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得了,跟說做什麼,難不是還要夸一句他真是厲害?
奇奇怪怪的。
戚聞淵道:“是要出京查一樁事。”
珈寧又吃了一塊霜梨,甜滋滋的,很喜歡:“嗯?然后呢?世子要去多久?”
原是要出京,難怪要單獨告訴。
既是這樣,也可以去尋個京郊的莊子小住一陣……天氣漸涼,想去泡湯泉。
戚聞淵答:“估著來回需得要三個月。”
珈寧一驚:“這樣久?”
倒不是說心中有多掛念戚聞淵、離不得他,就是他們婚后,最多也就分別過不到一個月而已——而且那次本不用那樣久的。
還以為這次也就十天半個月的。
戚聞淵點了點頭:“若是順利的話,便是三個月左右。如若事不順,可能還會再久些。”
珈寧雙手托腮:“那豈不是有可能不能在京中過年了。”
有點憾。
還想著與夫君一起守歲的。
看來只能等來年了。
不對,沒有什麼有可能,他定然能順順利利的。
這次可不能再胡說話了。
也不等戚聞淵回答,便見著珈寧掰著手指:“還好還能趕得上世子的生辰。”
戚聞淵倒是沒想過珈寧還記掛著這個:“夫人不問是要去何嗎?”
珈寧撅撅:“定是極遠的地方。”
戚聞淵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說來也巧,我此去竟是要去揚州。”
揚州?
珈寧眼中一亮。
也想去!
……可以嗎?
想來……應該是不可以的。
畢竟戚聞淵是去做正事的,定然不會愿意讓跟著。
算了,等來年開春,再尋個機會回家。
珈寧幽幽地嘆了口氣。
也好想去揚州。
時還和阿姐一起去過二十四橋觀月,當時哪想過如今會離江南這樣遠?
月都是同一彎月。
但二十四橋之上的月與燕京城中的月,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屋中安靜了下來。
珈寧又吃了一塊霜梨。
戚聞淵沉聲喚道:“夫人。”
他繞了這麼大個圈子,終還是得進正題。
珈寧用絹帕了手上的霜梨:“嗯?世子還要代什麼嗎?”
別代了。
越代越惹得饞得慌。
珈寧了袖口:“世子……”
什麼都不做就直接放棄并不是謝三娘的世之道。
還是想問問他。
萬一他就醉螃蟹暈了頭呢——今日夕食是吃的蟹。
還未等說完,便聽得戚聞淵道:“夫人可要與我一道……回江南去看看?”
這樁差事其實上個月就差不多定下來了,圣上的旨意也是前幾日就下來了的。
但他一直沒找著時間向珈寧開口。
出發之日定在八月廿一,若是再不說,他便沒有機會了。
戚聞淵繼續解釋:“之前大婚之時,我答應過泰水,讓夫人每年都能回江南一趟。我想著正巧我要去揚州,不若夫人與我一道,路上也有個照應。”
他總算是把這段在心中排演了大半個月的話說出了口。
他避開珈寧的目,看向桌上被吃了大半的霜梨。
珈寧告訴他,莫要將萬事憋在心里。
他愿意一試。
且他推演過許多次。
用珈寧提起江南時歡喜的模樣,用他和泰水的約定,用他們的幾次出游以及平日的相作為推演的依據。
得出的結論便是——
應該會因為思鄉念家答應南下。
但珈寧是個活生生的人。
在開口之前,所有的推演都是做不得數的。
一時間,將話說完的戚聞淵非但沒有放下包袱后的輕松,反而又張了起來。
半年之前,他定是想不到自己在為公事離京之前會為這種事忐忑不安。
也不知是為何,他不愿與分開三四個月。
約是怕一個人留在燕京城中被人欺負罷。
左右到了揚州,也會回江寧。
并不會耽誤他的公事。
這其實是一件兩全其的事。
珈寧眸中一亮:“真的?”
戚聞淵還當真是醉螃蟹了?
復又想起今日要和他說的事,珈寧眼珠一轉,揚聲道:“我答應與世子一道去揚州,世子也答應我一件事。”
戚聞淵抬頭向燈火下目灼灼的妻子:“好。”
都好。
珈寧微微昂起下:“我要……世子明日需得巳時之后方可起!”
戚聞淵不解。
這是何意?
他向來是不到卯時便起的。
這中間的兩個多時辰,他能做許多事了。
但他方才已答應過了。
珈寧理直氣壯:“世子日日都天不亮便起了,留我一人在床上懶著,我也不好意思的。”
戚聞淵眸一沉:“有人說夫人的閑話了?”
珈寧擺擺手:“……那倒也沒有。就是我自己不好意思!”
上說著不好意思,語調卻是一路向上,瞧不出半分赧然。
戚聞淵用指節點* 了幾下案幾。
哪知珈寧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準倚在床榻看書。”
“你翻書的聲音會吵著我的!”
為了讓他這個大忙人好歹歇息一日,可真是碎了心。
珈寧想著,等過兩日去街市上,定要多買兩支簪子獎勵自己一番。
“你方才答應了的。”
戚聞淵道:“是,我答應了的。”
也就這麼一日,都答應與他一道去揚州,他陪一早又何妨呢?
大不了之后將這兩個時辰補回來便是。
只是他不太明白,珈寧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他上一次睡到巳時是什麼時候?
六歲?還是四歲?
他記不清了。
第章
昨夜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 屋中漫著一層讓人昏昏睡的氣。
戚聞淵仍舊是天不亮便醒了。
于他而言,早起已是一種習慣。
睜開眼的第一刻,他便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錦被往下一, 半搭在他的上。
庭院之中負責灑掃的婢已開始忙活。
珈寧養的那只鸚鵡還沒有靜。
梆聲響了。
如今剛剛卯時。
戚聞淵的左腳已經沾了地,卻是忽然想起他和珈寧的約定。
巳時。
還有兩個時辰。
他雖不明白珈寧的用意, 但答應了的事, 他便不會失約。
他重新躺了回去, 百無聊賴地聽著側之人的呼吸。
睡得很沉,偶爾還發出幾句無意義的嘟囔聲。
像是一只在吐泡泡的魚。
戚聞淵沒由來地想著。
他鮮有這種閑暇時刻,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渡過這兩個多時辰。
無事可做, 他只得靜下心去數的呼吸。
一、二、三……
當他數到一百零八的時候,珈寧說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夢話。
當他數到二百一十五的時候,珈寧翻了個, 手臂恰好打在他的腰間。
當他數到不知多的時候……
他再次睡了過去。
才學出眾的世子無師自通了“回籠覺”這件事。
卻學藝不。
未幾,他又再次醒來。
天尚早, 屋中還是暗沉沉的。
因著方才又睡了一刻鐘, 此時的戚聞淵反而比先前更困倦了幾分。
他掐了一把手心,開始思考去揚州之后要查的事。
他本就因為那短暫的回籠覺不太清醒, 如今一想正事, 只覺思緒在腦中團了一解不開的細繩。
他恨不得尋把剪子將它們全都絞斷算了。
卻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聽著妻子的呼吸聲,繼續理著章程。
忽然, 廊下傳來一句約約的“歲歲平安”。
鬼使神差地,戚聞淵側過臉去, 看向酣睡的妻子。
的眉茸茸的,很是可。
察覺到自己在想些什麼, 戚聞淵用手腕敲了敲額頭,轉而繼續思索南下之后的事。
似是聽到了那悶悶的“咚咚”聲, 珈寧“嗯”了一聲、翻了個。
散的烏發恰好落在戚聞淵手邊,發間溫潤的桂花香鉆他麻般的思緒之中。
甜的。
但不會膩味。
像珈寧一樣的桂花香。
戚聞淵看向錦被上的蓮紋。
今日是中秋。
連圣上都會放下公事的中秋。
也許……他也可以一回閑。
倒不是因為答應了珈寧,只是他自己犯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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