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張的氣氛開始在整艘船上蔓延，有人察覺了況的異樣，有人則察覺到這艘船不知何時停止了航行，沒有被帶走的人悄悄聚集在房間中，張地討論和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那些被帶走的，已經陸陸續續抵達了集會大廳。

圣徒在大廳中央的高臺上陷了短暫的恍惚，長時間窺探命運讓他的心智覺到疲憊，他突然有些懷念從前，懷念自己還擁有一副人類軀的時候——盡管那軀殼污濁羸弱，但那時候他還可以舒適地躺在一張床上，自己的頭腦中也不總是傳來各種晦的低語與混的嘶吼……

他在這恍惚中下沉，記憶逐漸編織朦朧的帷幕，在帷幕深，仿佛有著永恒的安寧在向他招手。

那“安寧”是一個燃燒著幽綠火焰的高大影。

圣徒在這源自命運的警兆中猛然驚醒，每一神經與管在搐中傳來了灼熱的刺痛。

“圣徒閣下，”有聲音從旁邊傳來，一名上層神正在向他匯報況，“您要的人都帶來了。”

圣徒揚起了自己的眼柄，目掃過那些聚集在集會廳中的、或惶恐或茫然的教徒。

濃到化不開的影籠罩了整間大廳。

命運的霾遮擋了他所有的視野。

“侵者登船了！”

……

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后，理查德的房間中才突然出現了一微不可查的氣流——接著，一個影突兀地出現在了床鋪旁邊。

就好像一個原本平放在某個平面上的“畫面”突然“翻轉”、“起”，克蕾西婭的影從空氣中浮現了出來。

剛才一直就站在那個湮滅教徒面前，最近的時候只有半米左右——只不過，側著。

畫面沒有厚度，三維空間中的眼睛，看不到平行于目的“圖像”。

克蕾西婭輕輕呼了口氣，看向自己的雙手，接著隨手拿起被扔在旁邊的鉛筆，在自己手掌上隨意勾畫了兩筆。

然后揮了揮手，“單薄”的影便從一個沒有厚度的畫面化作了正常的實。

轉頭看了一眼空的地板：“拉比，我知道你在房間里。”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個尖細如同小孩的聲音便突兀地在房間中響起：“哎哎哎！是主人來啦！拉比這就出來！”

伴隨著這尖細稚的嗓音，無數潔白的絮狀突兀地出現在房間中的每個角落！

墻角的影，家的夾，屋頂的坑，地板的隙，在所有能夠用于藏“纖維”的地方，數不清的棉絮開始蜂擁而出，就如同房間本在瘋狂地向外排出異一般，棉絮眨眼間便充斥了克蕾西婭的視野，而后它們又飛快地聚攏在房間中央，并漸漸化作一個沒有“外皮”的，完全由棉花團形的兔子形態。

接著，這團兔子形狀的棉絮開始自而外地“翻轉”，花花綠綠的布料從它的肚子里鉆了出來，轉瞬間便將它包裹起來，變了一個造型詭異驚悚的大號兔子玩偶。

這驚悚玩偶在原地搖晃了兩下，興高采烈地撲向克蕾西婭：“拉比來啦，拉比來啦！歡迎歡迎，熱烈歡……”

“閉，”克蕾西婭隨手抓住了半空撲過來的兔子，語氣冰冷，“保持安靜。”

第六百五十六章 棉花

船上很安靜，除了過敞開的窗戶偶爾能聽到碎浪拍擊的輕聲響之外，船艙里能聽到的唯一靜就是來自遠機械艙和管道裝置的輕微噪聲——大部分人似乎都離開了這個區域，即便留下來的那些，這時候應該也都謹慎且安靜地待在房間里面。

這份安靜甚至會帶給人一種“安全”的錯覺，如果不是偶爾能聞到約約的腥氣，一個莽撞無知的造訪者恐怕本想不到這里會是一群邪教徒占據的巢。

但克蕾西婭知道，自己的“造訪”恐怕已經被這艘船的主人察覺。

因為能覺到一針對自己的敵意正在船上蔓延，一個強大的知正在一遍遍“掃視”這里的每一條走廊和每一個船艙。

抬起手中小巧的“指揮棒”，在空氣中劃過幾個閃爍著微的符號，暫時阻斷了自己氣息的流。

兔子拉比則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這個造型驚悚的玩偶這時候卻在張兮兮地左右打量，觀察了半天才忍不住小聲開口：“老主人沒有跟您一起過來嗎？”

克蕾西婭低頭看了一眼：“你想現在就見到他？”

兔子頓時一哆嗦：“不不不，拉比只是有點好奇，拉比不想……”

“父親之后會來的，但我要先來幫他‘打掃’一下這個骯臟的地方，”克蕾西婭覺兔子的反應很有趣，但并沒有繼續逗弄下去，“他需要一些活著的湮滅教徒，用來進行某種……通訊儀式，但如果他直接降臨的話，恐怕這里就不會有什麼活口了。”

玩偶兔子似懂非懂地聽著，過了一會才突然冒出一句：“哦哦，拉比想起來了，普通湮滅教徒邊的惡魔會被老主人嚇死對吧？”

“……你倒是能記住一些有用的事。”

“拉比可聰明啦！”玩偶兔子立刻得意起來，而接著它便語氣一轉，用一種神兮兮又想邀功的語氣小聲說道，“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拉比有個建議哦……”

“建議？”

“或許只需要把那個‘圣徒’留下就行……據拉比的觀察，那個‘圣徒’已經把他的共生惡魔吃掉了，他見到老主人也不會死哦……”

克蕾西婭揚了揚眉。

……

有什麼東西上船了——影正在船上蔓延，令人不安的氣息短暫出現又消失在知中，船艙深的一些區域正在漸漸失去聯系，而那些在船上各活的教眾們……有一部分的狀態在變得不對勁。

燈火通明、寬敞華麗的集會廳中，湮滅教徒們正在匯聚，越來越多的人收到了圣徒的召集命令，這些惴惴不安的黑暗信徒從各趕來，在抑的氣氛中竊竊私語，謹慎討論著目前的況。

又有大概十幾名教徒被單獨隔離了出來，他們被帶到了圣徒所的高臺前，每個人上都綁著浸有魔藥的繩索，脖子上還戴著用于制共生惡魔的特制項圈。

另有一些全副武裝的神站在不遠，顯然是在看管著這十幾個被單獨綁縛起來的教徒。

附近傳來的目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些被綁起來的“同胞”上，周圍的竊竊私語聲開始討論、猜測著這些人到底是犯下了什麼過錯，以至于要被這樣綁在圣徒面前。

有人認出了這些被綁起來的都是之前參與過無名者之夢行的“夢人員”，再聯想到今天剛剛在船上傳開的、關于無名者之夢和太子嗣的傳言，這種低聲討論便變得更加張不安起來。

理查德只覺得周圍傳來的低語聲嘈雜吵鬧。

那些嗡嗡隆隆的聲響就像無數把銼刀一樣在他的腦袋里來去，漸漸變得像是尖銳的噪音和無意義的嘶吼，他已分辨不清那些聲響中的詞語，分辨不出那些詞匯的含義，管深越來越冷的覺令他愈發煩躁，而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從剛才開始便再也聽不到腦海中那個細小卻令人安心的聲音了。

拉比去哪了？

他遲鈍地抬起頭，看向被綁在自己旁的杜蒙——后者也正好抬起頭來，把目轉向這邊。

杜蒙的目中也帶著遲疑與困，他向理查德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就好像嗓子里堵著什麼東西，他的牙間則約約可以見到一些白的絮狀。

“你們把某樣東西帶到了船上……”

圣徒的聲音終于從高臺上響起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威直指理查德和杜蒙等人。

“你們把它藏在什麼地方？”

十幾個被綁起來的湮滅教徒中，有幾個人的影晃了幾下，似乎是在圣徒的威面前仍有著本能的恐懼，但剩下的人卻站在原地紋不，就仿佛已經失去了對危險和上位者的知——在他們那副皮囊中，似乎已經沒有能對恐懼做出反應的神經和了。

圣徒上那些縱橫錯的黑骸骨發出了咔噠咔噠的響聲，每一次骨片叩擊都仿佛在發出足以敲擊靈魂的力量——在這一連串的咔噠聲中，理查德搖搖墜的理智似乎稍微恢復了一點，他終于記起了自己是誰，而接著，他卻開始疑——為什麼自己會被綁住？

他遲疑地抬起頭，看向高臺方向。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高臺傳來：“你們在無名者之夢中見到了什麼？接過什麼？返回之后又做了什麼？”

理查德的頭腦艱難運轉著，在渾渾噩噩中，他僅存的思維終于迸出了最后一道火花——

“是海中巫，是那個巫和的仆從！”

他以為自己如此喊道。

但實際上，他只是猛然張開了，在幾次艱難嘶啞的嗬嗬聲之后，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吐出了一大團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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