褪去了，那種在最近總是時不時出現的、莫名其妙的空虛也消失不見，他臉上浮現出了笑容，腦海中則只剩下唯一的念頭，唯一的畫面——就要來了。

那位麗的士，那位素未謀面的主人，他敬服于，并滿心歡喜地期待著的到訪……主人會喜歡這個地方嗎？會喜歡自己的布置嗎？是否會出笑容，嘉獎布娃娃的忠誠？

沙沙沙……鉛筆輕快地掃過白紙，主人溫和的目從紙上傳來，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

激雀躍的心涌了上來，理查德的手卻比任何時候都穩，也比任何時候都快——他甚至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高的繪畫技巧，竟可以如此迅速地勾勒出這些妙的線條，最后他甚至用左手也拿起了鉛筆，兩只手飛快揮舞間竟帶著殘影……

然而腳步聲突然從走廊方向傳來了，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就像心跳，帶來了令人心煩意的雜擾。

“他們來找你了，可的布娃娃……”

腦海中那個輕細的聲音如風一般吹過，風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噪聲。

那種惱人的、悉的寒冷覺又來了，理查德覺自己的心中涌上了一層煩躁，有人要來打擾自己了，打擾自己和主人見面的時刻，他們已經快要走到門口——可自己還沒畫完。

他再一次加快了速度，雙手如起舞般在紙張上空揮，而那惱人的腳步聲卻來的比想象的更早。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了，幾乎沒有延遲，有人敲響了房門。

砰砰的敲門聲就仿佛直接敲擊在心臟上，在這間不大的房間中回響著，起初還算和緩，但眨眼間便變得急促起來。

“理查德，你在里面嗎？”有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聽上去帶著一種有些張別扭的“禮貌”，“圣徒召開了會議，讓所有人去集會廳。”

“不要去，那是個陷阱。”

理查德聽到腦海中瞬間響起警告，他已分辨不清那是拉比的聲音還是他自己的念頭——他理所當然地無視掉了門口的聲音，只是繼續將全心都沉浸在眼前的作畫中。

房間的沉默帶來了更加急促的敲門聲，砰砰砰的連續聲響很快便從門口傳來，走廊上的人一邊使勁拍著門板一邊提高了聲音：“理查德，我們知道你在里面，這次會議很重要，你不會還在睡懶覺吧！”

就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

理查德皺起眉頭，手臂如同痙攣一般抖，主人向他眨了眨眼睛，在黑白線條勾勒的畫面中，那雙眼已經如活般靈。

但仍然差一點，他還有最重要的幾筆沒有完……

敲門聲突然停了下來，短暫的停頓之后，是一聲大力的撞擊。

“砰——哐當！”

單薄的木門被人暴地撞開了，理查德的作僵了那麼一瞬間——而就是這短暫的一瞬間里，已經有人沖進房間，一只型巨大的幽邃獵犬則從半空猛撲而至，直接將他撲倒在地上。

最后一筆畫在正確的位置上了嗎？

理查德努力掙扎著想要抬頭看一眼，但幽邃獵犬的力量讓他本彈不得，他力支撐著手臂，卻只能在嚨里傳來嘶啞怪異的咕噥與低吼，只能讓憤恨的緒充斥頭腦——

他討厭幽邃獵犬，他恨死了幽邃獵犬這種魯狂暴的怪。

有人從旁邊拽住了他的胳膊，飛快地綁上繩索，接著另一人堵住了他的，以防止他使用魔咒的力量——闖進房間的人把理查德從地上拖了起來，奪去了他的鉛筆，暴地拽著他往門口走去。

理查德在離開房間的一瞬間放棄了反抗，他的思維似乎中斷了，頭腦中就像塞了棉花一樣渾渾噩噩，他如行尸走一般被幾名“同胞”左右架著，沉默不語地走在走廊中。

“等等，”一名架著理查德胳膊的湮滅教徒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向走在旁邊的另一名教徒，“剛才我們沖進房間的時候，他在干什麼？”

“好像在畫畫，”另一個湮滅教徒皺起眉回憶了一下，“在床鋪上鋪著一大張紙，但沒看到他畫的是什麼。”

“……不對勁，我回去看一下。”

最初開口的湮滅教徒飛快地說了一句，接著轉跑回了他們剛剛離開的那間房間，他過已經被撞壞的木門，快步來到理查德的床鋪前，看向那張鋪在床板上的大紙。

那只是張白紙而已。

湮滅教徒皺起眉，不知為何覺到了一不安，在這種不安的驅使下，他抬起頭飛快地觀察著房間中的況——但什麼都沒發現。

這邪教徒嚨里發出一聲含混的咕噥，接著出于謹慎，他彎腰拿起了那張白紙，隨手卷起來，揣著它回到了走廊上。

“只是一張白紙，”他對在走廊上等待的其他人說道，“我們走吧。”

一張白紙。

被“同胞”們按住肩膀、控制著行的理查德有些遲鈍地抬起了頭，眼神中帶著迷，看向對面那個依稀有些眼的人手中展示出來的空白紙卷，在愣愣地看了一會之后，他臉上終于浮現出一微笑。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

雜的腳步聲從走廊上遠去了。

更多的腳步聲則很快又出現在這艘船上的其他地方。

接了圣徒指示的湮滅教徒們已經行起來，這些神現在正穿行在一條條悠長昏暗的走廊中，他們手中拿著剛剛統計出來的名單，匆匆忙忙地敲響一扇扇房門，將每一個曾經進無名者之夢的“同胞”從房間中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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