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已經聽到過許多次這個名字，但是卻從未去認真記住，今時今日突然生出了幾分好奇，他的這位平西大將軍究竟是何等模樣？

“皇上，您已盯著這封奏書看了一晚上了，可是有何不妥嗎？”旁邊站著的老太監躬拜道。

“呵呵……”老皇帝指了指桌上的奏書道：“你可知這是何人的奏書？”

“老奴哪能知道啊……”老太監很是恭順謙卑笑道。

“這是平西大將軍宗延黎的奏書。”老皇帝深深嘆了口氣，佝僂著子靠著枕頭幽幽說道：“亦是唯一一封為秦家說的奏書。”

老太監聞言臉有些驚詫，但是卻很懂事不吭聲。

聽皇上繼續說道：“宗延黎言辭激，責怪朕不顧秦家抵外敵征戰護國之功，你覺得宗延黎此時上奏，可是與太子一黨有牽連否？”

那老太監臉大變巍巍的跪下拜道：“皇上恕罪，老奴豈敢妄議……”

“不過，老奴聽說秦家大小姐之子寧池，寧小公子曾為平西大將軍帳下親兵。”老太監也不多說，裝作若無其事一般提及此事。

“寧池？”老皇帝思索片刻，略微揚眉道：“臨安侯之子？”

老皇帝約莫是想到了什麼，瞇著眼呵呵一笑說道：“秦家外甥不去自己舅舅帳下做事，倒是去了宗延黎帳下，看來朕這位平西大將軍甚是不一般。”

老皇帝目幽深盯著桌案上這封奏折，如此看來這封為秦家求的折子便也愈發顯得珍重了。

“除了宗延黎，朕記得宗延氏還有人也在邊關？”老皇帝看向那老太監詢問道。

“是，宗延氏滿門為將，除平西大將軍外，其父宗延宏景，其叔伯皆為我婺國鎮守關外抵外敵。”那老太監說起此事語氣之中也滿是敬佩之。

“滿門為將啊……”老皇帝眸微震，不僅僅是為將，還全都駐守邊防，參與過大大小小戰事不知幾何，宗延氏又何止一個宗延黎啊？

老皇帝抬聲讓老太監去將近幾年的軍報都找來。

夜風燈燭之下，那披厚重龍袍大裘的老皇帝聽著老太監一封封念誦著軍報，那些年代久遠的軍報，幾乎每一封之中都有宗延氏的影子，哪怕是曾經的軍報多筆墨寫的是陳家軍，是秦家軍，可總有那麼一兩句提及宗延氏。

那垂垂老矣的帝王似乎從這一封接一封的軍報之中，逐漸勾勒出了‘宗延氏’這個毫不起眼的將門。

這一刻他心中萬分贊嘆，原來在婺國之中，原來在他的下竟還有這樣一門忠勇無畏的宗延氏。

“何昌你說朕是不是老了？”老皇帝看著那堆積的軍報，再回過頭看宗延黎這一份為秦家說的奏折，心中只余下心酸和悲切。

“皇上與天齊壽，而今更是英武不減當年啊！”何昌連忙躬拜道。

“哈哈……”那老皇帝聞言不免失笑：“你這老東西，如今你與朕都是不中用的老家伙了。”

“朕這幾日一直在想，太子之事，秦家之罪，追究底是不是朕這個君王失職所致，養兒尚且如此，難道連用人也不善嗎？”老皇帝像是有些苦，揚笑了笑拿起桌上宗延黎的折子說道：“但是現在朕明白了。”

這封奏折就是最好的回答，老皇帝像是放下了心中枷鎖一般笑道：“秦家之罪不可恕，念秦家為社稷建樹有功，削去職查沒家產逐出京城，十年秦家子孫不得朝為。”

老皇帝蒼老的手指點著桌案道：“凡是與廢太子多有勾結者，糾察明了給天下一個代，再行問斬。”

何昌心下震驚萬分，以頭地萬分尊敬道：“皇上英明！”

要知道當初太子之事牽扯出秦家之時，皇上是何等震怒，幾乎是一夜之間便將秦家所有人下獄了，瞧著那架勢儼然一副要肅清朝綱的模樣。

但是何昌萬萬沒想到，在這樣人人自危的節骨眼上，自邊關送來的這封折子，竟是徹底改變了皇上的決定。

平西大將軍，宗延黎。

何昌小心伺候著老皇帝睡下，出了殿外看著那如墨的黑夜，終于有一種深切的到了婺國變天的危機。

次日何昌在早朝之上宣布了皇上的旨意，霎時間惹來了朝野震，自然也有人用盡方法來打聽致使皇上改變主意的緣由是什麼。

“宗延黎？”宣王得此消息亦是萬分震驚，匆忙放下手中茶盞道：“此事當真？宗延黎親上奏書為秦家說，父皇竟是聽了？”

“千真萬確啊！”那宣王府之中，前來傳信的幕僚萬分堅定說道。

賀瑞明面上表萬分復雜，眉眼沉郁說道：“陳家亡，秦家亦是被驅逐出京，如今婺國半數兵權皆分去了宗延氏手中。”

賀瑞明是真的沒想到，當初在壽西郡之時所見，宗延氏不過一小小軍戶門楣，他雖有幾分拉攏之心，卻也沒有非宗延氏不可，更想要的是秦家陳家的支持。

但是那陳家與壽王早有勾結他無法說，京之后幾次要與秦家結，誰知那秦家也是個老狐貍，就是不明說。

若不是太子被廢牽扯而出，賀瑞明都不知道太子與秦家竟有這麼深的，還當是太子與自己目的一致呢！

“殿下是想去與宗延氏結？”那幕僚低聲詢問道。

“廢太子與秦家之事剛起，本王豈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與宗延氏結？”賀瑞明冷眼瞪著那幕僚說道：“先不管那宗延氏，太子此事定是與高嘉月那賤人不了干系。”

“連皇后都被奪權足，可真是好本事。”賀瑞明眼中滿是戾，更聽聞皇上近來時常召小皇子到膝下，萬分疼的模樣。

賀瑞明做了這麼多，眼看著壽王沒了，太子也倒臺了，如今這婺國之中唯有他有儲君之位。

偏偏殺出來了個高嘉月，怎能賀瑞明不急？

貴妃宮中，高嘉月也得知了秦家之事。

“將軍竟是如此大義……”高嘉月聽聞宗延黎為秦家說，當下眸中神頗為激。

“去請何公公來喝杯茶。”在短暫的激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垂下眼眸對著紅箋吩咐了一句，而后轉從自己床底下暗格之中取出了個小匣子。

那巧的小匣子被珍藏多年，高嘉月輕著盒子，微微彎滿眼都是。

何昌對這位高貴妃如今可是萬分尊敬，連皇后都被幽了，這偌大的后宮早已了高貴妃的天下。

更別說高貴妃還有一位極得皇上喜的小皇子，何昌到來之時便見高嘉月端坐在殿，當下很是恭順拜道：“老奴拜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本宮得了些好茶，想著何公公喜歡便您來了，勞您跑一趟。”高嘉月微微抬手，旁紅箋捧著茶上前。

“哎喲，貴妃娘娘真是有心了。”何昌只看了一眼便知是好東西，當下愈發恭敬謝恩。

“聽說皇上昨夜沒睡好？”高嘉月瞇了瞇眼，話語一轉神態略顯憂愁說道：“本宮整日為此憂心，何公公可萬萬要小心伺候皇上龍。”

何昌知道高貴妃他來肯定不是單單賞個好東西，聽這話便知高嘉月這是打聽皇上昨夜為何沒睡好了。

何昌躬著子跟著憂心似的說道：“平西大將軍上奏之事想來貴妃娘娘已是知曉了，皇上這幾日都在看事關平西大將軍的軍報，想必是對這位大將軍有重之意。”

高嘉月心緒了，下眸中喜，彎了彎說道：“可是宗延黎，宗延將軍？”

狀若懷念一般說道：“當初本宮婺國和親，便得宗延將軍相護，這一晃已是多年了……”

何昌點頭應和著，而后又問及了一些皇上的況，高嘉月就讓何昌下去了。

就在何昌退后轉離去的時候，余瞥見迎面的紅箋，手中抱著個小匣子，似是沒想到他在這里，驚之下手啪的一下把手中匣子摔了，那落地之時匣子的東西落。

何昌親眼得見那是一塊半幅鐵甲覆面。

“紅箋！”高嘉月臉微變，眸中是說不出的張怒，那落在覆面上的眼神更是萬分心痛。

“娘娘恕罪。”紅箋唰的一下手把那半塊鐵甲覆面抱在了懷里，側過去躲開了何昌的目。

“……”

何昌出了貴妃宮中，腦海里一直想著那半幅面甲，高貴妃一子必然不可能用此等面甲，更別說此并非完整的，只是半幅而已……

何昌心中存有疑慮，回去路上聽宮中廊下有小宮們議論，說那平西大將軍英勇無畏，如此英雄人自然是得們的仰慕，小有議論也是正常，偏偏何昌就聽到了那一句‘鐵甲覆面，如閻羅鬼面’這等形容的話語。

幾乎是霎時之間讓何昌心緒驟然亮，只覺得后背突兀的冒起了一冷意。

鐵甲覆面，宗延黎！

何昌險些沒抱住手中的茶盒，愕然回首看向那貴妃宮殿方向，他早知這高貴妃有手段，卻是萬萬沒想到，竟是早為自己的皇兒鋪好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