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一并不知道魏思初困惱的點在哪里。
就如同,他不知道魏思初和盛放為什麼會吵架。
自家小姐看著心里是有盛放的,而盛總的態度12年來有的都是對魏思初的呵護有加,兩人像是纏繞在一起的線,明明彼此都有意,可偏偏理不清,剪不斷。
“戎一,你覺得呢?”
魏思初詢問。
戎一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回答:“如果一個人對一件事心存芥,放不下,從心理學角度上來說,他很有可能會遷怒到和這件事相關的人上。”
魏思初點頭:“是。”
戎一微微皺眉,繼續:“就比如,自己十分討厭的一個人送了我一個蘋果,我會非常嫌棄,并且連帶著以后看見蘋果我都覺得煩,再也不想吃。”
魏思初垂眸,輕聲:“原來如此……”
這個道理一直都知道。
這些年一直心如明鏡,清楚盛放就是遷怒,才會厭煩,會排斥,可到如今這個地步了,盛放分明并沒有那麼堅定的拒絕,甚至說了一句“喜歡”。
一個從來都沒有希的人,忽然從他這里看見了燎燎星。
宛如在告訴,這就是希。
魏思初舍不得放棄這點可能,更重要的是——
不甘心。
走到今天太不容易,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想拼盡全力一搏:“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蘋果,你厭惡的人送的那顆蘋果已經腐爛了,你還會對新種植出來的蘋果覺到厭惡,甚至一輩子都不吃嗎?”
戎一道:“如果我很喜歡蘋果,我可以忽略厭惡的人做過的事,繼續吃新的蘋果,但我在咬第一口的時候腦子會有記憶不可避免的想起這件往事。”
怎麼說呢。
其實就是膈應。
蘋果是沒有罪的,但某些事牽扯到了蘋果,連帶著蘋果的味道也變得古怪。
魏思初輕笑:“對。更何況,沒了蘋果,還有橘子,香蕉,草莓,代替的東西很多,也不是非要為了吃蘋果讓自己心里添堵。”
或許……
這就是盛放不愿意結婚的原因。
他從前能接的限度,是不想吃,吃一口都厭煩;后來他能接的限度是,換了蘋果,嘗一口無關要,即便心里不舒服但可以暫時忽略不計;現在他能接的限度是,可以吃完一整顆蘋果,但讓他把蘋果帶回家種植在院子里,實在是膈應一輩子。
而他明明膈應,卻又不愿意丟掉蘋果,是因為他花了12年的力,就這樣丟掉了不劃算。
是嗎?
是這樣嗎?
魏思初輕笑了一聲,忽然又笑開,角上揚,卻滿是苦的味道:“原來如此。”
“或許時間真的可以磨滅一切,可以讓人的記憶消退,可以改變人的觀念和想法,”魏思初低聲說,“盛放12年的態度都在改變,他從前說厭惡我,后來說喜歡我,從前說不得我早點去死,后來說沒有我他該怎麼辦,他一直在慢慢的傾向我。”
魏思初笑著笑著忽然哭了:“可是我沒有下一個12年了,我沒有閑工夫再陪著他12年了。”
盛放舍不得丟掉這個蘋果,又何嘗不是?
也覺得盛放是個很好的合作方,比起外邊的人的狡詐險,盛放至有底線,知道什麼東西是想要的。
也舍不得盛放。
但舍不得,又有什麼用呢?
做地下人?不愿意。
得要一個結果,一個讓心服口服的結果。
……
沈自臨是半夜的時候清醒的。
清醒后不久,又送了急救室。
魏思初跟在走廊等著,沈自臨進去之前氣息有些弱,說了一句:“你不用總是守著我,聯系我家人,讓他們來吧,你回家去。”
“我已經聯系了,但我現在并不想回家。”魏思初輕聲。
沈自臨抓著的手:“我給你擋這一下是見義勇為,不是讓你心懷愧疚,回家吧。”
魏思初說:“沈老師,我可能……沒有家了。”
于是,沈自臨眼底出現了些許錯愕的神,翕,沒法說出下一句話來。
被送了急救室時,沈自臨還在想:盛放呢?
那天在琴房,盛放表現出來對魏思初強烈的占有,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只要是個男人都能看出端倪——
盛放,擺明了骨。
怎會……讓無家可歸。
……
魏思初一直都住在醫院,陪著沈自臨,觀察他的病傷勢,醫院有家屬陪床,就一直待在這里沒走。
沈自臨時不時就要被送急救室,魏思初就等在休息室外,有時候坐著發呆,有時候盯著一個絨盒子發愣。
兩天過去了,沈自臨的況也穩定了下來。
這天晚上,魏思初拎著幾個盒子上樓進病房,覺到后邊似乎有人,回頭去看,卻又沒發現人。
“沈老師。”
魏思初把東西放在桌上:“我在樓下買的,你吃一點吧。”
沈自臨抬頭看著,輕聲詢問:“你這兩天總是魂不守舍。”
魏思初拉開椅子坐下,模樣淡淡的,和從前沒什麼兩樣:“沈老師救了我一次,我很激。”
“只是這樣嗎?”沈自臨輕聲。
魏思初抬起眼:“我很快就要出國了,但我想看見沈老師徹底平安之后我再走,都說救人一命大過天,我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給沈老師,思來想去,只有這個了。”
把一張銀行卡送到沈自臨的被子上:“您收下。”
“這是要跟我一刀兩斷嗎?”沈自臨盯著這張卡,微笑開來,“收了這筆錢,我們誰也不欠誰,買賣易一樣,錢貨兩訖嗎?”
魏思初微微皺眉:“我是謝您。”
沈自臨握手,所有的緒都掩蓋在了這張看似沉穩的臉龐之下,他需要極力抑著,才能他不顯出來。
從他第一次見到魏思初那一刻開始,他就看出來,魏思初是一個……冷清的人。
冷酷無。
無牽無掛。
好像不在意任何事。
不,還是在意的,在意的時候會哭,會掉小珍珠,會變一個無助的小孩兒;但不在意的時候,是這樣的無無義,鐵石心腸。
沈自臨角依舊是上揚的,可他眼底里都是刺痛:“我把你當學生,當朋友,所以看見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擋一下。”
“你拿錢給我,是從來沒把我當過朋友,也不覺得我和別的陌生人有什麼兩樣,所以給我錢,跟我劃清界限,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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