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悉的聲音驚了葉洗硯，他回頭，看到千岱蘭。

穿了件如玫瑰心般紅的無袖大擺，肩帶是兩個帶拼起來的蝴蝶結，頭發打理得很致，重新卷過，蓬蓬松松的淡棕黃，像巧克力威化餅干，半遮右腮，腳下踩著一雙小羊皮底高跟鞋，鞋底是的淡淡，只有些許劃痕，看起來就像剛剛換上。

千岱蘭從對方眼中能看到滿到溢出的驚艷，笑容愈發燦爛。

就是如此淺，就是喜歡看葉洗硯看時的專注視線。

也是第一次看“”的葉洗硯，先前只見過他“失，”的模樣，沒想到，雨水淋他的深灰運服和頭發，這個人也不見毫的狼狽，反倒因為漉漉而有種別樣的。

尤其是運上，淋后在上，他抬手拭頭發時，殘余雨水的上臂是一種更天然、略有野蠻的，到讓千岱蘭忍不住想起自己做過的、關于他的第一個春日夢，就是如此，馬奇在他手臂上慢慢地磨凸出的管，直到磨至頂點。

其實還有點像那天的小旅館，他扯開袖扣后，襯衫袖挽到手肘，厚時以手托住的小肚子，另一只手輕地隔著的月土皮按引起淺淺凸痕的、被包容的小葉，彼時就猝不及防地濆濺到他托扶的手臂上。

“好巧，”葉洗硯說，“岱蘭，你今晚也住這兒？”

“不一定，”千岱蘭笑著，從隨攜帶的小包中取出一疊合同，“哥哥，我來送合同。”

葉洗硯接過那疊合同，發現千岱蘭并沒有在右下角簽上的名字。

他有些意外，仍是溫和地笑：“改主意了？”

“對，”千岱蘭點頭，“我這幾天一直在即墨，和悉的幾家服裝廠打道，更進一步地參觀了它們的工廠和運作，發現事和我想象中不一樣。”

葉洗硯說：“我尊重你的選擇，既然你選擇只合作銷售渠道，我等會兒讓楊全把另一份合同——”

“誰說我只愿意合作銷售渠道了？”千岱蘭打斷他，微抬下，笑容更深，“哥哥，我想和你談談分模式——我認為，這份合同上的條款有待商榷。”

“哦？”

“合同上寫，貴司只提供金錢，而我們負責面料的采購、服裝的生產和銷售，利潤五五分，”千岱蘭眼神發亮，“據這幾天的走訪，我想，這樣的五五分不夠合適。”

“聽起來，你似乎有更好的建議，”葉洗硯用巾干凈手臂上的水，邀請，“這里不適合聊天，不如去我房間？”

兩人在葉洗硯那個67平的套房中談了半小時。

千岱蘭以自己的七寸不爛之舌，曉之以理之以，試圖說（忽）服（悠）葉洗硯，讓他讓步，新增一條合同條款。

準備的理由也很充分。

在此之前，尚未有游戲方在淘寶網店銷售周邊服的先例，之前《縱橫四海》和JW的聯名款，也只是為了雙方合作提升名氣，因而銷售額反倒不會太火熱。

對于葉洗硯來說，即使預期的銷售額不理想也沒什麼；可千岱蘭不行，得考慮倉儲本，銷售額越差，倉儲本越高，相對應的，能分到的利潤也就越。

在這件事上，持有謹慎態度，畢竟不了解手游相關，對預期的銷售額也不夠理想。

考慮到這些因素，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千岱蘭要求葉洗硯更改合同容——

倘若第一個月上線后，利潤低于十萬，作為辛苦跑工廠的千岱蘭，要求此部分利潤四六分，公司四，六。

葉洗硯并未否決的建議，也沒有立刻答應，在聽陳述完后，寬容地笑。

“真憾高考中沒有’得寸進尺’這門功課，”他說，“否則你一定能拿滿分。”

“我這才不’得寸進尺’，”千岱蘭說，“這是我應得的利潤，畢竟我是商人，商人逐利，就算我們關系天下第一好，這個時候，我也得維護自己的利益——這可都是哥哥你教我的。”

葉洗硯笑著看那生、明亮、野心的眼睛。

他的確沒有看走眼，只要有人遞過手為搭階梯，下一步就會踩著人的心口、攀上肩膀、踏著人的腦袋往上走。

他猜到了千岱蘭會帶合同來，卻沒想到帶的竟然是要求他讓利的新合同。

總是如此，總在他意料之外，總在他計劃之外。

就像規則之外的驚喜，游走于軌道和危險邊緣，隨時有失控逃逸的風險——

葉洗硯清楚，若非利益相關，現在早就跳到天邊，絕不肯來。

偏他需要建立利益之外的引力。

挽留一個初出茅廬的鷹，非常困難。

勇猛如鷹，狡猾像狐，果斷似狼，聰穎勝鹿。

“我都不知道自己教過你這個，”葉洗硯說，“不必在這件事上拍我馬屁。”

“哪里是拍馬屁？”千岱蘭笑，微卷的發仍遮住右臉頰，葉洗硯能看到頭發遮蓋下的皮，涂了厚厚的底和遮瑕，讓這部分皮質與其他不同，格外厚重，像半塊面，沒注意到葉洗硯的視線，仍舊說，“哥哥幫我的，我都記得；當然，哥哥說錯的話，我也都記得。”

葉洗硯問：“什麼錯話？”

“那天，哥哥告訴我，說人的臉面，用久了會貶值，”千岱蘭說，“所以要惜面，不要輕而易舉地拿去換錢；其實并不對，當手中沒有任何資源的時候，保留面也不能換來別人的高看一眼。俗話說，英雄不問出——劉邦未起勢時，無分文，就敢到呂公家門前喊賀錢萬，功謀取席的位子；被楚軍追殺逃命時，也曾把馬車上的親骨推下去，只為減輕負擔；項羽抓了他親爹，威脅他說要煮了他爹吃，劉邦也只是笑著說咱倆是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要吃你爹，能不能分給我一碗嘗嘗——等他為漢高祖時，還有人會踐踏他的面，說他的臉不值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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