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點了點頭，神卻越顯凝重。

六海里……遠方那道“燈塔”到現在還沒有停下的跡象，仍然在帶領著整支艦隊緩慢地向著濃霧更深航行，這說明那個所謂的“圣地”還位于更深的海域，然而再這麼下去，艦隊就要越過那道“忌”了。

六海里之外，是文明燈火的“絕對極限”，一旦越過那里，無垠海上的最后一秩序也會然無存，即便圣徒與教皇親至，也同樣如此。

風暴大教堂給汐號下達的命令是全力配合失鄉號在這里的行，但這并不包括越過那道“六海里邊界”。

桑德拉皺著眉，目向遠的迷霧深。

那些湮滅教徒到現在還沒出現……這也不符合常理。

在邊境可供活的“安全海域”只有如此狹窄的況下，一支如此龐大的艦隊是很難藏住的，更何況還有那座熊熊燃燒的“火焰燈塔”佇立在霧中，如果邪教徒就藏在這附近，那他們肯定早已發現了這支來勢洶洶的聯合艦隊——正面迎擊也好，埋伏襲也罷，這片海域總不該如此“安靜”，安靜的簡直就像是……這里沒有任何邪教徒存在。

難道已經全都逃跑了？

桑德拉腦海中突然冒出個很大膽的念頭，并隨之沉思起來。

那些邪教徒在很早以前應該就已經知道自己的暴了——在他們那艘遍布腥和邪惡的“獻祭之船”被鄧肯船長捕獲之后，他們確實有足夠的時間逃離這個地方，但問題的關鍵是……

作為一群狂熱的異教徒，他們真的會因為恐懼而拋棄“圣地”嗎？

或許會出現一些逃亡者，但據桑德拉這麼多年跟邪教徒打道的經驗，更多的狂熱異教徒肯定會留下來，窮盡各種卑劣而恐怖的手段與力量來跟教會殊死一搏——那些腦子已經被思想完全腐化的瘋子，向來是不吝于為他們的“信仰”獻出生命的。

一些細碎的噪聲傳了桑德拉耳中，聽上去就像尖銳卻不甚明顯的耳鳴，與耳鳴一同出現的，還有視野邊緣突然開始抖的廓影。

桑德拉皺皺眉，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欄桿扶手，看到那扶手下方正泛起斑斕的彩，有仿佛油脂般的“滴”正在那彩中凝聚，并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是邊境海域常見的幻聽幻視——但相對于目前艦隊所的“深度”，這種程度的幻聽幻視已經非常輕微了。

這應該是得益于那座巨大的“火焰燈塔”的力量。

“讓艦載教堂點燃熏香，鳴響禱鐘，給蒸汽管道增，”桑德拉抬頭看了一眼位于前方迷霧中的那座幽綠火焰燈塔，隨口吩咐道，“提醒其他幾艘船，注意乘員神狀態。”

……

安息號指揮波列金妮看了一眼自己戴著黑長手套的右手，慢慢用力握拳，待手掌再度張開的時候，那幾顆不知何時浮現在自己手心的模糊眼球已經消失不見。

這位有著一頭暗金卷發的神抬起頭，輕聲嘀咕著：“我們眼前的世界越來越不真實了……”

“目前大家的心智都未影響，輕度的幻聽幻視尚可依靠理克服以及分辨，”一名下級神在波列金妮旁說道，“剛才汐號發來消息，類似的幻覺也在他們那邊蔓延，但‘污染度’都維持在較低的水平。”

“存在明顯詭異之的幻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看上去與我們的常識相符，給人覺無比正常的東西，”波列金妮搖了搖頭，“或者說……可怕的是當我們覺得周圍一切正常的時候。”

“我們已經進帷幕深，這差不多是有史以來的極限距離了，”下級神謹慎說道，“此前深海教會依靠布設大量移燈塔和臨時教堂，在帷幕中的前進距離也只有六海里……”

波列金妮沒有說話，只是向艦橋的舷窗外，隔著遙遠而朦朧的霧氣，看到有一道沖天而起的幽綠火焰正照耀著整片海域，并在視野中稍有放大。

片刻后，突然輕聲打破沉默：“減速了……”

……

在鄧肯的命令下，那艘熊熊燃燒，宛若巨大火炬一般的“引路船”開始緩緩減速，并靠近到失鄉號旁邊。

跟隨在這座“燈塔”后方的聯合艦隊也立刻有了反應，開始一邊調整著陣型一邊收編隊。

凡娜站在船尾的高臺上，向艦隊集結的海面。

坦白說，在可能有敵人潛伏的危險海域編集隊形并不是個好主意，這大概會讓許多真正的海軍專家發出尖銳的鳴——但在這危險詭異的邊境，很多事都沒辦法按“常理”來辦。

相比于遠方襲來的炮火，分散編隊之后迷失于濃霧的風險顯然更大——更何況這里最大的風險還不是有船在霧中迷航，而是那些迷航之后又回來的船。

不過就這麼一路張又謹慎地開過來之后，聯合艦隊并沒有遇上任何迎擊的“炮火”——陪伴他們的只有霧，無邊無際的霧。

“那些邪教徒都跑哪去了？”凡娜忍不住皺著眉，小聲嘀咕起來。

腳步聲從后傳來，鄧肯的聲音隨之響起：“你覺得他們集跑路的可能有多大？真要想跑的話，他們這些天里是有充足時間逃跑的。”

“我并不認為那群瘋子會輕易放棄他們的圣地——哪怕是您親至，也絕對不了要跟圣地共存亡的極端狂熱者，”凡娜搖著頭說道，“他們的言行或許癲狂，但在‘虔誠’這塊，我還是認可的。”

“……據那艘‘引路船’反饋過來的覺，這里應該已經是圣地附近，它對‘回家’的就指向這片海域，”鄧肯慢慢說著，邁步走到了甲板邊緣，著遠那顯得格外平靜的、在邊境海域獨有的“靜謐大海”，“我現在倒是真的有點好奇……那群湮滅教徒到底是怎麼發現了這里有所謂的‘圣地’，并在這里定居下來的，我什麼都沒看見……難不他們那盲目的信仰真的換來了什麼‘指引’？”

鄧肯話音落下，凡娜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就在剛要開口的一瞬間，一陣輕微的“咚咚”聲卻突然從船舷外傳來，打斷了和船長之間的談。

那聽上去就像是有什麼東西飄過來，正不斷撞擊著失鄉號的外殼。

鄧肯瞬間與凡娜對視了一眼，接著快步走向撞擊聲傳來的位置，低頭向下看去。

如鏡子般平靜、呈現出油脂般質的海面上，一個漆黑的形正漂浮在失鄉號的船殼邊，邊境的大海平靜無波，可那漂浮在水面上的東西卻仿佛正被不可見的水波不斷推般一下下撞擊著船殼的木板，而在一次次起伏間，它的廓清晰地呈現在鄧肯與凡娜眼前——

那是一個漆黑的人形！

在看到那東西的瞬間，鄧肯的眼神便微微一變，接著便在空中招了下手：“把那東西撈上來！”

一道幽綠的火一閃而過，燃燒著火焰的骸骨巨鳥從附近的桅桿上俯沖而下，從海面上驟然掠過，隨后幾乎眨眼間便返回了甲板。

沒過一會，失鄉號上的所有人都聞訊聚集過來。

艾伊打撈上來的“人形”正一不地躺在甲板上。

那是一個大約1.8米高的漆黑人形，卻只有人的大致廓，沒有五，沒有發，甚至沒有手腳的細節，給人的覺……就仿佛在制黏土人偶的過程中制造出來的“坯”。

幾道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鄧肯上，而后者則在神凝重地檢查過那黑泥“坯”之后慢慢點了點頭。

“……確實是寒霜深海中的那些玩意兒。

“是幽邃圣主創世過程中……于半品狀態的‘凡人’。”

第七百零八章 “敲敲”

曾經出現在寒霜深海中的“原素坯”，此刻出現在了這邊境海域，出現在湮滅教徒的“圣地”附近，這一事實散發著詭異可怖的氣息，然而并不那麼令人意外。

畢竟，“幽邃圣主”就是將這一切串聯起來的那線。

莫里斯在那人形坯旁蹲了下來，拿出一細長的金屬采樣錐，小心翼翼地向后者的手臂刺去，采樣錐遇上了一層極其堅韌的外皮——明顯比人類、靈或森金人的皮要堅韌許多，但又有著一定彈，就像某種致結實的特種橡膠。

他手上用力，突破了這層堅韌的“皮”，采樣錐在人形坯的手臂中旋轉了半圈，拔出來的時候帶出了一些淤泥般的黑質。

悉的黑泥漿，但似乎已失去活，沒有毫蠕變形的跡象。

“我開始覺有點惡心了……”雪莉皺著眉，那些污濁的黑泥漿讓忍不住有點起皮疙瘩，并聯想到了當初在寒霜發生過的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在霧中滋生的復制品，從深海中不斷向上蔓延的古神須，管道與下水道里涌的活淤泥……

然而旁的阿狗卻似乎完全沒影響，這幽邃獵犬好奇地湊到了那人形坯旁邊，繞著圈嗅來嗅去，就好像發現了什麼，時不時還停下來思考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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