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鄧肯與克蕾西婭離開了這令人極度不快的船艙——片刻之后，他們來到了甲板上。

這艘“活過來”的船仍然在筆直地向“圣地”方向航行著——以一種四分五裂的驚悚姿態航行在大海上。

它的整個后半部分幾乎被撕了碎片，巨大的裂隙遍布在甲板與船殼各，大炸令那些破碎的殘骸呈現出綻放般的駭人景象，無數四散的碎片仍舊停留在炸剛發生時的位置，與整艘船保持著相對靜止的詭異姿態，幽綠的火焰則在所有的碎片與裂隙之間靜靜燃燒，仿佛將整艘船“固化”在了解的一瞬，將毀滅永久烙印在了這艘船上。

異象001正在漸漸升至天空中的高點，附近的海面上卻出現了層層疊疊的霧，霧從這艘船的周圍彌漫升騰，又在上空織匯攏，過層層霧氣，呈現出一種虛弱朦朧的質。

“……靈界的氣息正在上涌，這艘船發生的‘變化’看來吸引了那些徘徊在現實邊界的影，”克蕾西婭看了一眼周圍海域上出現的詭異霧氣，眉頭微微皺起，“這里是遠離主要航路的‘荒蠻海域’，周圍空間并不像城邦附近那麼穩定。”

“它們會造麻煩嗎？”

“不會，”克蕾西婭想了想，搖搖頭，“您的力量統著這艘船，那些影不敢真的靠近，但船上的普通人看來確實需要盡快轉移走了——他們的神狀態本來就已經很糟糕，可能會在靈界環境的影響下發生蛻變。”

“之后我會讓艾伊打開一道門，幫你把那些人傳送到輕風港，”鄧肯點了點頭，接著突然問道，“另外，你能判斷出這艘船在航向何嗎？”

“觀星室已經在大炸中被毀了，無法判斷準確方位，但據拉比在靈界中的大致應，它應該正在航向東南‘邊境’。”

鄧肯瞬間轉過頭：“邊境？”

“是的，”克蕾西婭點頭說道，“我和您一樣驚訝，但在這個方向上已經沒有別的城邦或小島，這艘船現在又是在您的命令下筆直‘返航’，所以它唯一可能的目的地……就是邊境的那道‘帷幕’。”

這艘船的“母港”……竟然是在邊境方向？

難道在那道被稱作“永恒帷幕”的迷霧附近還有什麼未被探明的島嶼？或者……這艘船的目標干脆就是那道迷霧！？

似乎是看出了鄧肯心中的驚訝與疑，克蕾西婭主開口了：“一直以來，四神教會都有若干支常備艦隊在整個文明世界的邊界巡邏，在‘帷幕’附近，所有島嶼都是被探明了的，所有落腳點都在教會掌控中，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艘船的目的地位于迷霧部，那里是教會的視線真空。”

鄧肯眉頭鎖，仍覺很不可思議：“……他們在教會眼皮子底下開辟了一條航路？”

“在邊境穿過教會封鎖或繞過方舟艦隊的巡邏路線本并不難，畢竟邊境是如此漫長，教會不可能把每一寸帷幕都置于自己的注視下，巡邏艦隊主要的存在意義從一開始就不是攔截路過的非法艦船，而是監控邊境迷霧的變化，”克蕾西婭解釋著，“在巡邏艦隊之間，有充足的時間和空間能開辟出若干條‘航路’，我如果想做的話，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永恒帷幕且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異樣嚴肅。

“所以比起‘航路’的存在，真正匪夷所思的，是這艘船的‘母港’有可能位于那道迷霧的部。”

鄧肯理解克蕾西婭的意思。

在漫長的“邊境”海域，要躲過教會的眼線并不困難，真正困難的，是在躲過教會的眼線之后還要在那片迷霧中存活下來。

“永恒帷幕”的巨大霧墻是文明世界的盡頭，自深海時代有記錄以來，“遠離那片濃霧”就始終是所有冒險家心中的一條鐵則。

而克蕾西婭此刻與他討論這件事，更多了一層復雜的緒在里面——一百年前失鄉號“出事”，就是在鄧肯·艾布諾馬爾一意孤行越過那道濃霧之后發生的。

那道濃霧里到底有什麼？那濃霧到底有沒有盡頭？濃霧之外還有沒有更加廣闊的世界？一百年前的失鄉號在那濃霧深發現了什麼？

這些問題長久以來橫亙在鄧肯·艾布諾馬爾的一對兒心頭，而即便是到了現在，即便是“鄧肯”與失鄉號一同“返回”了這個世界，這些問題也始終如云一般盤踞在克蕾西婭頭頂。

從某種意義上，這云甚至盤踞在整個世界上空。

凝重與復雜的神漸漸浮上眼底，鄧肯轉過，慢慢來到了船艏甲板的盡頭，雙手撐著護欄，凝著遠方薄霧彌漫的大海。

現在，這艘船正在全速駛向那道云。

第六百六十二章 邊境報

鄧肯凝著遠方的海面陷了沉思，站在他后的克蕾西婭則一直保持著安靜，這份沉默持續了不知道多久，鄧肯終于主打破平靜：“跟我說說邊境的事吧。”

克蕾西婭上前一步，語氣中有些遲疑：“您……”

“我記不得當初發生過什麼了，”鄧肯輕聲說道，“所以我想聽聽你對邊境的看法——這些年你一直在邊境地區活，據我所知，你甚至有幾次冒險了進那片濃霧中……如果我們注定要再次和那片濃霧打道，那我至想知道你對它都有什麼了解。”

克蕾西婭的眼神有些猶豫和復雜，定定地看著鄧肯的背影，仿佛生怕這個影突然間就會再次消失在風中——在今天之前，父親也曾和提起過有關邊境的話題，但他們在這方面的討論從來不會深，會有意識地回避這方面的事，可今天……況似乎不同。

過了幾秒鐘，這位“海中巫”終于開口了：“……我確實曾進那片濃霧，但只是在非常‘淺’的層級活，六海里，這是我在迷霧中行的極限——理論上應該也是四神教會的船在那一區域的監控極限。”

“那里有什麼？”鄧肯好奇地問道。

克蕾西婭想了想：“大部分區域的海面是平靜的，甚至比無垠海的其他正常海域還要平靜，水面如鏡子一樣，能清晰地倒映出桅桿上的旗幟，沒有任何波浪起伏，船駛過海面時引起的漣漪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平復，整個海面的質就像某種……無法泛起漣漪的沉重粘稠質，但實際上那確實是海水，船的航行本也不會到影響……

“但這只是平靜區的況，在這些平靜的海域之間，還存在詭異且無規律的流帶——它們會突然出現，毫無預兆，甚至在流已經出現的時候都很難用目視發現，迅速流的海水仍然保持著平靜的狀態，就像某種‘切割線’一樣掠過附近，不慎靠近之后，船會失控，輕則迅速打轉并被流帶往錯誤的航線，重則直接翻覆。

“而這些都還只能說是迷霧中的‘溫和況’，當它不那麼溫和的時候……就會出現一些詭異的東西。

“有時候，霧中會突然出現難以理解的事，比如巨大的、漂浮在海面上的方塊，或者像刀鋒一樣從大海中直刺出來的‘山’，但你很難直接靠近這些從霧中浮現的實，因為在這些東西周圍往往會伴隨著出現非常大規模的……異常天象，有時候是風暴，有時候是巨大的環狀流，有時候甚至會有一整片海水憑空消失，形萬丈深淵般的斷層，下方無底，恐怖至極……”

克蕾西婭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似乎在回憶著某些連這個“海中巫”都會覺心有余悸的經歷，在整理了片刻思緒之后才繼續說道：

“在這些混的現象中，偶爾會有所收獲，比如質不明的‘材料’和‘品’，它們伴隨著流或風暴出現，是可以、捕獲、儲存的實，甚至可以帶到迷霧外面去，這些東西有些很有用，比如永燃不息的油脂，或者能驅逐神污染的晶，探險家協會和真理學院會花大代價換取這些品，以研究它們的用途，但基本上這些從邊境異象中采集來的東西都是隨機且唯一的，不備穩定產出的可能……

“而在更的況下，這些混危險的現象中會出現……”

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很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鄧肯不由得皺了皺眉：“西，你看到了什麼？”

“只有一次，我至今不確定那到底是真的還是我在極度疲憊之后產生的幻覺，”克蕾西婭猶豫了半天，終于遲疑著說道，“那是一個突然從大海中升上來的巨大圓柱，圓柱漆黑，周圍環繞著巨大的環狀，同樣漆黑且看不出細節。這是唯一一個我曾經功靠近的霧中實——它周圍只有不那麼強烈的風浪，璀璨星辰號勉強可以與之對抗，我來到了那圓柱的腳下，甚至將船靠攏過去，用手到了它的表面……然后，我聽到它對我說話。”

克蕾西婭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那個聲音在我的大腦中轟鳴，是一種我不認識的語言，我卻可以直接理解其含義，它反復說著一句話：‘曲率引擎激活……我們正在離危險，曲率引擎激活……我們正在離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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