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 67 撞散架了

chapter 67

在辦公室坐下來, 嚨裏又幹又啞的，莊齊起倒了杯水喝。

忙了很久，樓上樓下地找人簽字, 等再回到座位上時, 抱著一堆材料向窗外, 幾片銀杏在風中游，有種晃晃悠悠的卡頓, 像老電影裏掉幀的畫面。

莊齊心頭湧起一久違的平靜。

這種平靜很不同，它是心無旁騖的。

十八九歲時在哥哥邊, 在他的庇護下也平靜，只不過在興雀躍裏, 還摻雜一忐忑。後來適應了讀博的生活，日子過得水波不興，但莊齊自己明白, 那更像是遠離世俗的禪修，心都了一口枯井, 寧靜也是經不起推敲的, 是一即碎的空殼子。

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唐納言。

響了很久才接起來，“喂？”

那邊靜悄悄的, 聲音很空曠地傳來。

莊齊反應了一下說：“你不是在開會吧？”

唐納言回頭看了一眼會議室, 說：“是，我出來接的, 你說。”

下午的走訪結束了，回來由李富強做全面總結，這邊的工作人員很得力，唐納言只要看記錄就夠了，剛才講話完畢, 現在是聽取意見的時候，他才能有點空接電話。

莊齊趕說：“那你接什麽呀，掛了吧。”

唐納言笑了下，“沒事，你和工作一樣重要，吃午飯了沒有？”

“吃了。”莊齊的角高高地翹著，問：“你跟楊主任講我哪兒不舒服？”

唐納言認為多此一問，笑說：“新婚燕爾的，能是因為什麽不舒服？楊慶山還會不明白嗎？用不著說得太清楚。”

本來都沒想到這一層，這一下臉就紅了。

莊齊怪他說：“說好了不告訴別人的。”

唐納言說：“這不算違反原則吧，你不是代我不能騙人？是老楊主問起來的。”

莊齊哼了聲，“他知道了，蔣教授很快也會知道，沒有瞞住一個人。”

“也瞞不了多久，結婚這樣的個人事項，按規定我是要報備的。”

莊齊轉了下手上的筆，“你說得對，也應該和我媽說一聲，這樣太不尊重了。”

“長大了，還知道談尊重了。”唐納言贊許地點頭，又說：“家裏的事，等我出差回來再商量，我現在要進去開會了，好嗎？”

莊齊點頭，“好吧，你回來了再說。”

掛了電話，在辦公室裏磨蹭到下班的點，開車往胡同裏去。

剛停好車，莊齊還沒解開安全帶，周衾就打給，急急忙忙地問：“齊齊，小玉去找過你沒有？”

莊齊莫名地問：“沒有啊，怎麽會來找我呢？你們吵架了？”

“我最近忙瘋了，哪裏有空和吵架？”可能是太急了，周衾的口氣很沖，他說：“你現在在家嗎？不在的話快去看看，在這邊舉目無親的，又什麽東西都沒帶，能去哪兒呢？”

莊齊一聽也怕了，趕關了車門，舉著手機說：“好好好，你不要這麽慌，我現在就回去。”

加快步子到了家，開了門，房毫沒變過樣，也本無人到訪。莊齊甚至去了後院找，一邊走一邊焦灼地喊小玉。

最後，遍尋無果地回複周衾，說沒找到。

周衾垂頭喪氣的，他說：“只是鬧脾氣還不要，我最怕一聲不吭走掉，都不知道上哪兒去找。”

他說起這個，莊齊靈一閃地想起對策來。

“等會兒，我打給唐納言。”莊齊沒和他多解釋，趕掛了。

又撥電話過去，簡潔快速地把事說了一遍，“您能不能給查一下航班？”

唐納言沉穩地回：“你別急，把的名字發來，我讓老黃去查。”

莊齊代說：“嗯，但你要快一點，晚了怕追不上。”

“好，一切照夫人說的辦。”

也沒有坐在家裏等結果。

莊齊鎖好門出來，又開車往機場去。

周衾不是說他已經快到了嗎？

那麽大的地方，他一個人也找不過來，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

還沒到地兒，就收到唐納言回過來的消息，是小玉的航班信息。

莊齊立刻就發給了周衾。

離登機還有一段空擋，應該有希攔住的，只盼著他作快一點。

都火燒眉了，周衾還不忘回個謝謝。

等快抵達機場時，周衾給打來電話，說人已經找到了。多虧了發來的準確消息，周衾果斷地買了同一班次，迅速地通過安檢，跑到登機口把人給拽了回來。

莊齊松了口氣，“你不是打車過去的嗎？把定位發給我，坐我的車回去吧，我還有十分鐘就到了。”

“那也好。”

按著導航找過去，在他們面前停穩，打下車窗說：“上來吧。”

周衾開了門，先把小玉推了上去，手勢一點也不溫，看起來還在生氣。

這姑娘想法簡單，眼裏只有一個周衾，脆弱得不得了。

莊齊不敢多說，照常笑了一下，“小玉，好久不見。”

小玉眉頭蹙，抱著自己的帆布包，局促不安地看向，“莊姐姐，給你添麻煩了。”

那一瞬間，莊齊仿佛在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當年也是這樣，站在二樓的窗臺邊，看唐納言出門去上班，立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頭也不回地來到機場。

整個過程中不見毫的猶豫，但在飛機沖上雲霄的那一刻，莊齊著越來越遠的地面，小孩兒心地哭了起來。

不知道前面等著的，到底是一條什麽樣的路。

可不論是什麽，都要走下去，再艱難也要走。

但被唐納言養久了，從沒有過過一天需要咬牙堅持的日子，所以心裏全是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懼。

那時沉溺在掙不了的泥潭裏，心中如有萬丈迷津。

認為自己渡不過去了，變被命運落在枝頭的一片枯葉，在風中巍巍地晃。

現在回頭想想，那些當時覺得過不去的，到如今也被遠遠甩在了後，也許人生設置好這些關卡，就是要讓我們千百次地挽救自己于深淵。

莊齊回過頭說：“不麻煩，我下班了也沒什麽事。”

“還沒什麽事！”周衾瞪了小玉一眼，說：“都驚哥查你的航班了，飯也沒吃就趕往這兒趕。”

小玉的臉先是一紅，然後毫無征兆地哭起來，“我又沒要你找，我也沒有要你來，你讓我走不好嗎？”

周衾擔了這麽久驚，語氣也溫和不起來了，“那你又為什麽要走，我哪裏對不起你嗎？說啊。”

小玉搖了搖頭，嚇得又結起來，“是......是你爸爸要我走的，他說我不能繼續和你在一起，你就要和什麽顧小姐結婚了。我說我特別聽你的話，我還說我會做很多事，不會跟你搗的。但不管我說什麽，他都冷冰冰地沖我搖頭，說不行。”

“然後呢？”周衾抖著問出一句。

手頭上的項目進度過半，他一心都撲在實驗數據上，每天早出晚歸，對于周吉年找過小玉的事，丁點兒不知。

小玉格如此，周吉年往那兒一坐，隨便拿出一點派頭來，就夠把嚇到打抖。

後視鏡裏，周衾和莊齊對視了一眼。

莊齊搖了搖頭，也很久沒回過大院了，同樣搞不清狀況。

周衾給小玉了眼淚，“別哭，剛才我態度不好，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呢？犯不著自己跑掉啊。我教你怎麽坐飛機，是讓你就這麽走人的？”

小玉紅著眼圈，噎著說：“我都求他了，我求了他很久，我說就算等你結婚了，我也可以在你家當傭人，但你爸爸我別妄想。”

莊齊聽得嘆了口氣。

能想象得出，當時小玉站在慣會上欺下的周吉年面前，會有多無助。

“有什麽好求他的，你求他幹什麽！”周衾看起來快氣瘋了，他說：“你就該直接告訴他，你不是他的兒，他沒有權力管你的事。”

小玉淚眼婆娑地看他，“但、但那是你的爸爸啊。”

周衾扶著額頭沉默了一陣子。

再擡頭時，他看著前面說：“齊齊，麻煩你送我們回大院，我去找他。”

莊齊勸他說：“看見周叔叔別太激，有什麽話好好說，你的也才剛恢複。”

“知道。”周衾點了個頭，又把外套披在了小玉上，愧疚地抱了抱。

莊齊送他們到大院門口，沒有進去。

目送周衾穿過了那道大門，莊齊就開走了。

開了這麽久車，手腳發酸地回到家裏，也懶得做飯了，點了份omakase box，丟下手機去洗澡。

穿著浴袍出來，躺在沙發上玩了一會兒，外賣就到了。食盒有兩層，上面是十貫壽司和四個太卷，下面是喜歡吃的海膽飯，外加一份玉子燒。

莊齊早都了，用手拈了兩個壽司吃進肚子，噎得趕開了一瓶氣泡水，喝了一口。解決完溫飽，才想起來和唐納言報聲平安。

把手機架在一邊，給他撥了個視頻過去。

接起來時，莊齊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一陣濃厚的白煙，隔著屏幕都嫌嗆嗓子。

唐納言歪靠在圈椅上，斯文儒雅的臉上浮著層酡紅，這副模樣的他并不多見，上淌出一淡淡的倦意，在名利場上清俊得一騎絕塵。

他換了一只手夾煙，點開時對李富強說：“太太來查崗了，我接一下。”

李富強也撣了下煙灰，“小唐家裏的規矩夠嚴的。”

惹得圍著他喝茶的一圈人都笑了。

這個形不便多說什麽，他連鏡頭沒敢多轉一下，很謹慎地清了清嗓子。唐納言直截了當地說：“我這裏還有事，一會兒給你打回去。”

莊齊點頭，“好。”

吃完，沒多久就困了，躺在沙發上看電影時，幾次差點睡過去。

到了十一點多，唐納言的電話才打過來。

莊齊把手機從地毯上撿起來，甕聲甕氣地喂了一聲。

“睡了？”唐納言邊解扣子邊說，擡眼看了下時間。

把電影聲音調小，“嗯，快要睡著了，你現在才回酒店嗎？”

唐納言說：“是，剛才在喝茶，談點事。”

莊齊輕輕地埋怨他，“你又喝酒了，把臉喝得那麽紅。”

他解釋說：“那沒辦法，人家接待搞得這麽熱，我也不能裝得太正統了。酒該喝就得喝，煙該就，還要喝得盡興。”

“小玉找到了。”莊齊不好在他的工作上置喙，說：“好險，差一點就登機了。”

唐納言嗯了聲，“那天我看見在周家門口，就想不起來是誰，早一點做思想工作就好了。”

莊齊笑說：“沒事，你已經幫了大忙，晚上周衾去和他爸談判了，他那個樣子好man哦。”

那邊聽完就不高興上了。

唐納言不是滋味地說：“是啊，我們老了，哪比得上小夥子。”

這個人怎麽心眼越來越小了？

外面的人眼睛都瞎了吧，怎麽還在無腦誇他有風度，又是什麽涵養好、肚量大？

莊齊氣得坐起來，說：“你現在是聽不得任何一個男人的名字了嗎？連周衾也不行了。”

唐納言直言不諱地承認：“對，尤其是比我年輕的男人，聽了心裏就不舒服，所以你以後也刺激我，如果想我多活兩年的話。可以這麽說，周衾一直是我防範的對象，這也就是他聰明，沒做出什麽實質的舉。”

“......還以為你會狡辯兩句呢，現在連表演也不肯了嗎？”莊齊無言以對地說。

以前多還會掩飾一下他在裏的攀比心，這是裝都不裝了。

唐納言笑說：“我多小氣你還不曉得啊？有什麽好演的。”

莊齊說：“我不曉得，我以為我老公很大方呢，隨便我怎麽樣都不吃醋。”

“給我臉上金，你下輩子再找這樣的老公吧，這輩子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我要睡覺了。”

“好，把門窗都關好啊，自己在家別大意。”

唐納言在下面待了四天半，到周五下午才回京。

還在車上時，他就接了個電話，是王伯伯打來的，給他說了件新鮮事。

今天下午，楊慶山被七手八腳地擡上了救護車，罪魁禍首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說是楊慶山從洗手間出來，莊齊跟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不知道搞什麽鬼，像兩只兔子一樣沖上去，把他撞了三四米遠，一把老骨頭差點報廢。

聽得唐納言直皺眉，“老楊在哪裏住院？我這就去看看。”

對方笑著報了醫院和病房號。

唐納言說：“好，謝謝您通知我。”

李富強坐在後排，問他出什麽事了。

他著鼻梁，很久沒聽過這麽離譜的新聞，自己也忍不住要笑出聲，“我太太在走廊裏和人賽跑，把老楊撞得夠嗆。不懂事的小孩子，楊慶山把弄到邊，真是命裏該遭此劫。”

聽得李富強微微一笑，“納言啊，你這寡言語的格，配這麽個年輕活潑的妻子，再合適不過了。”

唐納言點頭，“是，這不得趕去給收拾嗎？”

司機把他放在單位門口，唐納言換了自己的車，把行李箱塞進後座，去醫院的路上，買了一束鮮花。

楊慶山的主治大夫是張文莉。

他進病房的時候，正上張醫生出來，兩人對面打了個招呼。

文莉先開了口，“來替齊齊看楊主任啊，也剛走。怎麽工作了還是這樣，小孩都活蹦跳是吧？”

唐納言說是，客套地關照了一句，“你這麽大的月份了，不去休假？”

“就快了，站好最後一班崗嘛。”文莉著肚子笑了，說：“你進去吧，病人還沒有睡。”

唐納言擡邁病房，高聲說著對不住對不住，把花給了楊夫人。

躺在病床上，一只腳被高高吊起的楊慶山擺了擺手，“不說了，齊齊也不是故意的，你快坐啊。”

當著害者和家屬的面，唐納言盡量把話講得重一些，他表嚴厲地說：“我一會兒就回去批評，工作時間跑跑跳跳，以為自己還在上學呢，這孩子總也長不大似的，真是麻煩。”

見他這樣，楊慶山還幫著莊齊開道：“哎，也不好這麽說，對待工作是很仔細的，態度也端正，姑娘家總有一點個的。意外事件，回去後你可別這副樣子，免得嚇到。”

唐納言領地點頭，“話是這麽說，但該教育還是得教育，是為好。”

楊慶山笑了兩聲，“那你們小兩口的事，我就不好多管了。”

陪著坐了半個小時，唐納言才起，說剛下飛機還沒吃飯，又留下個紅包，說也沒買什麽東西，務必收下它，是他們夫妻倆一點心意。

他親手塞到了枕頭底下，楊慶山推不掉，只好說：“那你快回去，我這裏有人照顧。”

“您多休息。”

唐納言提著行李箱到家時，莊齊正坐在池塘邊看菜譜。

院子裏的海棠開了，快掉下去的日頭稀疏地照著，在子上落滿花瓣的重影。聽見腳步聲，擡起頭，輕輕一笑，“你回來了？”

唐納言走到面前，把從藤椅上拉了起來，“想我嗎？”

莊齊睜著水汪汪的眼睛，點點頭。還沒說話，他的已經落了下來，又重又急地吻著，吻得幾乎要站不住。

恍惚間，他們換了個方位，唐納言把抱到了上，坐在了的圈椅裏，一只手把住的臉，用力地汲取清甜的津，吻的時間太長，停下來時，莊齊手和腳都綿綿的，只能靠在他上，微微張著氣。

唐納言的鼻尖仍抵在臉頰上，呼吸不穩地說：“好厲害，把自己領導都弄進醫院了。”

“你怎麽就知道了呀？真是好事不出門。”莊齊撅起，心道誰的那麽快。

唐納言了兩下的手腕，“這麽大的事，那我還能不知道嗎？你有沒有摔著？”

搖頭，又忙說明況給他聽，“下午小秋和我鬧著玩兒，說看誰先跑到走廊盡頭，我說我天天跑步，你肯定是跑不過我的。然後我們就比起來了，誰知道楊主任會半道從洗手間出來啊，就那麽巧......剎都剎不住了。”

這種事不論聽幾遍都覺得荒唐。

唐納言氣得了一下的臉，“不管你跑得多快，哪怕你是奧運冠軍呢，也不能在走廊裏追逐嬉戲啊心肝兒，那是工作的地方，穩重一點不好嗎？”

“好吧。”莊齊的聲音低下去，“我下次注意。”

唐納言拿起的書，“在看什麽，學著怎麽煲湯嗎？”

莊齊說：“嗯，我想明天給楊主任弄個骨頭湯送過去，實在太對不起他了。”

“好，明天我陪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