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岱蘭意識到，自己似乎開了個不好的話題。

轉了語氣：“看來我的想象力還是太刻板了。”

“刻板？”

“對，”千岱蘭笑，出小虎牙尖尖，“我之前還以為像哥哥這樣的人，頓頓都吃米其林，從來不會自己親手做飯呢。”

“頓頓吃米其林？”葉洗硯嘆氣，“這也太慘了。”

“哎？不是嗎？”千岱蘭問，“我在天涯論壇上看到，說有錢人都是人均三四千一頓餐，家中有廚房卻從不會開火做飯——不是嗎？”

“我不確定，”葉洗硯笑，“或許我還不夠有錢。”

千岱蘭覺他這話說得也太謙虛了。

這和說“我覺我不夠好看”有什麼區別。

在學校里，考接近滿分的學霸說自己這次考得不夠好，可是會被同學在背后小聲議論裝、議論半天的。

“人和人之間是不同的，或許有些人的確喜歡米其林，也或許有人和我一樣，更偏家常式的用餐，就像有人喜歡中餐，有人西式餐點——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沒有固定的標準，只有偏好不同的人，”葉洗硯揶揄，“岱蘭，我很期待你發財后，來分你的’有錢人生活驗’。”

千岱蘭說：“發財要看和誰比了，如果以哥哥你為標桿的話，可能我還需要再多努力一段時間。”

葉洗硯笑：“或許那一天不會太久遠。”

前方的楊全也搭腔。

“茍富貴，勿相忘，”他鄭重地說，“我有個小妹妹，今年剛十六，上高中，績可好了——千老板，等到時候，我讓我小妹妹給您當助理，跟著您干！”

千岱蘭豪爽：“都來！多多益善！”

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千老板”這個稱呼了，千老板，千老板，也不是爸媽眼中的孩子紅紅，不是一批市場了穿、穿了、拉塊布擋著換服的蘭小妹，不是為了融環境強行取的名字“Mila”。

是擁有一定話語權的千老板。

葉洗硯的點撥提醒下，當麥神奇打電話詢問進程的時候，向對方說了準備好的一套說辭；甚至，連麥姐也搬出來，臉不紅心不跳地嘆氣，說你也知道，以我和麥姐的，難道還能騙你不？

千岱蘭很能沉得住氣。

無論是批發市場，還是這個時候的利益談判，誰最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

一整個下午，千岱蘭都在酒店中睡覺；三點鐘，溜達著吃了下午茶，吃了點小茶點，滋滋地拍了些好看的照片發了朋友圈。

五點鐘，麥神奇打來第一個電話，彼時，千岱蘭正在和葉洗硯、楊全吃山東海濱城市的特菜——海腸撈飯，蝦虎鍋，潛水艇湯餃，筆管魚炒小白菜，黑蒜鰻魚燒花膠……

千岱蘭還喝了青島啤酒。

人長時間不喝酒，酒量會下降，只喝了一杯，只覺得更加發甜些；葉洗硯不喝酒，楊全隨時可能開車，也不喝，但以水代酒，當作這次合同的慶祝。

一頓飯沒吃完，麥神奇就打來了第二個、第三個，倆電話間隔時間很短，短到千岱蘭也驗到一種微妙的爽。

在吃飯后水果時給麥神奇回了電話，不到五分鐘，功低了價格，還按照葉洗硯的建議，多找他要了些“回扣點”。

明天去簽合同。

千岱蘭放下手機，不確定是酒作用，還是晚上的海風，臉頰被吹得紅彤彤。

“哥哥，”按耐不住激心，“功了。”

葉洗硯微笑和“干杯”，他手中盛氣泡水的玻璃杯杯口低，輕輕地撞了下千岱蘭的杯子：“敬千老板。”

千岱蘭臉上的熱還沒褪去。

的眼睛亮到異常：“哥哥。”

“嗯？”

“我之前其實很討厭一種人——就是仗著手中一點小權力，故意不給人方便，故意為難；比如有些收費停車場的保安，有的，你得給他遞煙，他才肯主開發票，不然就敷衍著說開不了，”千岱蘭說，“我以前很討厭這樣的，但是，你看，現在我也干了同樣的事。”

葉洗硯專注地聽講。

說：“麥姐還是我朋友——”

他問：“這件事之間，你傷害了麥姐麼？”

千岱蘭搖頭。

“我說過，想做功的商人，你需要舍棄更多的道德，”葉洗硯說，“你看，麥神奇得到了他想要的訂單，你也功獲得更高的利益——不好嗎，岱蘭？”

千岱蘭說：“當然，做這件事，我是很開心的。就算是重來一遍，我也會選擇同樣的事；但是，有些時候，做了后……也會有負罪，你能明白嗎？”

嘗試向葉洗硯描述這種：“你可以說是狐貍的眼淚，它其實還有些虛偽，因為我知道我一定會這麼做，我不后悔，只是良心會覺到一些不安，輕微的不安；我一邊不安，又一邊覺，這種不安的緒會讓我的良心好一些，就像殺人犯在殺人后的懺悔……”

“我知道，”葉洗硯微笑，“去年十月，當我淋著雨離開深圳的那家小旅館時，我曾有過相似的心。”

千岱蘭沒問他選擇怎麼做。

不需要對方的假設和如果。

晚風吹，葉洗硯的黑襯衫有著的澤，他姿態閑散，但目專注，專注看千岱蘭的雙眼。

“你年紀還小，有這樣的困擾很正常，等你的生意再大些，就會習慣了，”他說，“起風了，回去泡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會把這些小困擾全忘掉——去開開心心地簽你的合同吧，千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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