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生前，有一次慕容深看著笑道，眼里卻沒有溫度。

他說，他已經下了道旨，待他駕崩后，不與合葬，會為單獨修建皇后陵。

他說他雖尊敬，卻早已沒了夫妻分。

阮凝玉卻道，古今帝后大多都是同塋異，不合葬的寥寥可數，陛下當真要這麼做，后人該如何評說他們？

慕容深沒說話，他到后面的時候，對的話越來越。

但他有時還是會愿意來的未央宮里坐坐，喝著親手所泡的金駿眉。

其實阮凝玉也不明白，他便不覺得膈應麼？每每看見，便會想起那件他此生最奇恥大辱的事。

阮凝玉覺得沒必要，他過來了也不會說話，就喝著他的金駿眉，而是說話了，但說的話都不是他喜歡聽的，說著說著他又會扯到過去的那件事上，而后摔掉茶盞離開，反而消磨掉他們原本就所剩不多的。

每次阮凝玉就會可惜，又摔碎了一只貢的茶盞。

又會想，反正他是皇帝，三千嬪妃，只是與人茍合了一回，這又算得了什麼。

如今想來。

前世和慕容深死的時候，他應該沒有和合葬才是。

畢竟，他說的那麼決絕。

又或者王朝傾覆，他連自己的墳墓都沒有，更何況是呢？

阮凝玉在羅漢床上醒來時，兩個丫鬟還在窗下做著繡活，繡棚上的冰梅和穿牡丹栩栩如生。

阮凝玉問：“我睡了多久？”

春綠笑道：“小姐才睡了兩炷香，小姐怎麼不多睡會。”

阮凝玉抿，才兩炷香麼。

可卻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仿佛前世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金香爐里熏著蘇合香，外面有個小丫鬟在掃落葉，依稀的鳥聲從窗欞里進來，清脆地進的耳朵。

阮凝玉看了眼窗外的天。

“七皇子走了嗎？”

春綠道：“應該還是跟大公子他們在花廳。”

這不才過去了兩刻鐘，應該沒這麼快才對，畢竟慕容深現在是位舉足輕重的皇子，謝家應該會帶他參觀謝氏，還有宴請，盡顯主人之禮才是。

做了這個夢，阮凝玉沒道理不想起七皇子，現在腦海里全是慕容深。

想，這是他第二次出宮吧。

也不知他第一次去臣子的府邸，會不會怯場，又會不會遇到什麼棘手的事。

阮凝玉心中就猶如便一細線地纏繞著，心口發。

對于七皇子，有點放心不下。

心中泛起縷縷的擔憂，牽腸掛肚的，阮凝玉知道，是把七皇子當雛鳥了。

可面對那張和前世的他一模一樣的一張臉，阮凝玉沒法坐視不管。

于是阮凝玉下了羅漢床，用腳去趿著的花繡花鞋。

穿上了件披風，道：“春綠，跟我去花廳。”

決定，要是要過去看一看。

謝家花廳。

招待著七皇子的自然有當家主母何梅，而謝誠居和謝誠安坐了一會，便有要務先離開了。

何梅讓婢上茶招待，笑盈盈地看著慕容深：“七皇子當真是一表人才。”

慕容深微笑：“謝夫人過譽了。”

何梅笑而不語。

當然，說的是客套話，自從謝凌出了事后，多公子王孫都來看他，恨不得來排著隊。

至于這個七皇子，要不是近來聽說了，還真的不知道宮里有慕容深這號人。

慕容深又看了眼一臉病容的謝凌。

他過來之前，一直懷疑謝凌失明是不是做戲給那些人看，待過來的時候，才知他這雙眼睛真的失去了神采。

又想起那日謝先生在馬車上嘔出來，慕容深坐在梨花木椅上，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他便溫文道：“見先生病容，弟子心中甚是憂慮，祈愿先生吉人天相，盡快痊愈。”

慕容深示意后侍從將禮盒呈上，繼而恭敬道：“這是弟子特意尋來的千年野山參，聽聞其滋補功效極佳，能助先生調養，還先生笑納。”

謝凌道了一聲有心，接下來便考查了一下他的課業，慕容深近來頗有長進，對于他的提問也能一一回答。

期間，又添上了新茶。

謝凌不冷不淡地道：“喝茶吧。”

然而慕容深每喝一口，便會看向庭院，仿佛在等什麼人。

這個舉引起了何梅的注意。

想到七皇子與謝易書、謝易墨是同窗，對于這對子，何梅是驕傲的。

于是便以為他與書兒他們關系不錯。

于是何梅道：“七皇子可想見我家書兒墨兒，臣婦現在就去把他們過來。”

慕容深聞言，便文質彬彬地道：“謝夫人，實不相瞞，我確實有想見之人，不知阮表姑娘可在家中？”

他微笑：“我與表姑娘乃同窗，在文廣堂幫助了我許多，如今既已登門拜訪謝府，若不見見，實在有失禮數。”

何梅瞬間攥了手中茶盞。

謝凌喝茶的作也慢了下去，不言語。

阮凝玉那個賤人？！

七皇子何等尊貴，如今可是京城里風頭無兩、炙手可熱的人，怎麼會突然提及阮凝玉？他們究竟是何時相識的？難不阮凝玉竟連他也勾搭上了？

何梅很快沉了臉。

既如此，不可能讓阮凝玉去見慕容深的。

何梅只臉難看了一會，便恢復原樣。

道：“不巧，阮表姑娘今兒子不適，怕是不能過來見七皇子了。”

“實不相瞞，我家這位表姑娘此前鬧出了不丑聞，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恐辱七皇子的眼，七皇子若是想參觀謝府的話，便讓二姑娘墨兒帶領七皇子去參觀吧。”

話剛落，這時外面的蘇嬤嬤進來通報了。

“謝夫人，阮表姑娘過來了。”

啪啪打臉，何梅臉都綠了。

聽到阮姐姐過來了。

慕容深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克制著自己不從椅子上站起來，而是用期冀的目看向庭院。

只見子著月牙尾羅，步步生花地走來，額間點著梅花鈿，而外頭罩著件紫的羽紗披風，袂飄飄時，有仙子之風。

阮凝玉走了進來，行禮的姿態近乎。

“參見七皇子。”

又對著其他兩人福。

“舅母。”

“……表哥。”

喚謝凌的時候，阮凝玉盡量呼吸平穩，用著男人幾乎聽不出異常的語氣。

見謝凌沒朝自己“看”來，紋不的，不見異常，容貌清正。

阮凝玉心跳加速，慢慢移開目。

與阮凝玉一起進來的，還有剛回庭蘭居給自家公子取來青竹玉霜斗篷的書瑤。

也忙跟著行禮。

可當看見到今日過來拜訪謝府的七皇子那張臉時，手里的斗篷險些掉在地上。

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這位七皇子。

可慕容深……是見過的。

在夢里。

夢里曾跟著謝首輔宮面圣。

而大公子，正是皇帝慕容深的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